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宫使后,张昙心中疑惑博王后是为何事找她,思来想去也猜不到缘由,便也由它去了,自将看了一半的书拿了起来。

    第二日,张昙严妆,领着文竹入了宫。

    宫内侍从将张昙领到高盛宫后殿,这里便是博王后日常所居。其实王后之居是有专门的宫殿的,然而博王后自与高昌王成婚以来,高昌王爱重其人,不令她别居,便在高盛宫后殿住了下来。

    张昙到时,内侍先去禀告,张昙自站在殿外等候。隐约听得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叫声,倒有几分意外的家常气息。

    一时内侍来请,张昙便走了进去。到内堂时,见博王后正抱着小女儿,小姑娘红着眼睛,脸上挂着泪水,见有人来,便将头缩在了母亲肩上颈侧。

    见张昙进来,博王后便将女儿递给了内侍。张昙行礼,博王后请她免礼,笑道:“孩子调皮得很,叫张娘子见笑了。”

    张昙笑着坐了下来,问怎么不见二王子。

    “他惹他妹妹哭,叫我骂跑了。”博王后道,“顽皮得很,真是叫人头疼。”

    “这么大的男孩,就没有不顽皮的。我家弟弟像这么大时,也是上房揭瓦,下河捞鱼,无所不做,把我父亲气得生生老了几岁。”

    博王后笑着摇了摇头:“只盼他快点长大,早点懂事。”

    张昙从文竹手里拿过一个盒子,道:“这盒子里是近来我在市集上看到的些小玩意,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新奇些,倒正好给二王子和小公主玩。”

    博王后笑着谢过张昙,又道张昙不该破费:“我是想着如今大王和大王子都忙,我镇日在宫中无聊,如今外面人又多,便想着请你入宫来坐一坐,一起说说话,解解闷。”

    张昙这才知道博王后今日召见的原因,笑道:“是呢。那日我想去东市,谁知竟一点都走不动。”便将她那日见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博王后听得很仔细。待张昙说完后,道:“说来我自嫁入宫中,也经了几回,从来只是出席典礼,没有哪一次能亲临集市,见见这闻名天下的热闹。”

    “虽热闹,却到底人太多,若是冲撞了您反倒不好。”张昙劝道。

    博王后叹息般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她脸上的容光因此摇曳,便是春日芙蓉也不足以形容此刻张昙的感受。

    她顿了顿道:“届时我会去参加盛会,您若有时间,到时我再入宫与您讲讲见闻。”

    博王后笑开了些,谢过了张昙,又道:“小娘子真叫人喜欢。说来,你比我那堂妹也大不了两岁,她却远不如你懂事。”

    张昙不知博王后说的是谁,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博王后仿佛倒真是话家常,虽然张昙没接话,仍道:“先前她在宫中住着,和我这两个孩子一般,也是闹腾的性子。我叔叔担心她闯祸,特特叫她回家去了。谁知她听说了捷尔金节即将开幕,不知怎么的,竟然又从家里过来了。她这一来,我不知又要操多少心。”

    “捷尔金节是两年一次的盛会,博娘子想亲眼看一看也是正常。”张昙道。

    博王后只是略带无奈的摇头:“你到时见了她就知道了,人倒是极好,就是太任性”

    到底如何个任性法,博王后没有细说,张昙也没有细问。坐了一时,张昙便想着要告辞,这时,一名女侍进来报造作坊将东西送来了。

    张昙便起身告辞。博王后拦住了她:“我命造作坊做了几样东西。原本是打算好了再给你送去。今日你既然来了,便一起瞧一瞧。”

    张昙自然要推辞,博王后只是扶着她的手,让她不要见外,又命人将造作坊的人带上来。

    于是便上来两个人,穿着宫服,领头的空手,后面之人人手托着一个朱红嵌螺钿漆盘,一路不敢抬头,来到了殿中。

    那领头的跪下禀告完,侍从便接过漆盘,奉至博王后面前,躬身揭去了蒙在上面的软罗。博王后看了看,让递给张昙。

    “你看一看,可有喜欢的?”

    漆盘上垫着两层黄色软布。软布上,摆着两条项链和几只戒指,皆以纯金制。其中一条项链从卡扣处两端一路拓展,仿佛金色的河流,穿过繁华似锦的山谷,终于在终点处汇聚凝合,旋转成一个硕大的湖面。

    那湖面上,点点金星,仿佛天空的投影。

    而另一条,则仿佛是流动的太阳光,将湛蓝的天空分割、包围,大大小小,错落有致。那深蓝又闪着金星的小块天空,圆润又深邃。

    几只戒指也各镶嵌有宝石,静静卧着,熠熠生光。

    张昙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都不喜欢?”博王后见张昙不语,问道。

    “不,太好看了。”张昙抬起头道。

    博王后笑起来,双眼都弯了几分:“那日你虽是玩笑,却也提醒了我。我将那金精交给造作坊,命他们打制几件首饰。如今你都说好,可见这回造作坊确实费了心思。”

    张昙真心实意向博王后道了声谢:“造作坊的手艺天下闻名,这两条项链颇有王家富贵气象。”

    这话让博王后很是高兴。她笑着道:“这两条项链确实好看,若都给你,我也不舍。说罢,喜欢哪条?”

    张昙听博王后如此说,也不再推辞,道了声谢,又仔细看起来。过一时,拿起了那条满镶金精的项链。

    博王后也更喜欢另一条,见状更觉开心。总共四个戒指,一高兴,便都给了张昙。

    造作坊这回做的东西好,得了博王后的意,便命人大赏造作坊。造作坊二人千恩万谢过博王后和张昙,退了下去。

    重新坐下后,博王后道:“那日在前面,我便知你喜欢这金精,今日一见果然。”

    张昙笑着又道了声谢:“确实挺喜欢,多谢王后。”又道:“那日从宫中回去后,我还去过清净寺两回,想问问法师手上还有没有,若有便买些。可惜一连去了两回都没见着,僧人说法师闭关了。”

    博王后倒还不知道这后面的事,先道:“闭关是他们婆罗门教徒常见的修行方式。越是教法高深的,闭关时间越长。”又嗔怪张昙不早点和她说。“既知你如此喜欢,我早命人去打首饰了。”

    张昙于是笑着辩解了一番。

    又一时,宫人上来报外面的午膳已摆好,于是博王后携着张昙,一起往外走。不消说这顿饭吃得也很是和乐。吃过饭,又坐了坐,张昙见博王后脸上有了些倦意,便起身告辞。

    博王后于是命人送张昙出去,又让她常入宫来玩。张昙一一应了,告辞退了出去。

    张昙领着文竹,前面是博王后的宫人在前引路。从后殿转出来,高盛宫前殿不远,忽然张昙被人叫住了。

    回过头去,不远处站着表哥庾昭明,庾昭明身后还有几人,仿佛官员的模样。刚刚喊住张昙的侍从向张昙行了一礼,退到了庾昭明后面。

    文竹和领路的宫人也向庾昭明行了一礼。庾昭明向前走了几步,张昙迎了上去,然后笑着向庾昭明行礼。庾昭明托起张昙,看了看那宫人,问道:“你从哪里来?”

    “从王后那里来。”张昙道。“王后送了我几件东西,又赐了宴。现下正要出宫回延庆巷。”

    庾昭明嗯了一声。眼下他有事,便短短道:“如此那便回去吧。注意些安全,带的人够吗?”说着便想唤人去东宫叫上人送张昙回去。张昙说够,有两个家人正在宫门外等着呢。庾昭明听如此说便罢了,道:“上次那封拜帖我收到了。只是这段日子忙得有些颠倒,待忙过这阵再去看你。”

    张昙于是嘱咐表哥多注意身体,又让他先把公事忙完,她这里一切都好呢。

    庾昭明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嘴角仍是抿着的。这么看着,脸上的线条仿佛都比之前明显了些。

    张昙有心想再多叮嘱几句,然而此时场合不太对,便向庾昭明又行了一礼,退到了一边。看着庾昭明领着人上台阶而去,才转身继续往外走。

    出了宫,宫人向张昙行礼告辞。张昙命文竹给了一袋子钱,然后登车向延庆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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