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炎热。

    为避暑,季明诚一早就带陈琬琰进了城郊的华阳山,山上有座道观,取华阳山之名唤作华阳观。

    观主是位女子,年近五十,修习武艺。

    走在路上,季明诚说:“男子的武艺让你学明显不合适,倒是这位观主适合做你的师父。”

    陈琬琰初闻此言还没转过弯来,愣愣地问季明诚:“学武做什么?”

    “王妃之前不是答应,要勤加锻炼,强身健体吗?”季明诚眉眼带笑:“忘记了?”

    “……”陈琬琰自然没忘,只是没想到季明诚会如此急迫,刚处理完吏部侍郎的是,就亲自把她“押”过来,甚至还为她找好了师父。

    养好身体,是为诞育子嗣,这位辅政亲王就这么乐意让妻儿成为自己的掣肘,形成牵绊吗?

    陈琬琰不理解,却也不好多问,老老实实跟着季明诚上山。

    观主身着青灰色道袍,手持拂尘,于观门口而立,见二人前来,微微欠身行礼。

    梅窣上前,恭谨地唤了声:“师父。”

    观主笑着和蔼地应了声“回来啦”,便转身引众人入观。

    陈琬琰听到梅窣对观主的称呼,微微讶异,望向身旁的季明诚,季明诚看见她的表情,解释道:“梅窣的父母死于强盗作乱,是观主收养的,因武功高强,后来才入的王府。”

    梅窣的过往,陈琬琰没有特意打听过,只是觉得如此年轻的女孩子留在王府做护卫,又从不提及家人,应当是有难言之隐,却不想原因竟这样伤怀。

    从观中一路走去,所见却不全是道袍,而是有许多普通农妇在生产劳作。

    陈琬琰有些奇怪:“她们是观主收容的流民?”

    “有些是,还有不满家中安排的婚姻嫁娶,自己跑出来的。”季明诚说:“观主当年也是世家大族之女,因不满家中联姻,才到了华阳山。”

    “你如何知道的这些?”

    “母后尚在时,与观主是朋友。”

    与景德皇后是朋友,又有世家大族的身份做底,也难怪观主能在此收容自家门而出的女子却不受烦扰。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里……”陈琬琰喃喃自语。

    若是早知华阳观的观主这般大有来头,之前她不想嫁陆怀瑾时,就该直接威胁父亲,再逼她,她也上山做女冠。

    陈琬琰之前为嫁给季明诚,可是故意在澄明水榭闹了一出,季明诚当然不会怀疑她想嫁给自己的决心。

    可她若早知这里会想做些什么,季明诚却不明白,正打算开口询问时,属下却上前低声禀报了几句。

    季明诚听罢,面色略微凝重。

    “怎么了?”陈琬琰看见他的神情,好奇问道。

    “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本来想陪你吃过晚饭再下山——”观中都是女眷,季明诚自然不能留宿,但紧迫到需要立刻就离开,多少还是有些不寻常。

    季明诚转身对观主道:“此次上山,是劳烦观主教授王妃武艺,望观主莫要碍于身份而有所顾忌。”

    这意思,是叫观主不要手软么?

    向来于强身健体一事懒散惯了的陈琬琰:“……”

    季明诚笑着看一眼陈琬琰,没说多余的话,便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自是潇洒利落,陈琬琰望着,心中竟升起一股难言的情愫,她摇摇头甩开思绪,觉得自己实在多愁善感。

    观主请陈琬琰入内,看过她的资质后,温和笑道:“贫道先教王妃五禽戏吧。”

    五禽戏,连习武的入门都算不上,当真只能算强身健体的游戏。

    陈琬琰欣然应了句“好”。

    观主果然对她的水平看得十分清楚。

    季明诚下山以后便去了刑部监牢,听狱卒禀报了海寇逃狱的经过:“他们打晕了牢头,抢到钥匙打开门,换上牢头的衣服开了门,又打晕了狱卒,一群人装作狱卒把刺史抬了出去。”

    “抬了出去?”

    “是。”

    崔峰低声对季明诚道:“这些海寇与刺史接触得不多,与海寇没什么交集,想来只是打算把刺史当做人质。”

    “那刺史为何不发一言就跟他们走呢?”季明诚思索着道:“贪墨之罪,罪不至死,他若跟着海寇逃狱,才真是前途未卜。”

    崔峰迟疑着没有答话。

    季明诚的眼神定在刺史所在牢房的草席上,举步走进去,半蹲下来动手翻动了草席:“这是今日换的?”

    狱卒闻言却是懵懂:“小人今日没有换过,应该……应该从人犯进来以后就没有换过了。”

    季明诚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这张草席是故意做旧过,应该是今日才换上。”

    狱卒吓得立马跪了下来:“殿下明查,小人绝没有做过此事!”

    季明诚垂眸盯着狱卒看了一会儿,淡淡道:“罢了,崔峰,随本王去追人犯。”

    崔峰领命跟上。

    华阳观观主有善于开解人的名声在外,平日里也算香火鼎盛,旭京城中的贵妇常往山上来同观主论道。

    不过观主却没有利用此道为自己和道观扬名,而是依着自己的脾气,趣味相投者,自然多聊几句,话不投机者,也不多做奉承。

    哪怕是对陈琬琰,也是最初几日教导一下五禽戏的要义,其后便让她跟着弟子去练习,的确没有因她的身份而多有优待,陈琬琰反而觉得自在。

    梅窣久不回观里,如今即便是跟着陈琬琰来护卫,也做不得被伺候的上宾,确保陈琬琰在宾客的厢房内没有危险时,她便去给观中打杂做事,陈琬琰也不拘着她。

    毕竟天天像犯人一样被看护着,陈琬琰自己也烦。

    今日来进香的客人甚多,其中还有陈琬琰的熟人,芷兰进来禀报说陆怀瑾来访时,陈琬琰练字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

    “王妃……见他吗?”芷兰看到陈琬琰脸上怔愣的表情,迟疑着问道。

    以前都是能不见便不见,今日对方主动来访,再避,就显得心虚了。

    陈琬琰将笔搁下,起身道:“去见吧。”

    她带着芷兰来到观中用于会客的前厅,陆怀瑾立在原地,见她出现,便恭谨地行了一礼。

    如今陈琬琰已是王妃,倒不用特意回礼,仅微微颔首便罢。

    陆怀瑾将手中请帖递出,由芷兰接过,温声道:“在下不日便将大婚,家父家母宴请陈太傅及夫人,也宴请王妃,望王妃赏光。”

    陈琬琰接过请帖瞧了一眼,淡淡道:“若无事,我定当登门道贺。”

    陆怀瑾提起案上的食盒,笑着道:“此乃家母手做糕点,送给所宴请的宾客,因王妃不喜杏仁,特意没放。”

    芷兰闻言有些诧异,却还是镇定地接了过来,转眼望向陈琬琰。

    “告辞。”陆怀瑾礼数周全,转身便往外走。

    芷兰拿着食盒疑惑地对陈琬琰小声道:“陆大人怎么知晓王妃不喜杏仁……”

    陈琬琰的指尖寸寸冰凉。

    自己不喜杏仁,是前世成婚以后,陆怀瑾才从她口中得知的。

    这一世她明明没对陆怀瑾说过这些,陆怀瑾怎么会知道?!

    陈琬琰心中有个念头隐隐形成,嘱咐芷兰留在厅中,自己举步追了出去:“陆大人留步。”

    陆怀瑾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走得并不快,停下步子,悠悠转过身望着她:“王妃有何事?”

    “陆大人除了送点心,就没有别的话说吗?”

    “我只是觉得,王妃冰雪聪明,有些话,不用特意提醒。”陆怀瑾温柔笑着,眼底却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目光:“晋王殿下离京已有数日,王妃不担心?”

    陈琬琰心头一凛:“你做了什么?”

    陆怀瑾只是笑,却并不答话,略一颔首,转身离开。

    “王妃——”梅窣刚做完手头的事回来,见陈琬琰站在会客前厅门外的空地上,便立马赶了过来,看到陈琬琰怔怔望着陆怀瑾的背影,肃容问道:“此人对王妃不利?”

    陆怀瑾的确是对自己不利,可这“不利”的方面实在太过复杂,无法明说,陈琬琰只好摇了摇头,问:“殿下这几日不在京中?”

    “呃……是。”梅窣答道:“殿下说应该用不了几日便可回来,就先不告诉王妃了,若王妃问起,再……”

    “殿下去了何处?”

    “晶州。”

    “去做什么?”

    “那群被关在牢中的海寇越狱,还劫持了刺史,殿下去追捕人犯。”

    追捕人犯……

    关在牢中的海寇都能越狱,甚至逃到了城外,想来是季明诚无法再放心再由别人去追捕,这才自己亲自去。

    可陆怀瑾那一番话,明显就是针对季明诚的。

    “备马,去找殿下。”

    晋王并未下过不准陈琬琰去找自己的命令,梅窣得令后,立马去做准备。

    “不用备马车,”陈琬琰叫住梅窣道:“我骑马去。”

    梅窣迟疑片刻,答了声“是”。

    陈琬琰没自己骑过马,但见得多了,基本的要领也知道,握上缰绳由梅窣指导了一番后,便立即上路,待熟悉了驭马的程序,已经能够疾行。

    这位平日里看着安静贤淑的晋王妃,跑起马来竟一点都不怯懦,让梅窣都不得不佩服。

    看来平日里不善骑射的样子真的都是懒得动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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