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姝的事情暂时解决了, 但北街失踪案却依旧没有头绪,唯一好转的地方就是最近没有少女失踪了,或许是因为大理寺加派人手在整个皇城日夜巡逻的缘故。
好在第二日傍晚时,沈清修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紫嫣坊查到了刘屠夫的银钱来处。
“紫嫣坊的老鸨说刘屠夫大约是从年初开始频繁出入, 出手阔绰, 打赏店里的小厮随手都是几两银子, 不少姑娘都愿意伺候他。后来刘屠夫对凤仙姑娘倾心, 花大价钱包下了她, 又在凤仙姑娘怀孕后将其赎走。”
福临跟两人报告着:“属下顺着这条线查了刘屠夫当时接触过的人中查到了林桥, 是刘氏的娘家兄长, 林桥正巧也是年初的时候发迹了。”
刘屠夫的妻子原本姓林,家里住在皇城外一山脚下的村庄,到了年纪被亲戚介绍给住在村里的刘屠夫。
刘家条件比林家好上不少, 林氏嫁到刘家之后就经常被刘母欺负打压, 后又因成婚三年为孕更加不为刘母和刘屠夫所不喜。
直到一年前,刘氏的兄长林桥在山上打猎时救下了一富家公子,得了赏识留在那公子府上做贴身护卫。得知刘家清贫便又赏了他几百两银子以答谢其救命之恩。
因林桥知道林氏妹因为生不出孩子一直被林家看不起, 就偷偷将银子都给了妹妹, 希望刘家能看在银子的份上对妹妹好一些。却不想刘屠夫得了银子就去紫嫣坊花天酒地, 后面为了赎牡丹偷拿林氏的银子,被林氏发现后恼羞成怒将其打死。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沈清修将自己的猜测说完,秦欢已经双手握拳,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这种男人就应该下地狱!”
说完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刘屠夫,”
沈清修连忙拦住,就秦欢现在的愤怒值,很有可能刘屠夫会被她当场打死。
“你拦我干什么?是不是想包庇他!你们男人果真都……”
话没说完, 嘴里就被沈清修猝不及防塞了一块红豆糕。
“听我说,”
“我们必须找到林氏的尸体,找到证据,才能将刘屠夫绳之以法。”
换言之,现在冲动找过去,只会打草惊蛇。
秦欢嘴里被塞了红豆糕说不出来话,但是总算冷静下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指了指面前的茶水,不言而喻。
沈清修只好将茶水递到她嘴边,秦欢才傲娇地伸头喝了几口,这才将红豆糕顺了下去。
“刘家你们都查过,尸体肯定不在刘家。那他的那个摊子呢?查过吗?”秦欢想起来上次在盛安酒楼就觉得他的摊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沈清修摇了摇头:“并未发现有尸体的存在。”
那尸体究竟会在哪里呢?那么大一个人,从刘家拖出去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秦欢正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思考,却忽然听到沈清修在吩咐福临。
“让衙门带人去一趟紫嫣坊,将其清查一遍,关门修整半月,以后不得接待女客。”
秦欢:怎么听起来是在针对她呢?
“沈太傅,你什么意思呀?”秦欢脆生生道。
沈清修面色不改:“紫嫣坊原本就是接待男客之地,但里面管理不善吸引许多三教九流,混乱不堪。为了皇城的治安,紫嫣坊必须修整。”
“哦,只许你们男人进去玩女人,我们姑娘进去看看都不许。你这不就是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第一句话刚出口时沈清修脸就已经黑了,福临察觉到危险的氛围,连忙溜走。
秦欢还不知道,还在傻乎乎的批判沈清修。
“你还看过什么,看过谁。”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的。
秦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直接被按在椅子上,被沈清修居高临下地盯着。
“那个……”咽了咽口水,秦欢小声说道;“沈太傅今日看起来格外丰神骏郎——”
还没说完被沈清修打断:“殿下最好老老实实回答臣方才的问题,”
啥,啥问题来着?
秦欢脑袋一懵,沈清修又往她面前压过来几分,双手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凤眸沉沉地盯着她道:“殿下在紫嫣坊都看到过什么?”
“就……看姑娘跳舞啊。”
“就这些?”沈清修明显不信。
在他的威压下,秦欢小声补充道:“还有看他们赌骰子……”
“听那些从外地过来的人说风土人情,吹牛……就这些了!”
沈清修眯了眯眼睛:“那些人在大厅里搂搂抱抱,殿下可看过?”
当然不止搂搂抱抱,紫嫣坊原本就是什么人都有,有些喝醉了的人都等不及带姑娘回房……
不过秦欢顶多见过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她每次都是要了雅间,点清倌弹琴跳舞,大厅里再乱她也看不到。
但是秦欢感觉自己此时如果点头了可能小命堪忧,于是毫不犹豫选择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我都是点的包厢,能看到什么呀。”
“殿下方才还说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殿下想要做什么?想要向男子一样放火?”沈清修记得清清楚楚,又抛过来一个致命问题。
“哪有哪有,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秦欢连忙摆摆手,以证清白之心。
“殿下最好是这样。”沈清修意味不明道。
他正打算直起腰,秦欢却忽然一把拽住沈清修的衣领,气势十足道:“我突然忘了,听沈太傅的意思,沈太傅似乎也对紫嫣阁十分熟悉呢,想来您也没少去吧?嗯?”
结尾还学着沈清修说话时的样子,仰头凑近他的眼睛,用眼神来压制沈清修。
两个人的呼吸几乎快要相触,但当事人完全没察觉到,甚至还在为自己找到沈清修的漏洞而沾沾自喜。
事关自己的清白,沈太傅也格外认真地解释道:“臣从未进过烟花柳巷,这些事都是听朝中幕僚所讲。”
“空口无凭,本殿怎么知道沈太傅说得是真是假。”
秦欢坚决要把刚刚的场子找回来,一双漆黑的杏眸盯着沈清修,仿佛非要沈清修证明给她看。
沈清修被她扯着衣领,俯身低头看着她因为仰头而露出的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以及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却正好碰到了秦欢的手。
“殿下希望臣如何证明,”
他的声音有些哑,秦欢的脸莫名发烫,终于察觉气氛有些不对正要松手时,舞阳猝不及防冲了进来,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秦欢我找——”
声音当即消失,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
“舞阳公主,我家主子真的有要事与殿下相——”
又一个惊掉下巴的。
“啊!”秦欢瞬间如同惊弓之鸟一下推开沈清修,红着脸跟舞阳解释。
“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
“不要解释,”话被舞阳打断,她举起自己两只手捂住眼睛道:“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说完转身就要走,秦欢连忙道:“你真的误会了!”
舞阳却顺手带走了福临,跟他嘀嘀咕咕道:“下次记得拦着我点儿!”
福临很委屈:“小的刚刚也拦您了,您没听啊。”
“那你就跟本公主说说你家主子是什么时候盯上长公主的。”
“……”
秦欢就这么看着舞阳带着误会兴奋地离开了,扭头一看,沈清修站在一旁,一副正人君子泰然自若的模样。
秦欢气不打一处来:“你刚刚怎么不解释清楚?”
“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她不信你再解释也是徒劳。”沈清修平静道。
但是秦欢很不平静:“那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抓着我的椅子!”
谁知对方一脸无辜:“是殿下抓着臣的衣领,臣才起不了身。”
“……”对方巧言善辩,秦欢气得抓狂又说不过他,最后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走。
她离开没一会儿,福临就小心翼翼露了个头出来,见沈清修还站在原处神情不明,福临连忙上前道:“属下没拦住舞阳公主,主子恕罪。”
哎,他也没想到坏了主子的大事!
沈清修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收起你那猪脑子,日后若再犯,就换长生过来。”
“别啊主子!属下知错,以后绝对小心!”他可不能让长生那个臭小子顶替自己在主子身边的位置!
“派人再去刘光的摊子查。”尸体应该被藏在那里,这是沈清修得出的结论。
“是!”
交代完之后,天色也黑了下来,从国子监出来福临就驾车回到沈国公府。
“阿娘,”
“二郎回来了?今日你倒回来得早,正好净手用饭。”沈二夫人惊喜道。
自从沈清修任太子太傅开始,经常忙得脚不沾地,别说一起吃饭,就是同府一个月里面都见不到他几次。后来先帝驾崩后,更是难得一见。
“阿耶不在?”沈清修坐下来时没看到沈二爷。
“你阿耶最近迷上了垂钓,这几日都回来得晚,许是又在他哪个好友家喝酒呢。”
沈二夫人说完,给沈清修盛了碗汤,笑道:“别管你阿耶,阿娘都好几日没见你了,最近有忙什么案子呢。”
沈清修就把北街的失踪案简单说了两句,沈二夫人听完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这可太危险了,二郎可要尽快将凶手抓住才是。”
“嗯。”沈清修平时话少,沈二夫人也习惯了。
不过沈清修喝汤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沈清修的衣领有些皱。
要知道沈清修虽然衣柜里一年四季都是白色的衣袍,但他注重仪表,衣袍永远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你衣领怎么皱成这样了?”
总不可能是被人打了吧,沈二夫人眼中立刻浮现担忧之色。
她最开始就不同意沈清修在皇帝面前表现太突出,恐会遭人嫉妒。后来沈清修果然被先帝看重,一路破格提升,直至官至一品。许多人一辈子都坐不到一品重臣,而沈清修却只用了几年就坐了上去,不知道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二郎啊,阿娘知道你能力大责任重,但是性命只有一条,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沈二夫人苦口婆心道。
沈清修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她靠近自己时的呼吸,灵动的杏眸……
“咳,阿娘,我没有被人追杀。”
“那你这衣……”沈二夫人见自家儿子面有异色,心中一惊,瞬间喜上眉梢。
“阿娘懂了懂了,不问就是。”
沈清修皱了皱眉:“不是您想得那样……”
“哎呀你也老大不小了,阿娘理解。”
沈二夫人凑近道:“对方是哪家的姑娘?多大了?阿娘要不要明日找媒婆上门先问问?”
“……”这一瞬间,沈清修终于体会到了秦欢方才的百口莫辩。
然而他不说话,沈二夫人就以为是他默认了,更加高兴道:
“我盼了这么多年。还以为你要一辈子不娶了呢,没想到还有铁树开花的这天,阿娘很是欣慰!”
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沈清修的肩膀,叮嘱道:“不过没有成婚前你可不许欺负人家小姑娘。对了,你都二十一了,对方年纪也不能太小吧?城中有哪家十六七还没订婚的姑娘吗?我怎么不记得。”
听到这,原本以及打算起身走的沈清修忽然有不动了,他默默问道;“儿子年纪很大吗?”
“这,”沈二夫人不忍心伤害儿子,但那表情分明写着: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沈清修:“……”
“只要对方小姑娘不嫌弃就好,二郎其他方面都很不错的。”沈二夫人尝试着安慰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沈清修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直接起身道:“儿子先回书房了。”
等他走远了,沈二夫人才嘀咕道:“那我这儿媳妇还有没有希望啊……”
另一边,沈清修回到自己院子,坐在书桌前却看不进去一份公文,满脑子都是秦欢和沈二夫人的话来回播放。
她今年才及笄,自己已经二十有一,她会觉得自己年纪大吗?会嫌弃吗?
深夜,沈太傅对自己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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