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噩梦的惊扰,少了对这家人的戒备,楚南栀插紧门栓,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
次日一大早,她舒适的醒来,换好行装出了屋子,感受着山里阵阵徐来的清风倍觉安逸。
“要是等攒够了银子,在山里修一桩大大的院子,再请几个长得俊俏的仆役在山中开几亩薄田,养上些牲畜,那小日子可就够完美了。”
“就是这交通成了个大问题。”
楚南栀想到这里正浅浅的皱了皱眉,便见李策大阔步的走了过来。
“嫂子,我们要不要回芦堰港多叫些人手再去海康县?”
见到楚南栀,李策满是忧虑的问道。
“叫人手?”
楚南栀纳闷的看向他。
李策憨憨的答道:“对呀,我们可以去求胡县令,哪怕是只带上我手底下那群游徼兄弟也能给嫂子壮壮胆。”
“这不仅是跨县,都已经跨郡了,没有天子旨意,胡县令如何管得了海康县的事情。”
楚南栀没好气的浅笑了声:“我们又不是去打架,带那么多人去干什么。”
李策蹙了蹙眉:“可我还是比较担心一个人保护不好嫂子。”
“放心,即便这桩案子背后存在蹊跷,幕后之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我们怎么样,小心提防着些便是。”
楚南栀说着又自顾自的笑了笑:“我不过是作为孙家的讼师前去为罪人申述罢了,这县衙办案,只听说过靠嘴靠理服人,倒没听说过辩不过就要杀人灭口的。”
“栀姐姐说的在理。”
听着地坝里的对话,马来福也兴致匆匆的凑了上来,目视着一脸素雅干净的楚南栀,含情脉脉的说道:“栀姐姐,我熬了牛肉粥,卷了许多牛肉饼,你快些洗漱了一起吃吧,吃完好赶路。”
“行。”
倒没想到这小子这般勤快,大清早的就做好了饭。
匆匆的去厨屋打水洗脸漱口,之后和马家人一起享受着马来福做的早饭,想着今日怕是要走许久的山路,而且马来福做的饭味道属实不错,忍不住多喝了一碗粥,又多吃了半张饼。
临行前,马来福刻意装了不少牛肉饼留着在路上吃。
......
海康县背靠绵延叠嶂的断龙山和波涛汹涌的澜江,面朝桑海,唯有南面可以通往外界。
交通不便,土地贫乏,虽只有一山之隔,相比起繁华的芦堰港却有着天壤之别。
楚南栀一行人在马来福的带领下穿越断龙山中部,之后沿着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下了山。
一路上大家小心戒备着,可让人好奇的是,这一路连猛兽的影子都不曾遇见过。
最后,李策和马来福只得将这一切归功于楚南栀给大家带来了好福气。
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等着能看到有人烟的地方已接近傍晚时分,各自才算彻底的放松了警惕。
走在路上,楚南栀环顾着四处凋敝的民生,别说瓦房,连茅草屋都看不到几间。
马来福瞧着她自打下山后就一路东张西望,想来也是没有来过这种贫瘠之地,耐心的与她解释道:“这里的人大多都住在船上,能上岸盖得起茅草屋的说明打的鱼颇丰,至于县里那些住瓦房的土财主大多都是靠着盘剥压榨渔民、盐商眛来的黑心银子。”
以前看书时,楚南栀就在书中看到过对古代渔村的描述,来之前大致想象过这里可能有的贫穷,但没想到会贫瘠凋零成这样。
马来福与她耐心的讲解了一番,目光飘忽不定的瞥了眼孙柳氏母女,神情忽然变得比较愤懑:
“要说这海康县会捞银子的人也大有人在,上至县衙那些大小官吏,下至市井无赖,偏偏我这姨父是个实性子,带领方圆几十里的村民们打了一辈子鱼,银子没捞着半分,却将自己人给搭了进去,栀姐姐你说可笑不可笑?”
听着他这番嘲讽不像嘲讽,夸赞又不像夸赞的话,楚南栀有些哭笑不得。
沉默了片刻,她偷偷的斜倪了眼孙家母女沉郁下来的脸色,便对马来福开导道:“来福,你也不能这样说你姨父,他虽出身微末,却能想着为百姓谋福利,这样的品质也是难能可贵的。”
“就是。”
孙柳氏愤愤的撇了撇嘴,没好气的瞪向马来福:“要不是你姨父和村里的乡邻们,你在海康县早就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了。”
马来福不服气的冷哼了声,便见远处一群村民陆陆续续的围了上来。
见到这一行人,隔着老远就有人大声唤道:“柳嫂子,你和闫芳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在山里躲上一段日子吗?”
孙柳氏见到村里人,先和楚南栀示意了眼,激动的迈着小碎步朝那群人冲了上去,一群人嘘寒问暖的寒暄了一阵都聚拢到楚南栀跟前。
孙柳氏亲切地拉着楚南栀与大家引荐道:“这位是芦堰港那位神探楚娘子,这次她特意来咱们县里替拙夫伸冤的。”
听到这个名字,听说过的都一脸惊讶的开始纷纷小声议论,没听说过的仍然保持着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
但这个时候还有人想着为孙伍吉伸冤,悄悄议论一番之后,都不由得肃然起敬的看向楚南栀。
为首的是位瘦骨嶙峋的短衫老者,他恭敬的拱了拱手,佝偻着腰满目慈容的说道:“老朽是咱孙家村的里正和族长,楚娘子能来为伍吉申案,老朽和大家感激不尽,快随老朽到村子里面去吧。”
“好。”
楚南栀轻应了声,被众人簇拥着往村子里赶。
到了孙伍吉家,孙柳氏开了锁,请大家入堂中落座。
在山里时听说孙伍吉是海康县有名的渔户,脑海里想着他家里条件至少应该不比楚家差,可四下里环顾一遍后,发现除了围在鱼池中央的四五间破草屋以外,再也看不到什么别的景致,心里这才隐隐意识到:他们口中所说的有名渔户原来真的只是很有名而已。
楚南栀刚坐热屁股,便见周围赶来的邻居们手里拎着东西进来,一个个一边细细打量着她一边往厨屋里走,边走边喊:“柳嫂子,各家都没什么茶叶了,我们凑了几个鸡蛋过来,六郎家里昨日刚晾干的鱼他偷偷的藏了两尾,晚上就用这些先招待客人吧。”
听到这话,孙里正一脸辛酸的强颜欢笑道:“只能委屈楚娘子先喝些白开水了。”
“嗯,我比较喜欢喝白开水。”
楚南栀嘴角含笑,想到方才村民们说的话,忍不住诧异道:“为何自家打的鱼还得偷偷摸摸的藏着?”
“咳,楚娘子有所不知。”
孙里正苦着脸道:“自打伍吉下了狱,咱们附近的几个渔村都划归给了康家掌管,这几年渔税颇重,鱼池的幼鱼都已赶不上趟,为了缴上渔税,大家都拼命的出水打渔,浅滩处的鱼被打了个干净,深水处的鱼又难以打捞,
伍吉在时尚能替我们大家与县里周旋,可如今倒好,康家不仅要替县里加收每月的渔税,还得补缴前两年欠下的租子,没了活路大家自然得想着保命。”
“原来如此。”
楚南栀默默的隐去内心渐渐升起的愤慨,心道:这不就是所谓的官逼民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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