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太后收到卫国公府传来的消息时, 已经是三更半夜。
卫太后听明芳姑姑说完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起身的时候还眩晕了片刻。明芳姑姑连忙搀扶住她道:
“娘娘还是要以凤体为重。”
太后缓了缓,脸色极为难看。
“卫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让哀家如何能安!”
“快给哀家更衣!”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 太后的轿辇从兴庆宫出来前往太极宫。
只是刚到太极宫门口, 就被禁军拦住。
“宵禁时分, 任何人不得进入太极宫。”
明芳姑姑连忙上前训斥:“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太后娘娘!”
禁军连忙跪下请罪:“太后娘娘恕罪!”
“哀家有急事去找圣上, ”太后现在没心情去跟一个小小的禁军掰扯, 她只想尽快见到皇帝。
“沈太傅有令, 宵禁之后任何人不得进入太极宫……”禁军有些为难。
卫太后刚刚才从明芳姑姑口中得知是沈清修去宣的圣旨, 这会又听到沈清修的名字, 瞬间怒火中烧。
“哀家竟不知这皇宫已经是沈清修的天下了!”
“太后娘娘息怒!”无论卫太后说什么,禁军就只有这一句话。
但太后又不能真的去硬闯,在太极宫门口站了半天, 最后还是扭头走了。
卫太后离开后, 元宝就一溜烟跑进秦旭的寝宫道:
“圣上,太后娘娘已经回去了。”
“朕知道了。”
秦旭并没有睡,他还在看书, 听到元宝的话点了点头就示意元宝下去了。
今晚他早就预料到太后肯定会来找他, 卫家只有卫青禹一个嫡子, 后继无人,卫太后绝不会让卫青禹出事。
这也是他与沈清修商量过后的结果,此次卫家就算不死也得脱成皮。
卫家只能徐徐图之,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别提身为皇城几大家族之首的卫家。
所以当第二日卫太后直接在太极宫门口等刚下朝的秦旭时,秦旭见到卫太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脸担忧地问道:
“阿娘身子无碍吧?昨晚朕睡得早, 不知道阿娘还亲自过来了,是朕的疏忽。”
“哀家也是担心则乱,差点犯了宫规。”太后一夜没睡脸上扑了几层的粉遮盖也掩盖不住憔悴。
进了书房,太后特意坐在了秦旭的身旁。愣是挤出了笑容道:
“阿旭,你表哥这件事……阿娘还是想来跟你求个情。”
“阿娘说得这是哪里的话,朕知道阿娘待表哥视为亲生,表哥如今犯下此等天理不容的事,阿娘心里难受也是应该的。”
太后想要打感情牌,秦旭就先将卫青禹往严重地方向形容,天理不容,如何求情。
“是哀家太纵容他了,但阿旭,你表哥毕竟是卫家唯一的男丁,等他回来哀家一定好好教训他,让他以后不会再犯。”
意思就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阿娘应该知道,此事背后是数个家庭的灾难,他们的女儿也是被辛苦养大的,他们的新婚妻子也是满心欢喜才娶回家不久的。”
秦旭收起笑容严肃地看向太后时,眉眼酷似先帝,太后不免愣神。
“朕理解阿娘对小辈的爱护之心,但阿耶也跟我说过,即便是天子犯罪也该与庶民同罪。表哥之事已经惊动了整个刑部及大理寺,朕就算看在阿娘的份儿有心袒护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是阿娘希望朕为了表哥不顾臣子的请求和百姓的信任,执意无罪释放表哥?”
“不是……哀家也不是这个意思。”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太后瞬间慌了。
“你表哥犯错,罚是该罚的,哀家只是希望圣上能看在哀家悉心照顾过圣上的份儿上留青禹一条活路。”
一边说着,卫太后一边拿起帕子抽泣起来。
秦旭连忙道:“阿娘放心,再怎么说那也是阿娘的亲侄儿,朕岂能真的不管不顾。”
太后哭泣的声音停了下来,秦旭接着道:
“只是表哥袭爵是不能了,阿娘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当然,朕听说了表姐与谢家子的事情,朕已经让礼部拟旨,赐婚表姐与谢家子。待表姐大婚后,朕也会在六部给他安排一份差事,不会让表姐受委屈。”
卫太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卫青莹与谢宴之的事情原本只是小事,将谢宴之塞进六部她也能做到,但是现在被皇帝先一步提出来,那就是皇家恩情。
换句话说,秦旭的意思就是,我又保住了你侄儿的命,又维护了你卫家的面子,我已经做了那么多,你如果再提要求,就有些过了。
因此,太后也只能咬着后槽牙道:“圣上为卫家思虑良多,哀家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圣上了。”
秦旭适当露出一些孩子的童真神情,笑眯眯道:“朕与阿娘是母子,自然喜欢卫家好,只有卫家好,阿娘才能好。”
走出太极宫门前,太后一直在回味秦旭这句话,她忍不住回头,看到秦旭小小的身子坐在龙案前,表情冷静严肃,像极了那个人。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集齐了他们二人的所有优点于一身。
在卫青禹入狱的十日后,卫家终于再次接到圣旨。
卫国公教子无方,削为安平侯,念其功劳,保留卫国公府。
其子卫青禹残害妇女,剥其袭爵之权,贬为庶人,发配北疆三年。
其女卫青禹,年十七,聪慧伶俐,着赐婚于谢家子谢宴之,赏银百两。
圣旨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们虽有些不满卫青禹为何不是死刑,但毕竟卫家上面还有个太后在,圣上能卫老百姓做到这个地步他们已经心满意足。
又不知是谁说起,圣上虽然年幼但憎恶分明,太后亲自去找他求情,圣上也只是看在养育之恩的份儿上留了卫青禹一条命。
这算得上自先帝走后,秦旭的名声第一次在百姓中被传颂。
……
“殿下,奴婢去打听了一番,百姓们都在夸赞圣上呢。”
颜知如今跟在秦欢身边久了,人比以前开朗,话都多了不少。
“做得不错,对了,沈清修还没来吗?”
秦欢在长公主府等了沈清修好一会儿,一直没等到他。
颜知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就看到秦欢忽然起身,笑颜如花地朝她身后跑过去。
“抱歉让殿下久等了。”沈清修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
秦欢打开一看,瞬间面露惊喜。
“这是盛安酒楼的汤包!”
“嗯,臣碰巧路过便给殿下买了一份。”
沈清修说得平淡,福临却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什么顺路,明明是走一半忽然想起来又掉头绕了一大圈特意去买得好吗!
更过分的是,主子竟然只买了殿下的,他也好想吃啊!
“听说他们家出了新的口味,我还说要找时间去吃呢。”
没人在意福临内心的狂吼,秦欢带着沈清修走进客厅,两人面对面坐下,秦欢迫不及待要尝尝汤包。
“小心烫,”
“嘶!”
沈清修话音刚落,秦欢就被烫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看看有没有事,”
沈清修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抬起秦欢的下巴,她吃得有些着急,嘴唇被汤包里的热汤烫得有些发红,但同时也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被沈清修的凤眸认真地注视着,秦欢瞬间脸红心跳,眼神躲闪着。
“我,我没事……”
沈清修并没有注意到秦欢的异样,确认她没有被烫伤才松了口气,将汤包拿到一边。
秦欢的目光也瞬间追着汤包跑,沈清修无奈道:
“等过会凉了再给殿下。”
“殿下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过急,上次和茶是不是也被烫到了。”
沈清修苦口婆心,对方却不愿意承认自己见到吃得就走不动道。
小嘴一撅:“明明是太傅没有照顾好我,才让本殿几次差点受伤。”
若是别人只怕会说一句无理取闹,但是在沈清修眼中,只觉得秦欢耍赖的模样十分可爱。
眉眼带笑道:“是臣的错。”
秦欢扭过头,学着沈清修方才的样子伸出手指勾住沈清修的下巴,微微抬起,一脸认真道:
“太傅可要知错就改,保护好本殿。”
沈太傅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轻佻地勾着下巴,耳廓瞬间泛红。
目光与秦欢相互注视着,耳朵的红慢慢顺延到脸颊和脖子,被秦欢发现。
“沈太傅怎么了?是觉得屋里很热吗?”
话虽然这么问,但秦欢不仅手没收回来,眼睛里还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发现自己被调侃,万年镇定的冰山脸此时也绷不住了,伸手就要掌握主动权,被秦欢灵活躲开。
秦欢跑出门前,还回头给他扮了个鬼脸,然后就转身跑进了后面的竹林中。
因为天冷不适合种植,所以占据整个公主府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竹子。
或许是因为赫连皇后喜欢湘妃竹,所以先帝才会让人在这里栽满了竹子。
沈清修跟上来时,秦欢在竹林里玩得不亦乐乎,裙摆也在竹林中随风起舞。
他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就好像多年前在皇陵的后山上,他也总是负手而立,默默站在一旁注视着她。
只是这一次……
“沈清修!”
少女清脆灵动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明艳的笑容,奋不顾身地跑向沈清修。
沈清修下意识张开双手接住了她,第一句话却是皱着眉头说道:
“注意安全,当心摔了。”
秦欢撇撇嘴,小声吐槽:“可真是个爱念叨的老人家。”
沈清修动了动耳朵,眼睛微眯:“谁是老人家?”
“谁应就是谁。”秦欢不怕死道,说完又怂地不敢看沈清修。
沈清修没什么别的反应,就这么看着她。
秦欢顿感不妙!
正在这时,颜知出现在两人身后不远处。
“殿下,镇国公府的宋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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