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孙伍吉的案情,楚南栀也不避讳的直接问道:“当晚朱县丞从这里离开,可有别的村民看见?”
孙里正茫然的摇了摇头:“听闫芳她娘说,那夜伍吉和朱大人聊的很晚,咱们这里挨着的几户人家都要早起打渔,所以很早就睡下了,压根不知道朱大人来过。”
“可否带我先去朱大人打捞起来的地方看看?”
楚南栀又急着问道。
“好,老朽这便带娘子过去。”
孙里正说着慢悠悠的起身,领着几人往事发地点走。
走出茅屋,放眼四顾,房屋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各处,看得出来,此处渔民的生活条件明显要比刚从山里出来的那些村落要好上许多。
孙里正一面走着也不忘一面替大家介绍道:“伍吉是个实在人,只要肯跟着他一起干活的就绝对受不了亏待,这些年老朽是亲眼看着他带领附近的乡邻们陆陆续续从船上住进了各家的茅屋里,这份恩情大家伙都是记着的,无奈他这次犯的事没人帮得上忙,也只有略尽些心力罢了。”
“那里正和乡邻们对这桩案子是怎么看的,都觉得朱县丞是孙家家主所杀吗?”
楚南栀试探着询问道。
“我们断然是不信的。”
孙里正回答得很果断,但微微思忖之后又变得犹豫起来:“只是朱大人的尸体的确是在伍吉家的鱼池里打捞上来的,而听县衙的人说朱大人失踪前夜最后落脚的地点又是在伍吉家中,谭主簿讲的言之凿凿的,我们也不得不信。”
楚南栀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一行人绕到茅屋后面,只见处处绿柳扶堤,四下里都筑起了高高的堤坝。
爬到堤坝之上,孙里正再次耐心的为几人介绍道:
“澜江流经本县分出了许多的支流,有的是天然湖泊,有的则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水渠,我们村的这条水渠就是人工开凿的,当年伍吉领着大家在下游拉网筑堤,每到汛期会有大量的鱼类汇聚渠中,待得汛期过后大家一同打捞,足斤的便晾晒腌制贩卖到县里,小的就作为鱼苗发放到各家鱼池放养。”
“所以这水渠并非孙伍吉一家的?”
楚南栀问道。
“那自然不是。”
孙里正答道:“这水渠当年挖掘之时,因人力有限,挖得并不宽,深度也只有丈许,不能蓄水,汛期过后便会逐渐干涸,有的时候渠底都能看见,所以只是保障村里鱼源的一个渠道,只因筑堤拦水的坝子恰在伍吉家后面,谭主簿便以此认定朱大人乃伍吉所杀。”
楚南栀一边仔细凝听着里正的答话,一边四处观看,只见茅屋四处有着大大小小的几间池子,正猜想着朱县丞是从哪间池子打捞上来时,却见孙里正指着水渠不远处的堤坝说道:“当日县衙的差役就是直接在那栅栏下将尸体打捞上来的。”
闻声望去,果见那水渠中央拦腰折断的堤坝水面隐隐透着些桩子和铁柱,如今正是汛期看不到全貌。
楚南栀只得在脑海里脑补着该是过水拦鱼织造的铁丝网之类的东西。
本以为是在堤下茅屋周围的几间鱼池打捞出来的尸体,却不曾想是在水渠中。
挑眼细看,那堤坝栅栏位于一个斜坡的正下方,想必积水颇深,凶手将死者抛入渠中倒也是有些聪明。
毕竟这水渠除非遇上特大旱灾,否则那栅栏处定是一直保持着一定的水位,足以掩藏尸体。
但再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谱,如今汛期未过,别说尸体有可能会漂浮上来,捕捞鱼时早晚也会发现端倪。
寻着水渠先往上游方向看,只见水流湍急,流至堤坝处囤积,水位差不多快要淹没堤坝,而通过栅栏的渠水沿着斜坡倾泻而下,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之后再缓缓流出。
望着水流平缓的下游方向,楚南竹思绪万千的问道:“这水渠最终流入何方?”
“沿渠而下,据说是断龙山下的一条无名山涧,最终该是汇入桑海。”
孙里正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出去。
“既是如此,孙家家主若要蓄意谋杀朱县丞,完全可以抛尸下游,何必将尸体留在渠内引人察觉。”
楚南栀忍俊不禁的嗤笑了声,这明显就是栽赃。
下游的水潭深不见底,即便尸体不能沿渠而下,沉尸潭底也比沉入还未作业的堤坝内要强,这前后也不过十来米的距离。
孙里正倒也想到了这一点,无奈县衙不相信这套说辞,只得苦着脸与她详说道:
“楚娘子说的的确在理,可据谭主簿的推论,当日伍吉和朱大人发生争执,他在慌乱间杀了人,无暇顾及其他,恐被人察觉,所以直接抛尸屋后的渠中,再则,下游水位尚浅,也极易被人察觉。”
想了想,他又立刻补充道:“而沉尸渠中,如今正是汛期,有大量的鱼类汇集,也能分食掉尸体。”
放屁。
楚南栀心里暗骂了句,眼底里透出轻微的愠色:“从人失踪到尸体打捞上来,你们可发现尸体有被鱼啃食的地方?”
孙里正摇了摇头:“除了脖颈上的刀痕和几处扭打的几处淤伤,倒是未曾发现有别的伤口。”
楚南栀又问:“这水渠中每年打捞的都是些什么鱼种?”
“大多都是些草鱼、青鱼、鲤鱼、鲢鱼、鳙鱼。”
“可曾听闻过有鱼食人的情况发生?”
孙里正再次茫然的摇了摇头:“每年也有不少人溺死水中的,倒不曾听闻过这类情况,除非是在桑海捕鱼的渔户们,偶有被巨型齿鱼攻击的情况。”
“所以那谭主簿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淡水鱼自是不会吃死尸的。”
楚南栀斟酌着答道,而后眸光轻抬着重新视向上游之地:
“这水流如此湍急,从上游任何一个地方将尸体抛入渠中,最终都能流到此地,沉入堤坝底端,更何况当日孙家家主妻儿都在家中,怎会眼睁睁看着孙伍吉将一个大活人割颈而死,难不成这一家老小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孙里正听着也颇有道理,连连点头道:“不知楚娘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从目前来看,想要为孙伍吉脱罪并不难,难的是找出幕后真凶。”
楚南栀暗暗思忖着,眼下第一步便是先要替孙伍吉洗清嫌疑,做无罪辩护。
而纵观整个案情,可以直接推倒案件的有利依据则是缺乏关键人证,所以只要以此为根据咬定不放,把水搅浑,县衙就不能将此案断成铁案。
嗯,只有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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