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里的灯光闪烁, 现场除了路哥的惨叫声却寂静地可怕。
藏岭泪眼朦胧地望过来,还没看清楚,头顶就被罩上一件西装外套, 有温度。
白色的。
带着琥珀木的苦香。
熟悉的声线在头顶上方响起,眼前伸来一只手掌。
“能站起来吗?”
她望向他,黑瞳轻颤, 点了点头。
小姑娘的小手放到男人摊开的大掌里。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下坠中,他突然探手捞了她一把。
顾以南将小姑娘勾进怀里, 护着往外走去。
他高大清隽的身形将她娇小的身子挡得严丝合缝,西装外套罩住她的脑袋, 他牵引着她, 往前走。
方浩带着一众身着制服的保镖团陆续跟在后面。
人群鸦雀无声,自发地让开一条路。
不知后面发出了什么动静, 一阵唏嘘声,路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被方浩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拦住, 不让他接近。
“都是我的错,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被鬼迷心窍了, 求求您放过我。”他声音沙哑, 双膝一弯, 就跪在了地上,边说边扇着自己耳光。
藏岭透过罩在身上的西装领口缝隙看到玻璃地板上涓涓血红色的液体。
她一惊, 小手一紧,忘记自己的手被握在顾以南手里, 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食指。
她的手太小, 张开了也只能抓住一根手指。
顾以南淡漠的蓝眸一停, 低下头看她。
“流血了。”她意识到不妥,想将手抽出来,他却不依,故意收紧了手掌,将她的小手包裹在里面。
扫了一眼眼前跪着的路哥,顾以南将怀里的小姑娘搂着腰身,一提,将人提溜起来,轻放到自己面前。
她的鞋子踩在他的皮鞋上。
小姑娘两只小脚踩在一边,被他扶住站稳。
藏岭一僵,差点惊呼出声,想弯下头看。
“站好,别乱动。”他低声道。
怀里的人还不死心。
他轻“啧”了声,就没指望着她乖,索性揽着她的腰迈开腿。
她没想到他突然迈步,重心不稳,吓得也不装矜持了,空着的那只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腰。
“这不就乖了吗。”他淡淡说着,边带着怀里的人毫不费力地迈过地板上那摊红色液体。
出了酒吧,没了刺眼的各色彩灯,视野里是柔和的糖浆色路灯。
被抱上车藏岭才如梦初醒般,想起来正事,小爪子推拒着车门,仰着头急急道:“等一下,我还没找到唐诗,她今天一直没回宿舍。”
“哎呦”腿还没迈出车门,就被旁边的男人弯起手指弹了一下脑门。
“开车。”顾以南将扑腾着的某人按进去,利落的关上门。
“你弹我干嘛啊?”藏岭瘪瘪嘴,却不是质问的语气,她也知道自己理亏。
车窗外是凛冽的夜色,掉了一个字母的霓虹灯诡谲地闪烁着,破败胡同的灰色墙面上是暴躁凌乱的涂鸦,夹角旮旯的绿色铁皮垃圾桶旁一滩不知名的液体。
车厢里静谧至极,方浩在前面老老实实地开车,眼观鼻观心。
藏岭被这氛围撼动,人虽然老老实实坐着,手却悄悄地蹭上门把手。
却没胆子开。
车子一路开到盘山公路朝顾园开过去。
停了车,顾以南先一步打开车门下去。
方浩绕过来帮藏岭打开车门,看到小姑娘红着双眼睛的可怜样儿,忍不住出言安慰:“别担心,唐诗已经回寝室了,发现你不在,她找不到人吗,才跟咱们二公子打的电话。”
“今天本来是二公子回顾家的日子,接到唐诗的电话就让人去寻你,二公子是担心你。”
藏岭微诧。
她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消息通知栏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在嘈杂的酒吧里,她没有听到。
方浩带着她安排了房间。
在二楼,靠近北边的房间。
石榴红的墙、白地毯,红砖壁炉,仿木质长桌。
给唐诗回了个电话报平安,并且说了一声自己今晚不回去了。
放下电话藏岭去洗了个澡,温热的水流顺着肩膀蜿蜒而下,膝盖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她一低头,看右腿膝盖处摔的伤口,外面薄薄地白色皮肤被蹭的红肿破裂。
-
唐诗手机关机,旷了半天的课,去了市中心的人民广场。
她买了三十块一小包的面包屑,倒在手心里,就有数不清的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停在她手臂上啄食。
阳光明晃晃的,广场中央的雕塑喷泉边呼啦啦飞过一群白鸽,投下各异的影子。
旁边一个卖气球的老婆婆眯着眼坐自己带的小马扎上,观察唐诗许久。有母亲带着孩子来买气球,老婆婆解下一根,递过去。
小孩子接了气球笑得眉眼弯弯,蹦跶着往前跑,跑太快没看到前面的小石子,被绊了一跤,一个踉跄,手一松,氢气球离了往天上飞去。
一只手眼疾手快揪住气球绳子的最末端。
唐诗俯下身,将手里的气球递给小孩子。
“还不快谢谢姐姐。”孩子的母亲付完钱小跑着过来。
小孩子睁着天真澄澈的大眼睛看着她,奶声奶气说:“谢谢姐姐。”
唐诗笑了下:“不客气。”
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她的肩膀上,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唐诗的脸颊。
似乎鸽子也更偏爱美人。
即便她素着一张脸,也难掩天姿国色。
唐诗常常想,是不是因为这张脸,父亲才会喜欢上母亲的。
她轻笑一声,走到长椅上坐下。
直到月色水银般散落下来,滢滢绕绕,像揉碎了的水晶。
手机开机,上面空落落的。
除了来自藏岭的电话,苏澄甚至不知道她身边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会去关注。
“姑娘,怎么还不回家啊?”卖气球的老婆婆收拾好摊子,一转身看到唐诗还坐在长椅上。
唐诗一抬头,撞进那双慈祥的眼眸里。
真的好像母亲。
她鼻尖一酸。
突然张开双手,抱住老婆婆,将头埋进她的怀里,无措的落泪。
“我我好难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骄傲如唐诗,头一次情绪这么失控。
老婆婆愣了一下,随后垂下头来,温柔的抚摸着唐诗的长发,一下一下的。
“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啊。”
-
唐诗回到宿舍,连着叫了几声“泠泠”,都没人应答。她出去的急,寝室钥匙也没带,于是跑下去朝宿管阿姨借了钥匙,打开宿舍门,里面空无一人。
拨打藏岭的手机也无人接听。
唐诗顿时慌了神,问了同班女生才知道藏岭下了课就去校外找她了。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崽子。”唐诗跺了跺脚,本想去找人,后来转念一想,藏岭听不到电话,万一回来又和她错过了。
于是,唐诗一通电话打到了顾以南助理那边,隐去了自己在学校这边发生的事。
那边的助理承诺会尽快传达给顾总,电话突然被人拿走。
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唐诗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拜托他尽快找到藏岭。
“行,知道了。”顾以南声音四平八稳,没有丝毫慌乱。
他挂了电话。
唐诗却被他冷静的声音安抚到,强压下慌乱的心。
果不其然,一会儿就接到了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告诉她不应担心,藏岭已经被顾以南接回去了,没有受伤,让她放心。
十二点多,藏岭又回拨了电话跟她报平安,唐诗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
藏岭洗过澡,吹干头发,想着一会儿出去问问方浩能不能送个医药箱上来。
将吹风机拔下来,她推开浴室的门,光着脚走在地毯上,绵软舒适。
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这时,门口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藏岭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二楼走廊尽头是扇四格玻璃窗,白橡木窗棂,半开着,吹进来的过堂风兜住房间的房门,差点儿吹关上砸到藏岭的鼻子。
来人伸了只手将门板一推。
月色撒了一地,他坐在轮椅上,白色的毛衣,浅蓝的瞳仁,笑得温和无害,膝盖上还叠放搭着一块白色的毯子。
顾一北微笑道:“听以南说你可能受伤了,我这里有些药膏,来帮你上药。”
藏岭一愣,顾一北什么时候和顾以南关系这么好了?上次听苏澄的意思,这两兄弟貌似不合。
“我从小因为腿疾,研读过千卷医术。久病成医,父亲也托了东城最好的大夫给我上过课。”顾一北看出她的顾虑,解释道,“你放心,我对于医术钻研之精。”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藏岭连连摆手,打开门让顾一北进房间,有些不好意思:“大半夜的,辛苦你跑一趟。”
清和跟在顾一北的后面,拎着个木质的药箱,将箱子放在顾一北边上。
“你先出去吧。”顾一北温和道。
清和点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十分不合身,外面又罩了件自己的外套,走路时,宽大的裙摆下笔直光洁的小腿,被月色一笼,羊脂玉般温润。
“是哪里受伤了?”顾一北视线在少女的小腿上一晃而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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