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日日流水似的过去,谢随安稳扎稳打地前进着,某日正由青鸾驮着重归悬崖之上时,瞥见了注视着她的萧祺然。

    他极少来,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仿佛被临时抽查的谢随安当即心下警觉,来不及欢喜,只试探着开口喊了一声:“师父?”

    萧祺然淡淡应了声,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满意或不满意。许是见谢随安神情紧绷,他松了眉宇,道:“不用紧张,继续练吧。”

    谢随安惶惶,心中记挂着上头的萧祺然,记挂着他似是满怀心事的样子,失手了两次。再度被青鸾带着上来的时候,她咬着唇,无暇去顾及萧祺然的脸色。

    深呼吸一口气,谢随安再次向下攀援。

    往日攀惯了的山石,此刻都像与她置气,渐渐地,谢随安手心出了层薄汗,不曾去注意攀住的山岩!

    电光火石之间,山石松动崩裂,瞬息之间跌入深不可测的深谷,谢随安来不及反应,便随之要跌落下去!

    青色大鸟的身影如约而至,谢随安心头浮现起挫败,几乎能想见萧祺然失望的脸。青鸾与她相隔几丈,眼看要捞起她,却听到一阵嘹亮哨声!

    青鸾在半空中略作停留,随即鸣叫一声地向上飞去,不再理会谢随安!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谢随安只明晰那哨声是萧祺然的手笔,便已以不可阻挡的阵势下坠着!

    她的手甚至还维持着要抓住岩壁的手势,急风划过她的脸庞,撩起她的长发,手臂上一路而来擦伤的疼痛已忽略不计,前所未有的、离死亡一线的感受令她万分恐惧!

    “师……”欲呼喊的话出口便是支离破碎的字词,谢随安不明白形势为何急转而下,萧祺然为何突然要置她于死地,却不想就此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

    ——她要自救!

    谢随安不假思索地张开手指,灵力毫无节制地溢散开去,顷刻间,崖上的植株受到了她灵力的哺育,便以惊人的速度疯长蔓延着,不一会儿,就来到她的手边!

    纵是这一株的略带荆棘的,但眼下无疑是她的救命稻草,谢随安咬牙揪住,只觉得手心一阵鲜血淋漓的疼痛。

    她却恨不得握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一株植物的力量终究有限,谢随安举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朝着对面的峭壁伸去,同时心里无声地呐喊着——

    长啊,长啊!给她……长啊!

    这是她如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终于——在植株要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即将连根拔起时,谢随安寻到了另一处支撑。

    望向郁郁葱葱的植物,谢随安的心也放下了些,至少,她不会再摔得粉身碎骨了。

    经过两次这样的灵力输送方式后,谢随安尝试着借助它们的力量下到崖底,竟也得心应手起来。

    崖壁上这些不起眼的野草野花,竟有这般茁壮又顽强的生命力。而她的灵根,又偏偏正与它们相合。

    慢慢降落着,谢随安以灵力养育它们,片刻后惊喜地发现,此地的灵力渐渐有了一些独属于她的气息。

    像是先前送出去的灵力,又被这些植物以另一种方式,无私地奉送了回来。

    就这样形成了一个循环,生生不息。

    谢随安死里逃生,又收获不小,可还是往崖上看了一眼。

    她已看不见萧祺然,这么远的距离,怕是连个点都看不见的。但谢随安心里漫上了酸涩。

    她心里本还有些小小的希冀。萧祺然或许是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苦衷,说不定只是想磨砺她。

    可是谢随安心底又有个声音在道,她下落已经有些时间,萧祺然不可能不知道下面的动静,剩下的那个可能,是他知道,并且故意让青鸾这样做的。

    萧祺然救了她这么多次,是终于后悔了么?往后不想再带着她这个累赘了?若他的心事是想送她去死,他大可以告知一声,她把这条命还给他便是。

    谢随安自嘲地笑笑,那这样,她还不会以为萧祺然是来看她表现的。

    思绪翻转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谢随安再一次感知到了双脚落地的踏实感,她竟然到达了这段时间来梦寐以求的崖底,她欣喜地取出照明的工具,只看一眼就要魂飞魄散——

    下面可说不上是多么美妙的场景,长久照不见光,灵气淤积在深谷中形成了厚重实质的雾气,是幽幽的、深入骨髓的凉。

    而且,这股凉气还伴着一地的无名尸骨,血肉早已被岁月消磨,只剩下死前的衣衫与饰物。有几具尸骨看得出断裂破碎的痕迹,想是因主人堕崖而死。

    之前有多向往,现在就有多畏惧。

    谢随安害怕了,可只能压抑着喉咙里要冲出来的尖叫,尽量将自己贴近岩壁,企图寻求一些薄弱的安全感。

    不能怕……不能怕……

    谢随安想吐,可除却干呕声,什么都没有从指缝里溢出来。她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向前,她还能回到上面去么?如果不上去,她要去哪里,这里会不会有她难以对付的存在?

    每走几步,就有东西牵绊住她的步伐,谢随安不愿去想那是什么,也不能去想。

    未知的恐惧几欲要淹没她,她只能强迫自己一个劲儿地往前,不要去想。

    说到底,她现在也不过堪堪十六,对于生死,没有司空见惯。

    她走着走着,前方却突然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谢随安惯性地要摸出危花,却发现危花早就被她搁置在上面了。

    她是真的手无寸铁了。

    谢随安死死盯着那一处,她想,就算是死,也得是死个明白的。

    可浓雾渐渐消散去,有人影缓步而出,似破开鸿蒙,给天地间带来第一缕光。

    “随安,你做到了,做得很好。”

    萧祺然笑着,那笑带着谢随安希望见到的骄傲,笑得很好看,他是在夸赞她。

    谢随安闻言,没有说什么,胡乱摸了一把头发,发现发上竟还有仅剩的一根簪子,便拔下来充作利器,狠狠向他掷去:“王八蛋!”

    簪子在地上滚动几下,声响清脆,可能是有什么珠子碎了,却难解谢随安心头之恨。

    他怎么有脸笑!怎么有脸来!

    她差一点就要死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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