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归处,谢随安这一觉睡得痛快,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她悠悠醒来,只觉得照在面上的天光被遮挡了大半,手亦被握在一处温热之地。谢随安侧首看去,果然是萧祺然。

    昨日之事对她而言虽多少有些意气用事,但她也没什么悔意,唯一没料到的却是萧祺然的定力,竟就这样生生如丘而止了,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

    想到这儿,谢随安瞥了一眼萧祺然,他正一根根摩挲着她的指节,神情温柔。

    不知怎么,她联想起幻境中卞自鸣的所作所为,顿时一阵恶寒,只得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顺势坐起。

    萧祺然像是一夜未歇,此刻兴致勃勃地开口:“随安,我想好了,在人前我们……”“还是师徒相称。”

    谢随安无比自然地接过,她现下已不是非要名分一物,这个安排对二人都好,或许由她主动提及更好,屋子里却一静。

    萧祺然的脸色却登时黯淡了下来,谢随安心里咯噔一声,瞧着他慢慢拉过她的手:“随安这是何意?我本想着人前顺其自然,有人问起也坦然一些……”

    言罢,他甚至还语带哽咽:“没想到随安却如此无情无义……”

    他的神情实在无辜,谢随安一顿,她和萧祺然,必然是有人疯了一个。这般看来,还是萧祺然疯的可能性大一点。

    “师父,”她冷声提醒他,“再演就过了。”

    莫不是他想以退为进?谢随安想着,眉目又不自觉冷了几分。

    见她正色,萧祺然也稍稍收敛了戏谑,怕她误解:“虽有夸张,但随安,我方才的话是真心实意,不是想随意搪塞你的。

    “我心知随安并不介怀这些,但在外人看来,这些事上总归是女子吃亏一些,名声也容易被人……构陷一些。你不介意,我却想为你介意。

    “他们若执着于名分一事,那我必不能叫此事成为你的软肋。”

    “那我也告诉你。我不在意这些。你我相处若能长久,”谢随安止言又道,“我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我只在意你。

    这样的话谢随安不会说,她点到为止,所幸萧祺然心领神会,只无声握紧了她的手,这个话题便也适时地一笔带过。

    思及先前的境况,谢随安自然发问:“师……你后来与卞自鸣交手了么?”

    察觉到身份骤然变换,她一时也觉得怪异。萧祺然扬唇一笑,并不点破:“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谢随安下意识抬首看他,“什么叫解决了?”

    她已不执着于问卞自鸣要一个答案,但这样轻松放过了他,显然不是她一贯的作风。以德报怨,世上哪有这样轻易的事情。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萧祺然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谢随安的头发,“他此番作恶,倒不求什么,只求一个自己的痛快。我已经叫他付出了些代价。”

    他顿了顿,似是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安若还不解气,我再把他逮回来,让你打一顿。”

    ——只是恐怕要先养好了断了的双足才能出现在随安面前了。

    什么代价?谢随安本能觉得萧祺然无足轻重的话中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失了追问的时机。可明明萧祺然能替她处理好这些,也是不错,便将信将疑地又躺下去,伏在萧祺然膝头。

    一下一下,修长的五指好似在理一匹上好的绸缎。谢随安不自觉被他梳理出些许怠意来,就听见萧祺然提议:“不如我来为随安挽发?”

    谢随安没应声,萧祺然当这是她对自己的纵容。萧祺然扶起她,又挑来一盒妆奁,挑挑拣拣,竟表露出不满:“有些素净了。”

    谢随安听了哑然失笑,她平素也不爱打扮得花枝招展,他这话说得更像无理取闹。萧祺然状似专心致志地为她挑着头饰,冷不丁掷出一句:“随安可有想过找一找自己的生身父亲?”

    流连于珠玉的手一滞,谢随安算是知道他为何心血来潮了,想是以为她会在乎这件事。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我觉得,有的事情未必要了解清楚,了解清楚也未必能开怀。”她听似答非所问,实际已告诉了萧祺然她的答案。

    她那所谓的生身父亲,死了最好,没死也罢,都与无关。她谢随安是能因为他改姓或求生求死不成?

    他要是有半点良心,不如直接撞死去向她娘亲赔罪。

    见谢随安神情松动,萧祺然挽发的动作快上一些,不巧却忙中出错,即将完好的发髻毁于一旦。

    谢随安悄然一笑,望着镜中映出他手忙脚乱的倒影来,忽然觉得这幅场景与境中的别无二致,可她觉得此时经历的一切真是弥足可贵。

    许是心境不同了。谢随安瞧着自己暗自含笑的眉眼,这样想着。

    终于挽罢,萧祺然捧过她的一只手,斟酌道:“随安,我有一事想同你商议。”

    “何事?”谢随安本能警戒,萧祺然察觉到她的紧绷,忙抚抚她的双肩:“待我师父出关,我想带你去见见他,是……以我未来道侣的名义。”

    谢随安哑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萧祺然的师父自然也算他半个父亲,自然要把把关,可他若不喜她……

    肩上的力道重了重,萧祺然笃定开口:“你若不想,我不会勉强你。”

    “不会。他既是我的师祖,又是我的长辈,于情于理,我都该前去拜见。”谢随安很快想通,只是她心中仍在思忖。

    萧祺然此举,是想让他们之间多一层维系,还是,想借此来试验她呢?谢随安不想多想,却又不得不多想。若他师父不喜她,她要如何自处,萧祺然要如何转圜?

    不过也无妨,谢随安释然,他如果做得不好,她便及时止损,抽身离去罢。

    “随安,你我相处若能长久,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萧祺然像是看穿了她的念头,忽地掷出一句,“你喜不喜欢他,甚至他喜不喜欢你,都无关我对你的心意。”

    “更何况——”他拖长了尾音,“我觉得,他不会不喜欢你。”

    “嗯?为何?”谢随安一挑眉,讶异他的说辞,萧祺然刚要张口,二人却觉一阵地动山摇。

    “臭小子!我听人说你回来了!还不速来拜见为师!”

    来人气势汹汹,声如洪钟。一看这架势,谢随安已明白大半,萧祺然顾不上解释,先出了门。谢随安紧随其后。

    走至院前,有位老者,一手叉腰,一手持着根长拐,俨然把这儿当成了自家地盘。

    扫到萧祺然,他张口欲喝,瞧见其身后的谢随安,眸光一亮:“好小子!你这是给我找了个徒媳妇回来?”

    谢随安一怔,没成想萧祺然师父的作风如此……外露。萧祺然无奈,不应也不否:“师父,这么久不见,我们还是先坐下慢慢说吧。”

    想是要顾及几分萧祺然的颜面,老者答应了。萧祺然先请他落了座,再叫谢随安坐下,自己则是最后施施然落了座。

    与谢随安面对面,老者一反刚才的态度,有些拘谨了起来:“姑娘啊,别怕,我姓孟,名蹑云,是这小子的师父。老头子问你几句,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什么时候同这小子好上的啊?”

    他先是自报家门,又接连发问,叫谢随安一愣一愣的,端正坐好,乖乖答道:“我叫谢随安,无家可归,什么时候……”

    她看向萧祺然,颇为不确定:“……一日之前?”

    “师父,你吓到她了。”

    萧祺然开口,却被孟蹑云狠狠白了一眼:“你,一边去!我同我宝贝徒媳妇讲话呢!小谢别怕啊,无家可归的话,这就是你家……你们竟一日之前才好上?这倒是有些仓促了……”

    他对二人的态度反差之大,一时间叫谢随安束手无策,然而她打心底里……并不算太讨厌这种不恪守分寸的热络。

    孟蹑云嘀嘀咕咕着,萧祺然再度出声,打断了他:“师父,我与随安情投意合,日后定会结为道侣,除此之外,她还是我此身唯一的徒弟,你老人家的徒孙。”

    他咬重后面几个字的发音,孟蹑云本还乐呵呵地听着,忽闻晴天霹雳般,变了脸色,直直站起,拄起长杖就要向萧祺然打来:“孽徒!”

    谢随安看得触目惊心,见萧祺然听之任之的模样,不假思索上前欲拦住孟蹑云这一杖!长杖带起的风到她面前,却又隔着几寸生生止住!

    孟蹑云语气凝重:“姑娘,你让开。”

    转向萧祺然,他面色更是严肃:“你跪下!”

    萧祺然一掀衣摆,照做。

    谢随安不明白孟蹑云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大,也知孟蹑云要真的动手,她绝对拦不下,但她总不能眼看着萧祺然无缘无故地受罚,仍挣扎着:“师祖这是何意?”

    “就冲你喊我的这一声师祖,这小子,我是不得不打。”孟蹑云对她尚有几分好颜色,“萧祺然,我问你,为人师表,便是这个样子的么!你敢对天发誓,你不曾倚仗师长身份,做出出格行径么!”

    说着说着,孟蹑云差点一口气没匀上来:“我当你外出游历,是去磨砺心性,却不想到你竟……你竟……”

    三言两语,谢随安清楚了孟蹑云的用意。

    ——他恐怕以为是萧祺然诱骗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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