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晏待晚姝熟睡后,想起今日和那位庄姓客户有约,轻声收拾,又从食堂买了饭盛在保温盒里,放到了晚姝的桌上。留了字条,告诉晚姝,她去谈项目,如果有什么事马上打给她。
收拾停当后,她去了土行孙的公司。这一早上的信息量太大,她坐在工位上,吃了足足三个韭菜馅的大包子,才醒过神来。
她正望着对面的墙壁上挂着的公司的司训“奉献、求实”四个大字发呆,对面工位的白雪公主闻到这股飘香的韭菜味儿,狠狠的剜了她两眼,在说怎么没给她留一个。
白雪公主不姓白,也不是公主,只是因为她实在长得太白,白得远远一看就像是墙腻子糊在了脸上没有抹匀。
粱晏不好意思地冲她讪笑两声,比了个耶,直言下回给她留两个。
电脑上微信的对话框亮起,是庄严:“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我和苒苒有时间,我们在颐然阁楼下的咖啡馆见可以吗,苒苒她这个时间刚做完spa。”
“没问题的庄先生,我们下午不见不散。”
粱晏关掉对话框,想着人生就是这么的抓马,太阳照耀的都是同一片大地,有人失恋又失身,正堕入深渊无能为力。有人却能够做着spa,等着成为阔太太。
待下午粱晏赶到咖啡馆时,背景音乐正唱到“t”,她想起泰坦尼克号里,小杰克对肉丝说的话,要她把握光阴,好好地活下去,享受今后的每一天。
在这背景声中她终于见到了这对璧人。庄严同她想象中的惨不忍睹的模样还要有些惨不忍睹。
打电话时听声音她以为是个最多三十的大小伙子,再看这位,已经是个快谢顶的半秃子。看着比土行孙没小几岁,只怕站起来还没有她高,看着是一点也不庄严,滑稽、滑稽极了。
而挽着她手臂的新娘子倒是如她所料,个子看着同她一般高,但仔细一看就是个貌似温婉可人的主儿。
她不得不说一句这个组合倒的确很符合现下漂亮女孩找对象的国情。
她打开电脑,开始给他们讲解方案,她正讲的兴致勃勃的时候却发现,她的两个观众并没有配合她。周苒从蛋糕上扣下一颗樱桃,喂进庄严的嘴里,然后冲他露出个甜腻腻的笑容,庄严也配合的吃掉,接着露出两颗中间漏风还泛黄的大板牙宠溺的看着他的情妹妹。
她看着这一幕妇唱夫随的戏目结束后,也无心再继续讲下去,直接了当问道,他们还有什么想法要改进。
周苒翘着指头喝了口咖啡说道:“梁小姐,你们的方案我觉得还有好多地方不完善,譬如说我喜欢的风格是酷酷的,但你做的这种颜色也太黄了,土死啦。还有啊,走廊的这颗柱子也要给我打掉的,这横在中间,以后有了小朋友,很容易撞上的。”
她话说的内容粱晏没听得太真,但是周苒这一口黏糊糊的腔调,倒是听得她直头疼。
周冉这口前后鼻音不分的吐字,直让她想起,她以前听《夏天的风》,听到“温的风,山的风,吹成我山风”这句歌词,一直听成的是“温的风,山的风,吹成我伤风。”
那年同学聚会她在ktv唱的时候,着实被笑话了好一阵子。
“梁小姐?梁小姐?”周苒叫道。
粱晏回过神来,“啊,这个恐怕是办不到,这根是防震柱。你们这房子上下三层,还带着地下室,如果拆掉这根,只怕会非常的危险,比起宝宝撞上去,宝宝被砸死的可能性会更大。”
她见对面周苒的脸色骤变,只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口不择言又得罪了客户。
她赶忙找补:“其实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取消原先的一个楼梯的布局,在这根柱子的附近做一个旋转式楼梯,格局也不会改变太大,您看怎么样?”
“那倒是可以,不过扶手上要给我做成冰砖的那一种啊,我可不要什么鲜花的装饰。”
她在方案旁边做好备注,然后回复道,“好的,如果能找到这种材料,我们就给您用上,要是没有,我们就只能再做其他商量了。”
“要是没有,你们就安排厂家给我现做一款。”
粱晏心想你怎么不让我再拿块干冰给你放底下熏着呢,那更逼真。但没办法现在坐着的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只能尴尬的冲着对面笑了笑。
周苒也没理她,牵起庄严的手撒娇道:“庄庄,等我们的房子装好后,我们就放上门牌取名叫“冰雪之屋”你说好不好。”
粱晏心想,冰雪美人只睡觉,可不二百五。
她匆匆逃离现场之后,打开手机看见晚姝一天都没有给她来电,她发了微信问她,“醒了没有,要不要带饭回去?”
见微信没有回音,等她快赶到学校的时候,给晚姝打了个电话,仍是没有人接。她心里只觉得不大安宁,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就在她发现江斜出轨的那夜,她的右眼皮狂跳。
她匆匆赶到寝室,发现早上她为她打的饭还是好好的装在饭盒里,床铺却是被收拾的板板正正。
她在寝室等到晚上九点,晚姝还是未归,而她发过去地几条微信也都没有回复,她继续给晚姝打电话,还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一筹莫展之际,她猛然想起晚姝所说的那家会所。
她自从回到寝室之后担心晚姝就一直未换衣服,身上还穿着今天白天见客户的那套裙式正装,走到一半,才觉得不妥。只是她当下太过心急,也顾不得回去更换衣服了。
径直出了校园,打车到了那家会所,却在门口被保安拦下,说她不是会员,不能放行。
门口两个保安瞧着她这身行头,再看今日淡妆的她清纯至极。两人交换了下眼神,以为她八成又是里面哪位爷不小心惹下的风流债,此刻正是他们俩树立爱岗敬业好形象的大好机会,任粱晏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她进。
她正没办法时候,却见到晚姝从大厅里缓缓走出来。
晚姝看见粱晏站在门口,倒是没有一丝吃惊,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挽着她的手臂,带她离开了。
未等粱晏问她这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却见晚姝走了两步便愣在原地,再没有动。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粱晏认出,那不正是晋烨吗?她再定睛一看,旁边还跟了个人,那身影她不会认错,哪怕只是一年的回忆,但碰见他,她的反应就像是被烙在身上的。
她手心突然发凉,只是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再没敢看。
粱晏不愿多留,拽着晚姝直接走了。到了学校门口,断定她应该还没有吃饭,问道要不要吃了再回,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晚姝只是点点头,还是闭口不言。粱晏带她去了她们俩常去的面店,点了面给她,想着她此刻只怕是郁结难消,吃面好些,容易消化。
上了面之后,粱晏把碗里的酱拌好端给她,她看了眼,说了声谢谢。粱晏看她开了口,忙说,“趁热吃,麦兜说伤心可以,伤胃可就不好了。”
见晚姝笑了,她放下心来,看着她吃了半碗的面,想起她失恋的第一阶段结束得征兆就是喝了满满一碗的红豆汤。不管怎样,能吃就是福气。
回去路上,晚姝告诉她,她今日去找他,并不是去找他闹得,只是想把他之前送给她的东西还给他,她不想觉得欠了他。
粱晏安慰她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没有心的,你再往心里去只是自己难过。我看他送你的那些东西你留着也好,以后卖了换点钱,应该也能值不少呢。和人过不去可以,可千万别和钱过不去。”
晚姝听闻噗嗤笑了一声,点点头不再多说,回寝室后,却起了孕吐反应,把晚间吃的那半碗面都吐了出来。
粱晏给她喂了半杯水后,没过一会,又开始接着吐。吐到最后,只剩下胆汁吐不出来了。
粱晏也是第一次照顾孕妇,还是心灵遭受过创伤的脆弱孕妇。
她上一次见到的孕妇还是她小舅妈,只不过她小舅妈是个强人。
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还开着911生龙活虎地带她跨越大半个城市去购物;临产当天晚上还和朋友搓完麻将,回家后才发现不对,是要生了,被她姥连夜送到医院。
打麻将催产这事,至今都没敢让她姥姥知道。那时候搞得粱晏以为,女人生孩子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如今她再反观晚姝这情形,只觉得同为女人,真是各有各的命运,叹了口气。扶着晚姝回到床上休息,哄着她睡着后,见她无恙,才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脑子里过电影一样快速地放映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只得感慨四个大字,造化弄人。
半夜两点,她被晚姝剧烈地咳嗽声吵醒,掀起床帘,看见她咳嗽的厉害,下床给她倒了杯水。扶着她喝了小半杯,不承想,没过一会儿,晚姝没忍住又吐了出来。
这一夜她们卫生间的抽水马桶的动静就没断过,这一通折腾下来,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想来又是一个晴天。她见晚姝睡着后,也实在支撑不住,连上床的力气也没有了,就在楼下的桌旁靠着椅子直直地睡了过去。
上午粱晏被枕的胳膊麻醒,她醒来一看,已是十一点整,转头见晚姝仍在床上熟睡。
粱晏坐着缓了缓胳膊的麻劲儿,打开手机,看见庄严给她发的微信告诉她,他和周苒决定两个人下月去法国度假,让她这几日尽快把方案改好,然后约时间见一面,没有问题的话就抓紧施工。
粱晏照旧从食堂打包了些食物放在晚姝桌上,拎着包就奔土行孙的工作室去了。
半小时后,粱晏赶到公司,看见白雪公主正对着发光的手机屏幕痴痴地傻笑。粱晏一坐下,就冲对面使了个眼色,手机震动响起,她一看是白雪公主发来的小哥哥的侧颜照。
“怎么样,帅不帅?”白雪公主小声地问道。
粱晏向她竖了个大拇指,“怎么认识的?”
咯咯咯,她见白雪公主向她娇羞的一笑。“在公交车上,他开车好帅的。”
粱晏听完怔住:“公交车司机?”
“你不知道163路那辆双层巴士,他还能单手开起来,那天堵车,他一个甩尾就超过去了。”她见白雪公主脸上泛起的羞红,挂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衬得她的脸像块猪腰子。
“怎么这么年轻就去当公交车司机啦,那不都是上了岁数的大爷干的吗?”
“肤浅了吧,你不懂,人家说了那是他的梦想,梦想,懂吗?”
粱晏听后只好无奈的笑了笑,心里想着不会又是什么高中辍学、混迹江湖的不良少年吧。嘱咐白雪公主还是小心点好,不要被骗了,现在拿着梦想当幌子,做着王子梦的小青年可也不少。
她打开昨天讨论方案的修改备注,眼前浮现起庄严和周苒这两个奇葩,粱晏只觉得她最近遇到的事可真是一件比一件的奇葩。
一下午,粱晏跟钉在凳子上似的,哪儿也没动,除了手在动,连脖子都没动。公司老人儿沈姐喊她去吃下午茶,她不便转身,便冲她招招手说不去了。
沈姐见她行为怪异,问她怎么了。
她还是没转身,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了句:“脖子有点麻。”
“这是落枕了吧?”
沈姐说完赶忙过来,还把下午茶给她端过来放在桌上。说着话就把手搭在了她脖子上,要给她正正骨。
粱晏哪见过这场面,她连拔火罐都不敢,更别说正骨,笑着说:“不用麻烦了沈姐,我这个明天就好了,您别麻烦了,快去忙吧。”
“哎呀,不麻烦,我经常给我老公正的,你别怕,很快的。”
还没等粱晏反应过来,只见沈姐手起刀落,她只听到咔嗒一声就结束了。
粱晏缓了五秒钟发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她本来是一面动不了,这下好像另一面也动不了了。她目视前方,眼神斜着飘向沈姐,向她求助。
沈姐一看她这情形,一拍大腿,“哎呦,坏了,手劲儿大了,忘了你是个小姑娘了,我这给我老公在家顺习惯了,一时没控制住。”
粱晏只好硬挺挺地尬笑了两声。
“要不我再给你来一次,我这回把握好分寸,你放心,肯定没问题。”
粱晏听此,吓得她赶忙招呼:“没事儿,没事儿,沈姐,这样挺好的,目不斜视,我正好安心工作。”
送走了沈姐以后,对面的白雪公主,扔给她一盒膏药,满眼笑意地看着她,说她现在活像是蔡明春晚小品里边扮演的那个机器人。
粱晏看着她,冲她翻了好大的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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