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发现自己遇到了路上的第一个难题——

    晕车。

    她从小到大出行基本都是坐马车,但都城道路平缓,城中又不许疾驰,自然不会晕。

    如今跋山涉水地赶路,陈琬琰才切实感受到自己的体虚。

    从出城到现在,她已经下车吐了三回。

    崔峰在一旁瞧着,掰指头算了算自家殿下成婚至今过去的天数,目光从一开始的迷惘到震惊,到最后难以置信地小声嘀咕:“不会吧……这么快?”

    崔峰被自家殿下的眼风扫了一眼,立马将脸上的神情调节回正经。

    陈琬琰撑着树干的手微微发抖,边大口喘气边直起身子,忽然瞧见侧后方递来的竹筒。

    原来季明诚一直站在后面陪着她。

    陈琬琰接过竹筒漱了漱口,将竹筒还回去:“谢殿下。”

    “出门在外,就别称‘殿下’了——”季明诚瞧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小幅度的浅笑:“夫人。”

    不知为何,听他叫“夫人”竟比听他称“王妃”更觉得不好意思。

    陈琬琰感到面颊一烫,礼貌地答道:“是,夫君。”

    季明诚拉着她从林间低地回到官道:“再往前不远有家茶肆,我们走过去歇一歇。”

    这条官道他常走,不用探路也知道前方是什么。

    陈琬琰对此没有异议。

    两人来到茶肆坐下,伙计上前奉茶,视线在季明诚脸上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说:“这位客官瞧着脸熟。”

    “这条路我常走。”季明诚简短地解释道。

    “哦,那就难怪了,小人我别的不敢吹,但只要从我家茶肆路过的客人我都记得——”伙计说到这里,不由得一顿,仔细瞧着季明诚的脸。

    印象中,这张脸的确每年都要出现几次,只不过那时对方似乎都穿着行军的铠甲。

    伙计皱眉试探着问道:“客官不会是……晋王殿下吧?”

    陈琬琰差点被茶水噎了一下,心道这伙计果然有几分识人的本事在身上。

    伙计的目光转向陈琬琰,看看她,又看看晋王,目光愈发震惊:“殿下娶妻了?”

    毕竟这位晋王殿下在朝野传闻中打压政敌心狠手辣,据说都城里甚至没有哪家人敢把女儿嫁他。

    茶肆老板娘给侍卫们倒了茶从一旁走过,伙计赶忙喊住她:“娘——晋王娶妻了?”

    “什么娶妻,那叫册立王妃,你赵婶还去都城观过礼,那场面——”老板娘的目光落到陈琬琰身上,一愣,继而又落到季明诚身上,再一愣,赶忙扯着儿子要跪:“小子无状冒犯殿下——”

    “不必——”陈琬琰伸手去扶母子二人时,季明诚同时道:“我们轻装简行,本就不想暴露身份。”

    “哎,是是是——”老板娘如蒙大赦,殷勤地问:“殿……两位客官还需要点什么?”

    “不必劳烦,我夫人晕车不舒服,只是到这儿来坐着休息一下。”季明诚以眼神示意身旁的陈琬琰,目光满是柔情,俨然一副爱妻的模样。

    “哦。”老板娘忙笑着点头。

    伙计闻言,转头去往屋后,从自家菜园子里拔了几棵绿叶植株过来递给陈琬琰:“客官只需将这上面的叶子取下来放一片在舌下便可止晕,若效果不好就多放两片。”

    老板娘瞪了一眼儿子:“人家贵客哪能随便什么东西都入口的?”

    伙计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扯了几片叶子自己放进嘴里嚼了嚼以验证无毒,问陈琬琰道:“客官这下不担心了吧?”

    老板娘生怕儿子冒犯了对方,欲将人扯回来:“唉呀你——”

    “多谢。”陈琬琰笑着伸手接了过来,声音澄澈温柔犹如山间清泉般悦耳:“老板娘不必紧张,我信得过令郎。”

    “哎——”老板娘感激地赔笑。

    季明诚的目光在陈琬琰手中的植株上顿了一下,问:“这株草本价值几何?”

    伙计忙摆手道:“就是我们自家菜地里长的,路过的客人若有晕车的,我们都会拔几棵送出去。”

    老板娘也附和着道:“不值什么钱。”

    见对方不肯收,季明诚也只好改口道:“那就劳烦店家将我们行囊中的水袋灌满,该给多少钱,我们照付。”

    “是。”伙计依言去给水袋灌水。

    崔峰付了钱,季明诚低声嘱咐了他几句话。

    回到车上,陈琬琰从伙计给的植株上扯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压到舌下。

    季明诚望着她做的这一切,挑眉问:“你真不担心有毒?”

    “殿下刚才不是留下两名侍卫暗中看着了吗?”陈琬琰说:“如果有什么问题,想必那母子二人也逃不了。”

    季明诚不禁失笑,不想自己刚才的安排已被对方知晓:“你就不怕死?”

    “与殿下有仇的人应当知道,我与殿下新婚,生死于殿下无碍,要下毒也不该下在我身上。”

    用她的生命威胁不了季明诚。

    “世间之毒并非只有让人身死这一种功效,听闻南洋有奇花,服之会叫人意乱神迷听人差遣。”季明诚用手撑着下巴,用一种等她毒发的架势,好整以暇地道:“说不定会被下毒之人用来控制你杀我。”

    “那我也应该打不过殿下。”陈琬琰实事求是道。

    “确实。”季明诚点了点头,收起逗她的心思。

    将叶片含在口中两个时辰,陈琬琰的确没了晕车的感觉,而留在茶肆的两名侍卫也赶上了队伍:

    “殿下,情况已查明,那家茶肆在当地开了几十年,从无害人的记录,那对母子也只是普通百姓。”

    季明诚“嗯”了一声,算是知晓。

    侍卫禀报完毕,迅速归队。

    陈琬琰不晕车,车队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仲春时节,坐在车里已经有几分热意,季明诚干脆下车骑马。

    陈琬琰热得不行,撩开车帘透气,只见外面春光明媚,孩童们头戴柳枝挽成的环,扯着纸鸢在田间放飞。

    宜人的景色叫她不知不觉看了许久,连抬车帘的手都有些酸。

    如此太平盛世之景,真希望它能不像前世一般,被战火荼毒。

    想到这里,陈琬琰忧心又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放下车帘。

    季明诚骑着马正好瞧见她放下车帘时落寞的眼神,若有所思。

    队伍在溪流旁停下饮马,陈琬琰也走下车来,免得给带马去饮水的车夫添麻烦。

    陈琬琰在道旁站了一会儿,看见季明诚从林间回来,手里拿着柳枝和野花编成的环。

    在她愣神间,季明诚已经走到她面前,抬手将花环给她戴上。

    花环有些大,季明诚将花环取下调小一点,再次给她戴上,把遮挡她视线的花草往两旁拨了拨。

    动作温柔守礼,却因两人的关系而生出一股违和感。

    “夫君这是?”陈琬琰奇怪地问。

    “我见你刚才看那些孩子戴,眼馋得紧。”季明诚解释道。

    “……”她哪是馋这个?但当朝辅政亲王示好,无论如何得给点面子,微微屈膝道:“谢过夫君。”

    季明诚瞧着花环与陈琬琰十分相配,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不必客气。”

    上车前,季明诚将陈琬琰带至马前:“你与我同乘。”

    陈琬琰迟疑着道:“妾不会骑马。”

    “所以要你与我同乘——”季明诚翻身上马,弯腰伸出手来拉她:“踩一下脚蹬。”

    陈琬琰依言踩在脚蹬上,紧接着臂上一股大力将她拉起,依着惯性坐上马背。

    “车里热,在马上又免不了被日光暴晒,我特意多找了些花草——”季明诚回头问:“这柳环能挡得住太阳么?”

    原来他编柳环还想到了这一作用。

    不过……

    “妾可以戴幕篱。”陈琬琰提醒道。

    “哦,我单纯觉得你戴幕篱会硌着我后背。”

    “……殿下果然思虑周全。”

    季明诚成功逗到她,心满意足的同时又道:“还是戴柳环好些,更适合欣赏这大好春光。”

    戴柳环也才更符合出门游玩的情景。

    听他这么说,陈琬琰的嘴角忍不住浅浅勾起。

    也是,如今事情还没发生,她还来得及补救,倒用不着提前作出一副如丧考妣的心情。

    只是……

    陈琬琰瞧着自己身前季明诚的腰,不知该怎么办。

    按理说既是夫妻,搂一下应当没事。

    季明诚察觉到她的犹豫,转头问:“要不你坐前面来?”

    那更尴尬了好不好?

    “不、不必。”陈琬琰伸出手,虚虚搭在他的腰上,想着若是途中突遇险情再搂紧也不迟。

    “等有时间了,夫人可愿与我学骑马?”等行出一段距离,季明诚问道。

    陈琬琰是个懒得动弹的性子,但转念一想,才反应过来季明诚是考虑到她觉得同乘尴尬,才提出这一建议。

    “唔,有时间的话……”她实在不喜欢学这些。

    “那夫人何时若想学了,记得跟我说。”季明诚笑着道。

    他知道这是一场皇室需要的联姻,陈琬琰或许是因为某些不可说原因而嫁他,但他还是想尽力对陈琬琰好些。

    身处政治联姻中的女子比他更无可奈何。

    陈琬琰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原则,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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