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雾,黑色的雾四面八方的从房子每个角落蔓延出来。
那雾气如涨潮般灌进了房子,渐渐浓郁起来。
雾气伴随着森冬寒气让四周迅速冷却,暗红的壁纸上浅浅覆上一层冰霜。
轻轻的,缓缓的,那种内心对未知的恐惧如春藤盘绕而上。慢慢瘙过后颈,全身都开始颤了起来。
呵呵呵,雾气中万千妖魔轻舞而歌,朝着元焕一阵又一阵发出诡异的嬉闹声。
你有罪吗?沉沦在不道德的欲望里恣意欢笑。
元焕听到那一声没有温度的质问,整个人傻了下来,胸口颤颤的,面上止不住的失态。
他被那铺天盖地的烟雾笼着,看不见别人,看不见房子。仿佛整个天地只与他自己,和无数漆黑翻涌的迷雾。
他轻轻的陈述,眼里像是空洞了般。
“我…我有罪,我喜欢他,喜欢他背着那个人与我一起。我很欢喜,欢喜他选择了我,哪怕他不爱我…”
他轻轻的说着,不知是对着自己的心说,还是旋转而上的雾气说。
那几个夜晚一幕幕涌上心头,哪怕他极力的逃避,极力的否认,可是却骗不过自己。
这刻,他卸下所有的修养与道德去压制的那份欢愉。只是随之而来的,是倾盘而下的愧疚感。
雾气渐渐浓重变红,仿佛每个角落都在欢呼雀跃,对着他的承认罪责。
它们跳跃着,舞蹈着,仿佛在庆祝一场丰收的祭典。
元焕失神的想着。
他们…是想扩大他心里的不安,他们的食物…就是潜藏在背德之欲后的愧疚。
所以那两个女人才会受袭击…
她们必定是看到,也知道这个鬼是怎么回事,可是她们不能也不敢说出口…
元焕像是惊呆了,放弃了挣扎,任由身躯陷入那自责之渊。
他轻轻的望着自己,被迷雾卷了双腿,那黑色一团渐渐吞过他的腰际。
他无动于衷,心里沉如死水。
黑气渐渐在元焕面前凝聚成型,化作没有腿脚的黑色斗篷虚影模样,脸上戴着一个五彩的面具。
这东西…越来越像人了。
它必是不断吸食着这城市里堕落的灵魂,吃着它们的愧疚不断成型。
原本可能只是一团黑气,却在滋养下慢慢有了意识。
只是他只是吃这种情感,并不害人,所以没有因果。
可…元焕止不住想到,这个城市到底有多肮脏。才能拥有那么多背德的人产生的愧疚,才让它变得如此强大。
这个城市里到底有多少人在过着那样的生活?
但是他眼下一垂,又怎么样呢?
那黑雾越发拍进心扉,朝着他伸出一双黑色的手来。呼唤着,吵嚷着,便是要朝着他取走想要的东西。
忽然,那墨一般的乌黑被劈开一道缝隙,释放出巨大的光亮。如惊雷划过黑夜,撕裂出一道耀眼的亮影。
四面八方的风扑涌而起,那雾被强烈的风打的飘零遍野,哀嚎一片。
所有的一切都被掀飞乱舞,甚至那黑影都被吹翻摇晃。
光芒万丈中,一个声音如当头棒喝,秉着雷霆威怒浩浩荡荡而下。
“你放开他!”
那黑影无尽惶恐,只带着无数呜咽风声,轻轻述说着恐惧。
光影变化之下,璀璨渐渐消散黯淡,那高大身影缓缓踏着凛然赫赫的步子走出。
那人相貌英俊,体格健壮,双目之中如寒刃闪耀。身上凶戾之气,不断翻涌咆哮。如一般出窍的刀,杀机重重。
那黑影低低的喘息着,正欲溃败而逃。却见四周围金光如天罗地网覆了下来,成了包围之势。
它身上黑气迷雾正被那金光逐渐消磨殆尽,它不断哭泣着求饶。
可是男人面容冷峻,不为所动。
他一言不发,手持锥心银匕,身影如鬼魅一般。瞬间融入那金光耀目,灵光大盛之下。一道炙热光芒协着撕破长空之势,割开这无穷尽的黑暗雾霭。
那银光与那黑雾相撞,顿时光芒闪烁炸裂开来。
黑影身躯绽放千百个孔洞,射出无数白色光柱。
在一阵凄厉的呐喊声中,那黑影渐渐消散于空中。
男人冰凉的眸里没有波动,却如闹市里剥鳞去鳃的屠夫,手中陨了多少性命也没有引起脸上一丝变化。
他定定收起那寒光粼粼的匕首,动作一气呵成,也不知斩杀了多少怪物才这般熟练。
可是这帅气威武的举动,只得元焕淡淡凝望。
元焕知道,那东西死不了,只要这个城市还有堕落的灵魂。
在一场大雨过后,一场微风轻轻刮起。它就从黑暗的角落里攀爬而出,躲在床下,藏匿于衣柜里,吸食着人的罪恶与愧疚。
周正急忙朝着元焕走了过去,关怀道。
“怎么样了?刚才怎么不反抗?”
元焕淡淡的抬头,异常漠冷的看向那个英俊而让他陌生的男人。
感受到那目光注视,周正冻的身子一僵,不自然道。
“怎么…怎么了?”
元焕飞快的望了他一眼,如同一把锐利的尖刀抵在那人喉咙,挑了挑唇质问道。
“你为什么没事?”
周正不解的望向他,似乎不明其意。
“我为什么要有事?”
元焕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眼里满含失望的光芒。
“所以,你不曾听到它的声音,不曾听到它的呐喊和诱惑?”
周正仿佛摸不着头脑,只面露一出一丝担忧道。
“怎么了?他诱惑了你什么?”
元焕望了他许久,久到周正有点无措。直到元焕应酬似的僵硬笑了笑,似是戴上一张藏住情绪的皮。
可是在那疯狂的克制下,是多少撕裂开血迹斑斑的伤口和无法言喻的痛楚。
周正忧心忡忡的跟着他身后,轻声追问道。
“那是什么?它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元焕一言不发,不冷不淡的走上了车。像是沉浸在某种深沉的情绪里,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了所有人。他默默坐上车的后排,眼里淡然而漆黑。
所有人不断偷偷的从眼角,后视镜里瞥着那沉默的人。
她们摸不准这忽如其来的寡言是怎么回事,但她们绷紧了皮,不敢发出一丝言语。
害怕成为引发炸药桶的一点火花。
无忧开车全程手都是颤着的,只神经兮兮的一直窥着镜里低着头的人。
他的脸上呈现茫然若失的状态,像是受了惊的蜗牛。死死的闭在自己的壳中,再不敢碰触外面的世界。
直到警局,深夜里他看到病床上依旧正正经经侍奉在侧的眼镜男人,才缓缓吐出第一句话。
“提他到审讯室。”
午夜时分,审讯室内。
昏黄的灯微微摇曳,照耀在对立而坐的两个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
他们一个不卑不亢的站的笔直,脸上带着沉稳的微笑。另外一个头垂下来,视眼前于无物,只一昧的通过安静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他们就如此诡异的对持着,谁也不愿意先打开局面,只得任由这场心理素质和耐力的比拼持续下去。
似乎谁先开口,心理防线就先崩溃。
里面温差使得玻璃窗外结了成薄薄的雾气,外边的人看向里面尽是一片朦胧。
而那片寂静更使他们神情紧张起来。
最先撑不住的,便是那暴脾气孟子规。
他双手交叉,指着那玻璃窗内道。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那鬼被副局粉碎了吗?为什么还要审啊?审就审,老大干嘛脸色阴森森的,好可怕。”
无忧一脸无可奈何道。
“队长的事,我们敢过问?突然就不讲话了,我们哪里敢问。他坐在后排,我开车大气不敢喘,就怕惹到他。他要朝着我吼你个废物,我哪里敢哦。”
软皮蛋墨青方更没见过这种阵仗,瑟瑟发抖道。
“我从来不知道少爷发脾气那么可怕,我要不先去躲躲,否则他看到我就不高兴了。”
纳兰允薇倒是带了些担忧道。
“队长肯定发现了什么,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才提审吧。我们且听听,我在外面做笔录吧。”
几人只得点了点头赞同。
审讯室内,空气在狭小的区域内渐渐灼热起来。
顾溪坐的极正,透过那细银丝眼镜望着眼前很是年轻的警官先生,嘴角荡着从容浅笑。
没有轻视,也没有紧张与被压迫的神态。
却如生意场上淡定得体的温润笑意,那斯文气质,让人如沐春风。
若是不知道,倒如是在顾家里沙发上作为主人在迎来送往。
只是顾溪看着看着,眼里滞了滞。
那小警官,长得很好看,比明星还好看。
五官很和谐,白皙干净,长长的刘海梳了个括弧。有一边长长的几根头发坠到鼻尖,越看越耐看,五官精致的不得了。
但,那样的人,展现在顾溪面前的。是阴沉不耐,狼狈不堪的模样。仿佛浑身上下裹着一种不悦的气场,让人见之生惧。
可是看着看着,却如一只伤痕累累,一瘸一拐朝着路上行人龇牙咧嘴警告的小野兽。
只是,他手指交叉拱起放在腿上,满是和气道。
“警官先生?请问要配合调查些什么呢?”
那一声,却不晓得他唤醒了一只什么样凶狠的生物。
小警官凌厉的抬了抬了头,尖锐的目光直直的射了过来。
那一眼,却带了无限鄙夷不屑的刺到他心底。
顾溪背脊一僵,忽然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好像那人一眼看穿了自己所有的秘密。自己完全光着站着他面前,任由着他审视和批判。
他心怦怦跳,不能理解为何会有如此的感受。
他缓了缓心神,平复思绪又是一幅儒雅模样,轻柔笑着。
却听冷冷一声质问捶打他的心门。
“你…真的当时没有听到那影子和你说的话?就在你和你小姨子乱搞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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