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华没想到女兵们的效率竟然这么高!

    在副班长赵明霞的带领下,你追我赶的,单人收割苇子杆的速度甚至一度超过了他和机枪手。

    看着堆放在空地上的苇子杆,刘振华心里估算了下,觉得产不多够了,便让大家停手,差不多开始下一步工作。

    一停下,女兵们立马气喘吁吁,直不起腰来。刚才干活儿全凭提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泄了,就感到疲惫不堪……有几个连站都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振华担心把这些姑娘们累坏了,赶紧说道:

    “先休息休息,休息十分钟吧!”

    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觉得十分钟太短……好在只要休息起来,谁都不会有时间观念。反正最后在日落前把仓库彻底修整好就行,不用赶时间。

    赵明霞把气喘匀,对刘振华说道:

    “营长,不用休息这么长时间!我们缓口气就能继续干!”

    刘振华喉咙有点发干,嘶哑着嗓子想说话,竟是哑住了,没说出来。不等他清清嗓子继续开口,赵明霞就抢过话头又说道:

    “营长,我们女兵班是不是要出师了?”

    刘振华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她。

    谁料赵明霞以为刘振华是要耍赖,板着脸说道:

    “营长,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啥时候出师,啥时候我们女兵班就算是彻底独立了,我现在还只是副班长!”

    刘振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这样答应过赵明霞。但当初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个权宜之策罢了……从一开始赵明霞代表女兵们要求发枪开始,刘振华就和教导员商量对策,要尽力拖延。

    后来实在拖延不住,好歹是发了枪。

    可赵明霞这群女兵们却又说没有子弹的枪和废铁没什么区别,又缠着刘振华要子弹!但子弹着实是不够……还要提防着叛匪,所以当真没法把不富裕的战备弹药发放给女兵们。不得已,才又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现在被赵明霞提起,刘振华知道这次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机枪手!

    他突然想起,当初给赵明霞这个女兵班任命的“师傅”正是机枪手。既然是师傅,那能否出师自然是他说了算了,正好还能给自己解围,把问题扔给机枪手,让他去解释!

    “机枪手!”

    “到!”

    机枪手正在把割下来的苇子杆,按照长短粗细分类。这样一会儿编的时候就能省下来很多功夫。

    听到营长叫自己,当即立正回答!

    刘振华问道:

    “刚才赵明霞同志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机枪手面露难色……他一直在专心整理苇子杆,颇有以前的读书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之感,根本没有听到刘振华和赵明霞之间都说了些什么。

    “营长……俺没听到!”

    刘振华心中窃喜!

    没听到没事,就怕你听到还听清楚了,那最后难题不还得我来解决?趁你没听到,刚好由我重新说一遍,这事儿就算是彻底安排给你了,想躲都躲不掉!

    刘振华沉吟片刻,脑子中理了理思路,然后开口缓缓说道:

    “你身为女兵班的代理班长,现在副班长赵明霞同志提出说她们女兵们已经可以出师了,也就是可以独立的执行任务。你表个态吧!”

    这一番话直接把机枪手说懵了!

    “代理班长”这个词他根本没有听过。

    当初营长只是半开玩笑似的,给他说让他好好抓一下女兵班的训练问题,只要他觉得达到了标准,就算是出师了。到时候配发子弹什么的,都会和其他班级的标准一模一样。

    “俺啥时候成代理班长了……”

    机枪手嘟哝了一句,正巧对上营长的眼神,瞪得跟个铃铛似的,吓得他立马收声闭嘴!

    刘振华轻轻一笑,以下命令的口气说道:

    “你尽快给女兵班做一个测评,只要通过了,你这个代理班长就可以光荣退休了!”

    机枪手本来还有些含糊,这下听到自己能把女兵班这个“烫手山芋”交手出去,立马来了精神,对着刘振华就敬了个礼!

    刘振华满意的点点头。

    他们俩倒不是怕女兵班麻烦,而是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彼此之间熟悉算是熟悉了。但老话说男女有别,始终没法像真正的兄弟那样亲密。

    身为营长有时候还得拿出点态度来,像机枪手这样的基层指战员,却是能躲就躲,尽量不交流。

    赵明霞一直在旁边听着。

    一开始她觉得刘振华让机枪手考核女兵班,是准备让女兵班自立自强。想到等临时营地的任务结束,回到垦区大营地的时候,她们就能配发子弹了,心里很是高兴!

    结果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劲……

    营长怎么和机枪手一唱一和的,像是商量好一样。

    最后看到机枪手那么激动的对刘振华精力,再观察营长的表情,觉得事情有蹊跷,开口说道:

    “可是营长,我们的代理班长什么都没有执导过我们!”

    刘振华脸色一僵,但很快就弄明白了赵明霞话中的含义。

    她是担心机枪手进行考核的时候故意不给通过,这样女兵班就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战士……所以赵明霞提出这个要求实则在告诉刘振华,自己等人早就做好了应对考核的准备,但要是因为其他客观原因导致考核没有通过,那就是刘振华和机枪手串通好故意刁难,这是极不公平的!

    “机枪手,咋回事?”

    话赶话到这地步,刘振华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机枪手也反应过来,营长这是要自己打个配合!他脑子虽然不快,但老战友之间的默契可不是靠脑子灵光就能弥补的了的!

    他不假思索,当即回答道:

    “营长,自从俺接受了代理班长的任务后,一直被别的任务所干扰!上冰峰考察完之后,又来了临时营地,所以对女兵班的训练就没来得及……等这次回去俺一定补上!”

    机枪手都这样表态了,也实打实的说明了情况,赵明霞心中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刘振华一看,知道这事儿算是又过去了,连忙招呼大家继续干活儿。

    “营长,你看!机耕队的同志们回来了!”

    放下手里的苇子杆,嘱咐机枪手抓紧干,同时让小家伙儿准备开饭。

    “袁队长!辛苦了辛苦了……”

    机耕队把生产工具都留在了路基对面,因为还没彻底完工,准备回来吃点东西,再接着去挖。

    “不辛苦,哈哈!”

    袁队长心情很好。

    虽然疲惫的,但排水渠成效显著,所以他对眼前的危机已经放松下来。

    看到油料已经在“仓库”里存放妥当,还有人住的棚子也有搭建起来,袁队长激动的对刘振华说道:

    “谢谢刘营长!要不是你们在这里,真就麻烦了……别说这些油料,就是拖拉机估计都要受影响!”

    对于这样的感谢,刘振华惭愧极了……他觉得这次完全是可以避免发生的意外。虽然他管不住老天爷啥时候下大雨、芦苇荡啥时候涨水,但要是他能提前多做点功课,对这里的的地势特点和水文特征了解的更加详细些的话,把临时营地的位置选在距离芦苇荡距离更远处,应该就不会被洪水所为困住。

    至于拖拉机的停放位置,完全也是根据刘振华所选定的临时营地而确定的。

    老路基对面的一大片戈壁滩都是实习农场的地界,拖拉机停放在哪里都可以。就因为刘振华选定在这里当做临时营地,所以机耕队才会就近选择了拖拉机的停靠地方。

    “排水渠挖的怎么样?”

    刘振华和小家伙儿一起端来熬好的粥。

    机耕队每人都是满满一大碗!

    袁队长没多想,再加上挖地的重体力劳动让他着实是饿的厉害,顾不上回答刘振华的问话,就喝了一大口!

    咽下去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冲刘振华笑了笑,回答道:

    “因为人手有限,所以我们挖的不够深。也就是解决了个人燃眉之急吧!好在拖拉机的底盘高,以现在的水量不足以漫上去。只要能这样稳定住,基本就不会出问题了!”

    听完袁队长的话,刘振华突然沉默。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阴暗的云层让他心里始终不能安稳……

    又看看路基对面的拖拉机,小半个轮胎还是浸泡在水里。

    “袁队长,你们先吃!我带人再去干一会儿,这样更保险些!”

    他没有告诉袁队长等机耕队的同志自己的真实考虑。

    刘振华觉得这两天的天气有古怪,说不定还会下雨!

    先前的积水尚未渗透进地下,若是再下一场雨,哪怕没有先前那次大,也会带来十分致命的危险!不论是对人还是对拖拉机,都一样!

    袁队长正在大口喝粥,听完刘振华的话音,再抬头,就看到他已经离开了。

    女兵们不方便下水,同时还得忙活“仓库”的门帘之作。能调动的人员只有机枪手和小家伙儿。既然工具那边都有,刘振华准备带着两人泅渡到路基对岸继续开挖,迎面撞上李秀英急匆匆的走来。

    “朱有福怎么了?”

    刘振华担忧的问道。

    待走近了才看清赵明霞却是脸上挂着笑意!

    “营长,朱有福醒了!”

    和赵明霞走到朱有福躺着的棚子门口时,他已经用胳膊支撑着身体,颤微微地坐了起来。

    见到刘振华,他挣扎着想起身,但身子还是太虚……稍微一动弹脑袋又开始犯晕,紧跟着胳膊肘一滑,侧着身子就又要倒了下去……

    刘振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肩膀。紧跟着另一只手托着他背部,把他缓缓放下。

    “先别说话,缓口气再吃点东西!”

    只要能醒来,证明生死关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和上次一样,看恢复时间的长短了。

    刘振华心想要是那些野鸭子没跑该多好?

    给朱有福宰一只炖汤,喝完汤再吃肉,肯定没两天就补回来了亏空!

    但现在看看……临时营地只有放了点盐巴的白粥!这东西吃下去饱不饱肚另说,反正没什么太多的营养。刘振华不懂这么科学的东西,但常识告诉他,肉汤肯定会比大米粥有营养的多!

    朱有福躺了会儿,张开嘴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刘振华以为他是口渴了,连忙让李秀英去倒水。结果朱有福摇了摇头,嘴角一抽抽,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你这是干啥,莫名其妙的!”

    刘振华最见不得人哭,尤其还是个大男人……

    不管是男人还好是女人,这一哭起来,眼泪却是比子弹的杀伤力还大!

    朱有福也不说话,就是止不住的哭!

    眼泪越来越多,嗓子里还呜咽着……

    李秀英端来了一缸子水,刘振华想扶他起来喝几口,他却是也别着劲儿不愿意。

    刘振华没了耐心,语气严肃的说道:

    “朱有福!队伍里不兴哭哭啼啼的啊!有啥事儿还是你身子哪里不舒服?”

    朱有福听营长语气变得严厉,这次强行收住情绪,断断续续说道:

    “营长……都怪我啊!要不是我没能完成任务,大家也不会还被困在这里!”

    刘振华一听就知道是李秀英定然是给他说了前后的来龙去脉,让朱有福陷入到深深地自责之中……一见到营长刘振华,却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瞥了一眼李秀英,刘振华眼神中在责怪她不应该给朱有福说这么多!一来他刚醒,水里泡了那么久,身子还弱着,就得静养。二来他还被蛇咬了,中毒的人不能情绪激动,否则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会加剧毒性的发作!

    身为卫生员,不得不说李秀英这样的做法的确是有些失职。

    不过在这个档口上,他谁都不能批评。

    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朱有福……况且他还记着去路基对面挖排水渠。

    看到身旁放着的半碗粥,是朱有福先前喝剩下的。刘振华叫来小家伙儿,让他把粥给朱有福重新热热,再添满一碗端过来。

    “先不要慌,目前临时营地都很好,而且这也不怪你!你先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我去对面干完活儿,晚上再来看你!”

    刘振华不像教导员那样会做思想工作,但却有三言两语就能安定人心的本事。朱有福听到营长这样说,也很快平静了情绪,老老实实的躺着,还冲他点了点头。

    小家伙儿因为要热粥,所以刘振华只好先带着机枪手游过去挖地。

    下水之前还让赵明霞帮小家伙儿看着点炉膛里火。

    晚上风向会变,万一吹出来点火星子,吹进了“仓库”里,那油料可就完蛋了……必须得十分小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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