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了一遍徐柔摆好的符阵,楚辛俞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
符篆之道,就是如此不讲道理,符阵成形远比起寻常利用五行灵物摆阵还要来得简单,下限虽低,上限却不低。
何况徐柔的符篆天赋还很是不俗,若她能够亲自绘制符篆,摆这样一个符阵的成本大幅度降低不说,威能也绝对更胜。
楚辛俞调整了几处瑕疵后,给了徐柔一个赞许的眼神。
“做得很好。”
徐柔得到她这句夸赞,心里的小人骄傲地挺起了胸,但还是不好意思地轻摇头,道:“不及小师叔祖万分之一!”
楚辛俞直起弯下的腰,看向那棵干枯的大树。
内心倒是没有太多伤心的情绪,既然是灼华前辈自己的选择,她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作为得了好处的晚辈,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可能保护好灼华前辈的遗蜕。
方才徐柔摆阵之时,楚辛俞提点了几句。
小姑娘天赋虽有,但阅历不足,不懂得何为老阴比的精髓。
刷了多年论坛的楚辛俞,在这方面有自己独到的理解,符阵环环相扣,套路与反套路双管齐下,要的就是入阵之人怎么谨慎斟酌都中招的效果。
看着眼前毫无异样的开阔场地,却暗藏杀机无数,楚辛俞满意地笑了笑。
“小师叔祖,这里能解决您的问题吗?”徐柔凑到楚辛俞身旁,轻声问道。
她在刚才的入定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无旁骛,内心丝毫没有杂念地修炼了一个周天,尽管修为没有特别大的进展,但却对心境大有裨益。
这样的好处,徐柔是确切感知到的,何况那成了精的桃树,似乎也是看在小师叔祖的面子上,才送了他们见面礼。
徐柔担心光是她与孔昭得了好处,小师叔祖却什么都没有。
楚辛俞面上淡淡笑意不减,语气平静道:“修炼本就逆天而行,即便是一无所获,亦是收获。”
虽说已领悟出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但终究是条没有前人经验的道,楚辛俞有充分的自信能走下去,但这些东西,就不必与弟子们言说。
以免让他们感受到与她之间的差距,会自卑。
只是两人听到这句话时,都微微低下头,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片刻后。
“弟子明白了,多谢小师叔祖指点!”徐柔像是受到鼓舞似的说道。
孔昭也像是想通了些什么,抿着嘴站在一旁并不言语,沉寂墨黑的眼瞳却微亮。
“……”
楚辛俞微顿了顿,道:“嗯,悟了就好。”
“好了,你们都收拾收拾,随我离开此地。”
徐柔点点头,道:“小师叔祖,咱们下一程是要去哪儿?”
“先回宗门。”
“啊?”徐柔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楚辛俞。
楚辛俞淡声道:“孔昭既然尊称我一声小师叔祖,自然就是玄微宗的弟子,先带他回去测测资质,记录身份在册,领了弟子牌再说。”
宗门近些年才得以招收了不少弟子入门,虽说资质都算不错,但能够真正独当一面的,还是太少。
索性趁早将这颗金苗苗丢回宗门,让那帮长老们有点事情可以做,早些把他培养起来。
这么好的资质成长起来,不说等沙雕玩家们降临,便是往后招收弟子时,也足以为玄微宗招生办增加一个忽悠新弟子入宗的好招牌。
徐柔恍然大悟,瞥了眼孔昭,道:“也是!”
在楚辛俞说那番话时,孔昭已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倒不是他愿意作践自己,非要为奴为仆,只是原先的他命途多舛,卑贱如草,用为奴为仆的代价,换来一个极低可能报复仇人的机会。
孔昭没有想过,对方从未将他说过的话放在心上,或者应当说是,一直将他视作人在看待。
少年喉间仿佛堵着烙红的铁,种种言语几乎吐露不出,反倒烫得他眼眶微红。
“好了,矫情的话就憋在心里,本师叔祖向来不喜多愁善感。”一见少年垂着脸,楚辛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摆摆手打破这煽情的氛围。
点拨过宗门里上百个弟子,楚辛俞已经很熟悉这一套流程了。
孔昭却没有认为她是真的不耐烦,楚辛俞的言语和神态,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深知这或许就是强者风范,不以强大凌弱,不以施恩图报。
孔昭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是,小师叔祖,弟子……明白了。”
你又懂了?
楚辛俞微愣了愣,但面上不显,淡淡然地嗯了一声。
掏出数块与符阵属性契合的灵石嵌入其中,将它们尽数激活,待得符阵气机最终融入桃树周围之后,她便率先走向来时的路,从那儿回去。
…
…
玄微宗,守枢峰主峰大殿中。
宗主江离气质温润,面带笑意地看向殿外走来的一群不速之客。
今日难得凑齐了十六位长老,齐刷刷地站成两排,都神色各异,有的斜着眼打量,有的抚须不语,有的神情冰冷。
吴崇跟在一个样貌出尘脱俗的黄衣女子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上师,此番我心有所感的机缘,便是被他们玄微宗半道截胡的,山主赐下一观通星镜的资格,我看得真真儿,那庚金之炁至纯,本就该落到咱们姑射山!”
黄衣女子嗓音婉转,道:“你是与我半路汇合的,应当知道我这趟离山,所为何事吧。”
“这个自然是清楚的,上师您镇守在渡风关,震慑极南之地的魔修,叫他们不敢进犯分毫,这个……”吴崇在她面前,眉眼间都没了平时的傲气。
“既然你清楚……”
黄衣女子步伐一顿,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
“也该知道,姑射山与玄微宗明面上虽无交情,但实则一向是守望相助的事实吧?”
两个宗门建立在这险地上千年,期间亦有大大小小试图来分一杯羹的势力,他们却从不阻拦,可要想在此处福地分润一份,不仅仅是能够抵御凶恶妖兽以及危险环境那么简单。
记不清次数的魔修入侵千年来从未断过,但最终安然无恙存活下来的,就只有家大业大的姑射山,以及人丁凋零的玄微宗。
“山主既然会传令于我,证明你这道机缘一定不同凡响,但他的命令是一码事。”黄衣女子道:“说说吧,有多重要?”
吴崇被这一番语气轻柔的话,说得额头沁出汗来也不敢擦拭。
连忙道:“那道庚金之炁,是人,非物!且夹杂着一道浓郁紫气,这个,乃山主亲眼所见,我断然不敢蒙骗上师您。”
他微微低着头,只听见身前人的呼吸似乎有一瞬的变化,随后,便是再度迈步向前的动静。
才得以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这位愿意出面,而那道机缘又是与他有关……一个能够让通星镜产生如此奇殊异象的人,吴崇断然是不会放任其从手中溜走。
“江宗主,别来无恙。”黄衣女子大步踏入殿中,看向江离。
江离微微一笑,道:“朱上师,许久未见。”
“呵。”
朱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江宗主智珠在握,想必猜到了我的来意,旁的废话无需多言,你应当知晓我姑射山的规矩,既得机缘,倘若不能了结,便会对修行有碍。”
“嗤……”
大殿之中,也不知是谁陡然嗤笑了声,嘲讽意味极浓。
惹得吴崇与一众姑射山的修士眉眼含怒,视线四处扫射,企图将那人揪出来。
朱白却毫不在意,定定地看着江离。
“嗯,朱上师说的规矩,我是听说过一二,但不知道与你今日来访玄微宗有何关系?”江离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微笑看向她。
“我便与你直说了吧。”
朱白眉头微皱,她最是厌烦与江离这种说话绕了又绕的人交谈,略有些不耐烦道:“这是我山中一名长老,他本是要去寻觅感知到的机缘,却遭你与一位长老阻拦。”
“不论那机缘是被你宗门内何人所得,姑射山都愿意与之交换,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她一脸的平静,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意。
纳炁期一品大圆满的修为,姑射山太上长老嫡传,自是有资格也有这个底气,在这大殿中,当着玄微宗众人的面这般说话。
殿中玄微宗诸位长老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可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察觉到大殿内氛围的冰冷变化。
江离笑道:“朱上师言重了,机缘,有缘者得之,应当是这个道理才对。”
朱白与他对视,道:“所以,我说过了,无论是你宗门何人所得,姑射山都愿意与之交换。”
“若是那人不愿意呢?”江离眼神平静。
朱白道:“我相信以江宗主的本事,宗门里是找不出这样不识大体的人,若真是如此,江宗主则该好好教一教规矩了。”
“朱上师这就说笑了,凭我,恐怕还没有资格教此人什么是规矩。”江离语气淡淡,略略抬手,不动声色压下了有些按捺不住的长老们欲站出来说话的冲动。
他抬眸,视线越过朱白,看向了她身后。
众长老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待瞧清楚走在前头那人样貌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师叔祖怎的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他们听到江离的话,便想清楚了其中关键。
可那朱白从修行起始顺风顺水,天资卓越不说,又拜在姑射山太上长老座下,旁人傲气外露,她看似温婉,实则远要比任何人都更为矜傲。
说话做事的风格,一向是直来直往得让人恼怒。
偏又实力强悍,傲都要傲得叫人无话可说。
“弟子,拜见小师叔祖!”
再无可奈何,见楚辛俞已经踏入殿内,诸位长老只得垂首行礼,并打定主意,今日就算是和姑射山撕破脸,都得保住小师叔祖从那姓吴的手里抢来的机缘。
咳……他们也着实好奇究竟是何等稀世少有的机缘,才会请得动朱白出面。
吴崇见状,暗暗在心底冷哼一声,莫说是这个九州有名的笑话,便是那位玄微宗的大仙师现身,也要给他身前这位朱上师……的师尊几分薄面。
“小师叔祖!”
没等吴崇继续盘算,他便听得身前的人一声低柔婉转的轻唤,半是讶然,半是欣喜。
“……”
感受到玄微宗那些个长老们投来的诧异目光。
吴崇脸色一僵。
别人家的小师叔祖,您搁这胡乱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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