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老爷问。
德隆看老爷一眼,有一种怨恨,他第一时间没有回答。
“你跟小白鸽吵架了吗?”老爷又接着问。
“对,她是个怨妇,抱怨这,抱怨那,没个完,家里都不让人安静点,就知道吵、抱怨,好像她嫁给我就是为了发泄不满似的。我烦她了,让她滚。”白仁德隆说。
“什么,你这个混蛋,你的贵族风度哪去了,不能那么野蛮地对待老婆。吵架了,你可以回到这里休整一下。”白仁桑吉教训说。
“她还扯上卓玛,说我跟她有一腿。我不就是去茶楼帮忙解一下围吗,她有什么好怀疑的。这个骚货,我跟她的时候,她就不是个处女。这算什么,狗屁一个,还装清纯,混蛋!”随即他恨恨地吐了口唾沫,一点贵族风度都没有。
“人家都几岁了,还处女,你是处男吗?什么脑子?”白仁桑吉警告说,“记住,你的省里的办公室主任的文件还没下来了。”
没多少可说的,夫妻吵架,过后就好了。
当晚十点多,挺晚了,听说降央卓玛回来了,白仁德隆到右厢房上一间屋里坐坐,那是降央卓玛的房间。只说了一些苍白的话,白仁德隆本该起身告辞,可是降央卓玛从背后抱住了他,还不停地颤抖。
他问怎么啦。降央卓玛说贡布,她看见贡布的影子。一听这话,白仁德隆的脸立马跟床单一样白。从她的身体反应上看,这个感觉是真实的。白仁德隆皱了一下眉头,咬了咬牙,把她抱到床上,要她安心休息。
此刻,降央卓玛的脸像床单一样白,让人爱怜,白仁德隆安慰说:“我哥在武汉戒毒所,我敢保证他跑不出来,你别怕他。你这是心里作用。”
“我忘不了过去。”降央卓玛有气无力地说。
“呃,天哪!瞧他都对你做了什么?”白仁德隆继续做工作,“听我说,你振作一点。他已经被毒品掏空了身子,这辈子算是很难回家了”
“还是有回来的可能,对吧?”她摇了摇头,心里很是烦躁起来,然后她突然把他的手抓紧了,“要是他治好了,我们该怎么办?”
想想以前,白仁贡布碰她的身子,她会浑身发紧,于是白仁贡布插不进去,然后他就生气,他也要发泄,他咬她,兴奋地咬她。现在只要待在东赞府,她总是紧张。
“不会的。”
“你能确保他不回来吗?”
“他是我哥哥。”
“可他是我的魔鬼呀!”降央卓玛说,“他一回来,我怕就活不下去了。他谁都不怕,你们也管不了,你们也不让政府管,也不让我离婚,你们都是一伙的。没人管点事,只会让我一个人忍受他的折磨,我屈辱,只会憋死。不行,只要他一回来我就杀了他。”
她是对的,她是他们和贡布之间的挡箭牌,有了她被欺凌,白仁贡布的魔性得以发泄,东赞府才安宁一些,她是第一道防线!白仁德隆把她搂在怀里,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憋屈。贡布是他的哥哥,她是嫂子,为了家族的脸面,为了自己的仕途,他不能帮她,也没法解除她的痛苦,他了解自己的哥哥,也知道这个嫂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比猪狗都不如呀!这个他曾心心念念的女人,他曾心醉情迷的女人,被当成猪狗那样折腾,他却什么也帮不了,他的心里的痛苦也是几乎要叫出来的。
因为仕途,因为颜面,他和她注定是没有未来的,搞在一起,谁都痛苦,但是,谁能轻易摆脱自己的感情?她是他迎娶回来的,替代吸了毒、玩了女人、昏沉沉的哥哥。是他背着她进了这个房间。现在她已经熟透了,甚至说熟得快暴了,很明显从她的眼神看出来,她需要他。那迷人眯眯眼,那妖媚的微笑,当然还有迷人的腰身,那迷人的a型臀部。他真想成为她的男人!他是有理由的,他才是结婚当天的那个新郎呀!
“记着你可以永远依靠我。”他说道。
“对,我记住了,是你把我娶进门的。”
“不要老说这个。嗨我不能因为是我扮成新郎就说是我娶的你,这不算欺骗,你知道自己嫁的人是谁,你们都知道。别这样赖上我,我也是无辜的。”
“对。我恨贡布,不恨你。”她答道,“但你给了我一个美丽的开始,不是吗?后来呢?”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一说起这事就纠缠不清的。如果说他一点责任也没有,当然也不算。
“我们一起逃走吧,就我们仨。”降央卓玛请求说,“你可以不要这个局长,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给你做牛做马。你还记得我们时常在我们一起骑马的情形吗?你还记得我们坐在南无寺村的老楼的屋顶,你给我朗读《》那首诗的那个夜晚吗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别这么想,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男人嘛,更需要事业,事业才能让男人立起来”
屋外忽然传来老爷的咳嗽声,那声音像警钟,让白仁德隆清醒过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上的结婚金表,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别想太多了,好吗?事情已经这样,没办法再改变了。”
“好的,你走吧,升官发财去吧。我很好。”她说道。她的声音低沉,显然无情。她明白指责白仁德隆是无效的,她对他存在的只是幻想,对爱情也只是幻想。小女生都抱有幻想,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白仁贡布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坏;幻想土司夫人个贵冠;幻想着子子孙孙。嗨,了解并理智对待自己,真的太难了。
她的房间里没有娘家人的照片,只有一张女儿金珠的相片,也就是说,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可度的人只有她的女儿。她疲惫的目光落在它上面。她奇怪为什么她会把她生下来,很明显,金珠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耻辱的证据。但是她就摆在那里,她是她的母亲,这个责任在那儿了,她必须当好一个母亲,以示她跟她的母亲的区别。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她不喜欢这个女儿,她长得像白仁贡布。
她原先有一张父亲的相片,现在不知搁哪儿了。因为父亲在家里无足轻重,所以,她对他是有抱怨的,但谈不上恨,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主,更没办法帮她争取权力,而是让她错误地嫁入豪门。他的形象在她心里,偏消瘦,疲惫,懦弱,跟巴图斯差不多,可惜旺姆不是她的妈妈。她的阿妈叫甲木嘉里,像个贵族,她甚至有几身好衣服,一身丝绸的,一身金丝刺绣的藏袍,穿着它们的时候,她显得无比雍容华贵,长长的裙摆和挺直的瘦长身躯显示了她的高贵。有人说她是甲木土司遗落的公主,她还真有点怀疑,不仅仅是因为她的阿妈叫甲木嘉里,更因为她的做派和威严。她的眼睛从来不会停留在什么东西上,这无疑是她身上最为显著的特征。要是你和她交谈片刻,一定会对她那双捉摸不定的眼睛感到惶恐不安。她的脸表情淡漠,眼睛在你身上各处游走,会让你觉得她的眼睛在给你挑毛病,在给你这个人下定论。
她的阿妈是个尖酸刻薄的女人,支配欲极强,却十分爱财和贪恋权力,为此不惜一切,哪怕是愚蠢的决定。她的父亲是个头人,他勤奋努力,韧性十足,但是没有什么才华,缺乏上进心,只想围着他的牧场和庄园转。她的妈妈对他并不客气,十分蔑视。但她不得不酸溜溜地承认,当时那个环境,她的成功只能寄望于他,于是她想方设法逼他为己用。她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毫无怜悯。她看出,倘若有交给他的事情他本意不从,只要言语不休就足够让他无安宁之日,等他身心疲惫,必定乖乖投降。后来,她的阿爸就那样了,跟木头人似的,再后来,得了肝癌死了。老公被开发得差不多了,那个名字跟甲木土司沾点边的女人又发掘一个可利用之人——她的女儿。于是,女儿的苦难就开始了。
毫无疑问,甲木是属于一个老牌贵族的姓氏,这个家族的世系在甘孜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曾经是这里上百年的土皇帝,没有人怀疑通过婚亲关系搭上了甲木家族对自己的家族所带来的光彩。白仁桑吉是一个果敢的猎手,想用甲木姓氏的优越来压倒世人对他们白仁家的流言蜚语,改变一下家族名声不扬的不利状况。这是一个有效办法。头人的夫人□□女儿□□得很好,还保持着贵族的做派,虽然这个看起来有点像演戏了,因为老土司的甲木家族已经没落了,没了古色古香的银具、家具和服饰,而只保持着土司的生活习惯、做派和官话又有什么用呢?
这只是你的感觉,头人夫人不这么觉得,她确实是个风雅人,在重要节日,银餐具是要摆出来的,那些餐具不仅老式,还只是少数的几样,但摆出来,充充场面还是必要的;穿一身老式的华贵衣服、戴上一顶过时的公主帽子也是打扮过时了。
围绕在这个土司后裔身边,有好多事可以说道说道,甲木嘉里倔强的做派真叫人吃惊。懂的人,通常转头笑笑;不懂的人要么摇头,要么说几句俏皮话。
不过头人跟东赞府攀上亲家之后,这事还不好随便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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