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张昙这时向高昌王笑道:“不知今日这法师呈上的是何等样珍宝,姑父可否借我瞧一瞧?”

    高昌王和王后一齐笑起来。高昌王便命人将法师所送礼物拿上来。侍从捧着盒子到高昌王面前,高昌王并未打开,示意拿给张昙。于是侍从又躬身将礼盒奉到了张昙面前。张昙一瞧,原来是一块打磨好的隐含金色的青色石头。

    刚刚不过是张昙的一句转圜之语,然而当她打开盒子,看见其中卧着的那块隐含金色的青色石块时,不由一顿。

    她仔细看了看,又将那青色石块托出,道:“这石头颜色倒特殊。”说着她轻轻转了转,光线在其上漫过,洗出端庄的蓝色。

    张昙细细看着,博王后笑道:“据说这种石头名为金精,千金难求。法师诚心可见一斑。”

    宝石的价格多由人定,价值如何,其实难说,何况这种未曾见过的石头。高昌王并未将博王后的话当真,只是这石头不论如何也是一片心意,因此他也不说什么,只向张昙笑道:“昙儿喜欢?便送给你如何?”

    张昙心中有一点模糊的火花,她倒真想把这石头带回去瞧瞧,然而只是笑着摇头道:“这金精由法师进奉给您,我岂可夺人所爱。不过,”她话音一转,“他日若是这宝石改成了首饰,少不得要求一个过来。”

    高昌王闻言向博王后笑道:“王后听到了么?已经有人替我们将这石头安排好了。”

    “听到了,那少不得便要安排起来。”博王后也笑道。

    在座之人便都笑了,张昙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晚间一起吃了顿家宴。席散时天色已经黑透,加之席上饮了一点酒,高昌王便命庾昭明亲送张昙回去。

    张昙谢过,告辞而去。

    走出大殿,外面灯火通明。走下台阶,可见远远四周燃着灯。夜风吹过,张昙原有一点薄薄酒意也消散了。她扭头看着不疾不徐走在暗夜星光中的表哥。表哥身上有熏香,又沾染了酒气,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叫人忍不住沉醉的味道。这味道随着夜风流散,远远近近,仿佛春水拍岸,若即若离。

    张昙看着表哥。然而庾昭明一无所觉,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夜色笼罩了他,却又在侧脸上留下无法言说的朦胧光亮。这光照亮了他的脸,照出了他清晰的眉眼,也照出了张昙之前从未见过的隐隐约约属于青年男子的另一面。

    张昙原本想和表哥说说话,然而见到表哥眉眼间的沉默,便也收回目光,抬头看着眼前的路。

    到了宫门口,马车已在等候。张昙请表哥转回,有侍从跟随,她回去很安全。从高昌王寝殿出来就一路沉默的庾昭明终于开口道:“既说了要送你回去,自然是要送你回去的。”

    张昙原本以为表哥是有点酒,所以一路不语。这一时听来,声音倒很是清明,不由道:“表哥可是有事?我见你一路沉思,若是有事,你自去忙,我自己回去实在不碍什么。”

    庾昭明不再多说,只说了句你上车吧,接着扬手,侍从牵过马来。他先看着张昙登车,然后翻身上马,一声轻嘶,马蹄和脚步声响起,车动了,轻快地向前而去。

    很快到了延庆巷。院落门口灯火通明。庾昭明下马,到车旁接张昙下车。张昙请他进去喝一杯茶,庾昭明摇了摇头:“天晚了,你早点休息吧。”张昙应了一声,又让庾昭明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这是在城内,又有这么多随从。张昙不过是例行一句嘱咐,便是庾昭明也只是漫应了一声。然后转身上马,在侍从的围绕下,纵马离去。

    第二日起来,张昙想起昨日在宫中见到那块青色石头,心中沉吟,又有些激荡,便命人将阮叔请了过来。

    阮叔自到了都护城,这些日子里领着人一直在城中各市集上穿梭。高昌国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大国,其国又最靠近东土疆域,西域各国行商不远万里一路东行,到了高昌都护城自然要歇歇脚。行商的汇聚带来了各类奇珍异宝、奇工异巧,也带来了无尽的商机。

    其实张昙也应该多去市集上转一转,只是这些日子宴请游乐太多,她抽不出时间。阮叔便常趁张昙不忙着出去的时候,与她来讲一讲。

    阮叔到了堂上,向张昙行过礼,张昙请他坐下,便说起了昨日在宫中见到的那块青石,从颜色到质地到重量,一一描述。

    阮叔听得很仔细,说完之后张昙道明了自己心中所想:“我觉得那石头,约莫就是先前铺子里人所说的金精。”

    前两年张家在东土的铺子传回消息,道如今东土极重一种从西域传去的青色宝石,其色威严端正,极得东土皇室推崇,其石又可碾碎作颜料入画,其色千年不褪,因此价售价极高。小小一块便可值千金,名为金精。

    消息传回积善城后,张家便起了心想要经营这种宝石。然而他们寻遍上下,打听各国,却从未见有人售卖过这种宝石,许多人更是从未听闻。张家打听数年却无所获,便渐渐淡了心思,却未想昨日竟然见到了实物。

    阮叔沉吟一时道:“按小娘子的描述,倒与先前得到的消息相符。只是没见着实物,不能下断语。”

    “昨日我已请了大王,若是将那金精做成首饰,请他赐我一件。若真能拿到,便有个定论了。且,”张昙想了想,又道:“那金精由清净寺法师所进奉,改日去问问那法师手上还有没有,若有,买过来瞧一瞧也清楚了。”

    是这么个理儿。阮叔虽然是老成内敛的人,但是骤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心中也有两分激动,他道:“老奴也着人在市集之中多问问。只要这金精现了身,必然就会遗漏出消息。”

    正说着,忽然来人报守备府小娘子到访。

    见张昙有,阮叔便告辞退了下去。张昙正要迎出去,那虢小娘子说着话早已走了进来。

    “听说你昨日入宫赴宴了?”虢小娘子见面就问。她生就一副高昌女子常见的健美,爽朗模样。身量颇高,便是张昙不算矮,也只将将及虢小娘子耳朵处。

    这一个月来回各类宴席,张昙倒真交了两个说得来的朋友。虢小娘子算一个,不过就是见面不能好好说话,动辄便要互相嘲讽一番。

    张昙不答反问:“你怎知?昨日来找我了?”

    虢小娘子更不回答张昙的问题,接着问道:“昨晚是大王子送你回来的?”

    张昙笑了。虢小娘子全然不脸红:“昨晚你们门口动静那么大,谁人不知道?”

    “究竟是昨夜门口动静太大,还是你爬墙偷看来着?”张昙促狭道。

    虢小娘子一听,顿时如母虎下山,就要朝张昙扑来。正巧这时李嬷嬷带着文竹送来茶水,见状笑道:“虢小娘子和我们娘子感情倒真好。”

    李嬷嬷是原来服侍庾昭明的旧人,虢小娘子到底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太多张扬,瞪了张昙一眼,放过了她。

    张昙笑着请虢娘子喝茶,又问她今日有何事。虢娘子一早过来找张昙的原因她刚进来时两句话早已问明,眼下打了岔,纵使想继续问,到底又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便随意找了由头道:“我看今日天气不错,想喊你一同去城外骑马。”

    张昙本来不欲同意,但是转念一想,出城也可。这么想着便笑道:“骑马自然是好,不过骑着马来回乱跑也没什么大意思。要不我们一起骑马到清净寺去?”

    虢小娘子有些诧异:当日那场讲经会她自然是随母亲一同去了的,只是到底也没能领受教法。

    “那地方有什么好玩?一群酸臭僧徒。”她皱眉道。

    “难道还叫你闻到他们身上去?”张昙道,“不过是那日讲经会站在那寺庙门口,看四周景色真是不错。当日匆忙未来得及细看,今日正好去仔细观赏。”

    虢小娘子全然不记得那山上到底有何好景色。但张昙有时候注意到的东西与其他人有些不同,比如这一会儿忽然说到的风景。她说不上来这种不同到底是什么,却觉得这种不同她仿佛在哪个人身上也感受过。这种感觉促使她靠近了张昙。

    “去不去?”张昙问。

    虢丹在家也是镇日无事,虽然觉得那清净寺不是什么好耍处,但仍道:“自然去。”说着就站起来道:“我先回去换身衣服。”说着便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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