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知道那些前去侍奉‘仙人’的村民去了哪里了……”掩鼻止住反胃,谢随安喃喃道。通瑜直接扶住墙,大声作呕起来。剩下几人亦面色不虞。

    那些人数量之多,非一般地方能掩藏,又不像是离开了村子,便只有眼下最耸人听闻的这种可能性,那人应当是运用了极其阴毒的法子控制了他们……

    定定心神,谢随安瞥了一眼后路,又凝神于面前。

    太多了……最好能快些解决去支援闵如初……

    尽管面前的敌人,现在已经不是活生生的人了。可谢随安执剑的手依旧有些颤抖。

    ——她不敢下手。

    谢随安本想依照之前逼退村民的办法,可她以七八分的力道出手,被击中的行尸只是轻微晃了晃,前进的步子微微凝滞。

    “他们没有痛觉……”琴经宜低声念出了他们都不愿接受的真相。

    是啊,已死之人,怎么会有痛觉,怎么会感到害怕呢?他们想要赢下,必然要采取更决绝的方式……谢随安下了决心,有人比她更快!

    符咒一道接一道飞出,打在行尸身上,随之漫起火焰!转瞬之间,一具行尸便化为灰烬!

    谢随安举目望去,通饮言捏着一沓符咒,面色虽如纸,但神情坚毅。

    “他们生前或许是谁的父母儿女,”通饮言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但现在他们已经死了,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他自有一套形式规则,当说服了自己时,他反倒比谁都能更快挣脱枷锁。

    闻言,谢随安也不再迟疑,危花出鞘,寒光摄人。

    她面前的这男子,看上去岁数不大,约莫三四十岁,若在村中,应当是正有儿女承欢膝下的年纪。

    谢随安手起剑落,利刃没入胸膛的那一刻,是钝钝的闷响。她似是被扑面而至的腥臭熏得滞了滞,才拔剑而出,深色的血流出。谢随安短暂地阖眸,不愿去看。

    有了第一剑,之后的下手便不再为难。谢随安使他丧失行动能力,欲转头去寻找下一个——

    没料到,他残缺的身体中爆发出一股紫雾,谢随安下意识作出防御的姿态,却见紫雾飘飘袅袅到断肢处,就这样,生生把断肢接了起来。

    “这是……什么……”谢随安瞠目结舌。

    行尸身上还布着她方才留下的伤痕,他竟这样站了起来……

    与闵如初缠斗的那人不合时宜地开口大笑:“哈哈!这么多年了啊,这么多年啊!”

    他笑得猖獗,下手也愈发不加收敛。眼见闵如初形势危急,谢随安更急,死死盯着行尸,想不出办法。

    “火焰!火焰可以!”谢随安思及通饮言的举动,再回顾,果真,行尸遇火即焚!

    “你敢!”那人察觉了谢随安的念头,大吼一声,越发多的行尸从佛像后、甚而是庙外的山中赶来……

    谢随安有心无力,她还不足以达到调动灵力凭空生火的境界,环顾一圈四周,更觉迷茫,庙中没有任何火烛。

    通饮言的符咒快要见底了,通瑜他们强撑精神与行尸抗争,也是强穹之末!

    他们竟要困死在此地般!

    与庙中的险象环生比起来,村民的围堵或许都不那么棘手了。

    “安安——”闵如初在此刻竟还分神同他们说话,“你们先走吧——”

    “你说什么气话!难道我们能这么抛下你走吗!”谢随安被她堪称轻生的语句气得跌足。

    “不是!”闵如初险之又险地避过紫雾,见状,她也不再多言,直接扯松了自己面上覆眼的白绫。刹那间,在场众人都能觉察出她的体内有着什么,无数灵力被她吸收化用着!

    她的修为登时高了几个台阶!

    “你们在这里,我会束手束脚的!”这一气焰爆发,闵如初隐隐有扳回局势的意思,想要印证自己的说辞,她回头朝谢随安粲然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谢随安瞧着对方愈发凶猛的攻势,闵如初几乎快被行尸淹没……她鼻头一酸,张口想要其他人先走,通饮言又抢先一步:“我留下!”

    谢随安气极反笑,这一个两个的,是不是都不太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我留下,”通饮言又重复了一遍,“我能清扫行尸,能助她一臂之力,你们不行。”

    谢随安语塞,的确。通瑜同她一般是剑修,琴经宜未曾修习过火系术法,剩下的那个是体修。

    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好,就这么办!”通瑜怕他反悔,火急火燎地答应了,扯着琴经宜就要往外跑,男弟子忙不迭地跟上!

    琴经宜被她拉了一个趔趄,看向谢随安,想说什么,还是没出口。

    谢随安反手一剑劈退行尸,深深地凝望了闵如初与通饮言一眼,咬牙:“保重!”

    “别跑!”那人意图驾驭紫雾追赶他们,被闵如初一竿子打散:“嚷嚷什么呢!姑奶奶还在这儿陪你玩呢!”

    见谢随安终于走了。闵如初脸上笑意更甚,索性直接扯掉了白绫喊道:“呆子!当心了!”

    通饮言听了,一笑。

    -

    谢随安跑出庙时,通瑜一行人已逃得老远。庙外已有不少行尸堆积环绕,谢随安顺着他们之前撕开的口子,紧赶慢赶,总算是吃力地跑出行尸活动的范围。

    她跑得太快,一个未注意脚下,被狠狠绊住,反应过来,已经扑出去老远!

    谢随安在山坡上滚了几圈,才撞上一棵树,强行停下。

    好巧不巧,撞到树的正是她伤未痊愈的左臂。谢随安躺在地上,直视着头上微微透亮的天,天光快要大亮了。

    她已经不眠不休、提心吊胆地战斗了一夜。

    谢随安四脚朝天地仰躺在这里,像是被一下子抽离了力气,手臂上的伤无法忽视,山上是神秘人与行尸,山下是如洪水猛兽般的村民。

    没有人能来拉她一把,拍拍她身上的尘土,告诉她没事的。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她很想放肆地大哭起来。哪怕会引来敌人。

    但谢随安没有。

    她摸索了一下刚才脱手到几寸远的危花,支撑着站了起来。

    她的娘亲死了许多年,她的师父正远在千里之外,她的同伴还身陷险境。

    该流泪、该气馁、该放弃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谢随安甩了甩胳膊,是钻心的疼痛,她找了块粗壮的树枝,又撕了截裙角固定住骨头。

    做完这些,她慢慢地走着,走的是下山的路,却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下山的路顺畅得多,谢随安却瞥见下方有人影向山上行来,她警备地举剑!

    人影越走越近,谢随安捏剑的手越紧!

    直到她看清了来人,不敢置信地垂下了手。

    一袭蓝衣的萧祺然好整以暇地站在她面前,还是一贯风轻云淡的笑容:“虽然师父是嘱咐随安关键时刻可以捏碎玉佩,但是没必要真的捏得这么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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