黎昭苏愣了一下，傅玄玉在墓园里看到她了？
安葬童奶奶那年，资金不足，所以选的墓园也是一般般的，凭傅家的财力应当不会把亲人葬在这边吧？
黎昭苏：[你怎么会在墓园里看到我？守望墓园？]
守望墓园就是最后选定安葬童奶奶的那个墓园区。
傅玄玉：[嗯，我来给我爷爷扫墓。]
看到傅玄玉的回复，黎昭苏知道他们今天果然去了一个墓园。虽然有点奇怪傅玄玉的爷爷为什么会葬在这儿，但是黎昭苏并不打算去问这些私事。
黎昭苏：[噢噢，我去给我奶奶扫墓。]
傅玄玉：[……？]
他记得前不久还传闻说，黎家奶奶和其他夫人喝下午茶时吐槽自己儿子不孝，把他们老两口送去别处。
黎昭苏一看就知道他想岔了，解释道：[我是去给小时候对我很好的那个童奶奶扫墓，我和你说过的。]
傅玄玉放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一下，他想起来这件事儿了。
说起来，其实很久之前，他也去过童奶奶家。不过，那会儿他还小，一晃过了都这么多年了。
傅玄玉垂下眼睫，慢吞吞地打字：[那放假这两天你还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
黎昭苏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敲了敲，回复道：[其实我还想回学校一趟。]
清明节放假本来就是给人们祭奠逝去的人和物，她已经去给童奶奶和花花扫过了，但还没给小花扫。
出乎意料的是，傅玄玉很快回复了消息：[你是想去给小花扫墓吗？]
黎昭苏垂头看着那一行，愣了一下，这人怎么知道？
紧接着，下一行字就跳了出来。
傅玄玉：[我想和你一起去。]
当初小花出了那档档事儿后，傅玄玉带他们去医院，联系医生，又帮着处理了小花的后事，着实是出了不少力。
所以，在傅玄玉提出来这个请求之后，黎昭苏并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约好了时间和地点。
第二天，宁正中学校门口。
黎昭苏赶到学校的时候，看到校门口已经站着一个身影，他穿着白色的上衣和卡其色的工装裤，裤脚塞进了靴子里，显得身高腿长，手上撑着一把黑伞，伞檐向下压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听到跑过来的脚步声，他抬起伞，露出一张白净而俊秀的脸，见到她，他的嘴角勾了一下。
“你来了？”
黎昭苏一路跑到他面前，躲进他的伞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她来路上塞车，导致她晚到了一点。
傅玄玉看到她的兜帽都被雨淋湿了，布料暗了一大块，他皱了一下眉毛，拿出手机，问道：“你忘记带伞了吗？衣服都湿了。”
黎昭苏把气儿喘匀了，才直起身子说：“因为我出门的时候没下雨，给搞忘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这件衣服有个帽子，可以挡雨，还好。”
“我们现在我们去看小花？”她提议道。
“行，不过你稍微等一下。”傅玄玉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的点击了两下，像是在处理什么急事，然后才把手机收起来，说：“走吧。”
因为是放假时间，进出校园需要核验身份，在核验通过之后，两个人就径直地往埋小花的地方走过去。
这块偏僻安静，平时很少有人来，所以埋小花那块地方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多冒了一些青草茬子。
黎昭苏蹲了下来，开始一根根拔草。
倏地，一片阴影压了下来，余光中，她看到她身旁的傅玄玉也蹲了下来和她一起拔草。
他一手稳稳地撑着伞，另一只手和她一起薅长出来的青草茬子，动作不疾不徐，阴影下，他的侧脸优美得像由美玉精心雕琢而成的。
黎昭苏抬起脸对他笑了一下，没说话，还贴心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个位置。
埋小花那个地方并不大，只占了小小的一片地，所以他们两个人一起拔草，三下两下就清理干净了。
在都处理干净了之后，黎昭苏凝视着那个小小的土包，伸手拍了拍它，然后在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捧盛放的白菊花，放在土包上。
“你还带了菊花？”
“扫墓嘛，该有的还是要有的吧？”
黎昭苏站起身，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
她一直都知道生死有别，也能很顺畅的背出书本上关于唯物主义观点的所有世界观，但在这一刻，站在坟前，她的思绪还是忍不住飘了飘，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在生前苦，死了之后呢？
他们会去哪儿呢？
假设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有灵魂永恒归栖的天堂，或是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的极乐净土，那他们能在过得更自在快活些吗？
校园里很冷清，只有细碎的风声和沙沙的雨声。细雨滴落，水珠滚在白菊花的花瓣上，微微颤动着。
像是某种回应。
黎昭苏看着那颤抖的花瓣，略有些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某种平静的释放。
“我们走吧。”她抬起头，对傅玄玉笑了一下，说。
傅玄玉垂眼看着她，神色不明，他“嗯”了一声。
扫完墓，黎昭苏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傅玄玉素来话不多。于是两个人沉默着，安安静静地往校门口走。
就在两人快要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傅玄玉忽然开了口。
“黎昭苏。”
黎昭苏转头看他：“嗯？”
“你……不要难过。”傅玄玉也在看着她，他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他们在天上会过得好的。”
雨天里，少年清朗而平稳的声线犹如正声雅音，又像敲金击石，亦或是落进水里的那一片叶子、一滴水抑或一枚石子。
黎昭苏愣了一下，笑起来：“傅玄玉，你不唯物主义。”
傅玄玉看她笑了，也笑了，然后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我愿称之为薛定谔的唯物主义。”
他严肃的表情仿佛像在开学术大会，而不是在讲一个冷笑话。
黎昭苏笑着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大哥，你牛的。”
“开心点了？”傅玄玉问她。
“嗯。”黎昭苏收了笑，在他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谢了。”
黎昭苏知道傅玄玉是在开解她。
这个小插曲倒是令人心情好了一些，两个人有一边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往校门口走。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们看到那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看上去像是想进学校，但又进不来的样子。
走近些了，黎昭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保安叔叔，你就行行好。我俩真不是坏人。你就让我们俩进去看进去看看学校嘛。你看这是我的校园卡，你看到没？校园卡上宁正中学这么大的字儿呢！而且你瞅瞅这是照片，是不是也是我呀？这一看就是我！你要不相信你可以现在拍一张我的校园卡的照片，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就来这班上找我。我保证你能找到我。”
坐在保安室里的保安摇摇头，不为所动：“还是不行啊。我也知道你是我们学校的，你的脸儿挺熟的，这咋咋呼呼的性格我也记得。可这学校要求就是，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才能在节假日能进我们学校。虽然你是我们学校的，但你身边这个不是我们学校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儿，那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女孩儿不死心，拽了一把身旁高瘦的少年，继续说道：“他能是什么坏人？他是我堂哥。我保证他进去之后不会做任何坏事儿的。你就相信我一回嘛，保安叔叔，而且虽然他现在还没转到我们学校，但是他马上就要转过来上学啦！”
保安还是摇头，不肯放行。
黎昭苏和傅玄玉走过去，女孩看到黎昭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兴奋地叫道。
“班长！黎姐！你们怎么也在这儿？”然后再下一秒，她脸上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不对，现在不是放假吗？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儿？”
“有点事儿。”黎昭苏轻描淡写的把事情带过去了，问道，“蕾蕾你怎么也来学校了？”
祝从蕾“嗐”了一声，一拍大腿，把事情全倒了出来。
原来她身边的这个是她的堂哥，前不久他准备从其他省市转学到这里来，就打算转进宁正中学。正值放假时间，家里的长辈让祝从蕾带她堂哥熟悉一下环境，到时候来学校，也好快速地融入环境。
接到这个任务之后，祝从蕾想了半天，怎么才能带人熟悉环境，后来她一拍脑袋，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直接把人带到学校去，看看这个学校是什么样的，不就能熟悉了吗。
说做就做，结果等他们两个来到学校之后，她才发现这学校的保安尽职尽责，没有学生证就是不给进，说什么都不给进。
于是就发生了这么啼笑皆非的一幕。
黎昭苏“哦”了一声，转头看了眼祝从蕾身旁的男生。
他剪着个寸头，小麦色皮肤，五官俊挺，黑色的紧身勾出宽肩窄腰，很高，祝从蕾在女生中就不算矮的，但这男生站在祝从蕾身边，比她还生生高一个头。
看起来挺阳光的，笑起来牙特别白。
此刻，他就咧着一口大白牙在冲她笑。
黎昭苏被他笑得有点莫名，她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撇过头去小声问傅玄玉：“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啊？还是我衣服弄脏了？”
她今天是有哪里不得体吗？
要不然那个人为什么一直冲她笑？
傅玄玉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摇摇头示意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然后往前走了小半步隐隐有将她挡在身后的意思。
知道没有什么问题后，黎昭苏便放下心来。
她略过那个男生的视线，对祝从蕾说道：“节假日期间是这样的。我们刚才进去的时候，保安叔叔也检查了好一会儿呢。实在不给进去的话，你们就等办好了手续再进去？”
祝从蕾看了一眼固执的保安大哥，叹了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一行人便一起往外走，期间祝从蕾和他堂哥在一旁咬了几句耳朵。
将将要分别的时候，那个男生忽然叫住黎昭苏和傅玄玉：“同学，能不能等一下，我有点事情。”
能有什么事儿？
黎昭苏和傅玄玉交换了一个视线。
这个人是祝从蕾的堂哥，祝从蕾和他们是同班同学，现在就站在一边，这点面子还是要的，两个人停下脚步。
“你说吧。”
男生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英俊而充满了蓬勃的少年气。
“我叫祝千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应该会转进咱们班，以后都是同学了，可以加个微信吗？”
他说着话，视线投向了黎昭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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