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来,格桑花茶楼更热闹了,满屋子都是穿着传统藏服的人,跟戏台上的人似的,满屋鲜亮起来。那些老人仍然到这里喝着奶茶、谈天说地,他们还是过去的老主顾。那些坐在长凳上,相互谈着食品价格和子女、老公的青年妇女很可能还是以前的那些妇女。
赤来伦珠那人,比上次见到时,脸色要精彩得多,大概是爱情有结果了,这个年轻的人笑得那么天真。巴图康向他表示祝贺。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的,现在好很多了,哈哈,”赤来伦珠进一步解释说。“我妈见过次仁大叔后,他同意我们俩交往,可是我们早就交往了呀,哈哈哈”
巴图康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这些天在干些什么呢?修车吗?”赤来伦珠问。
“对,修车,新年了,忙得很。”巴图康说。
“忙点好,至少有钱。哦,对了,你可听到白仁贡布的消息?听说正在闹自杀,说不让回家就自杀,这个混蛋要是回来,世界又都乱套了。”
“是呀,可怜的就是降央卓玛和金珠了。”
“啊,我得走了,我跟梅朵有个约会。”赤来伦珠笑嘻嘻地说,“她眼睛很美,牙齿也很白,笑起来很好看,我阿妈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
“你小子有福气,梅朵是个好姑娘,别委屈了人家。”巴图康嘱咐说。
这个时候叶子来了,巴图康赶紧躲在暗处,这个弟妹,能侃,他怕能侃的女人。叶子这次来,带来了两个外国妇女,一人穿着简便,另一人手上戴着钻石戒指,价值昂贵的大戒指。她们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饥渴的眼神四处晃,像探照灯。叶子是她们的导游,她在一旁用清脆的喉咙东拉西扯地谈着,一刻也不肯停,两个老外温和沉默,一直在听她说。说着外语的叶子看上去很有点派头。
没想到叶子还能说外国话,真了不起呀。阿里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他躬着身子,站在一边给老外端茶送水的,还给俩老外点香烟,他这样子做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两个老外见到了降央卓玛,一面上上下下打量她,仔细瞧她的衣服,脸上升起一种欣赏的表情感。叶子见两个老外对老板娘的这款服饰感兴趣,央求降央卓玛给她当教材,说她可以为此发点小财。降央卓玛觉得向老外推广藏族服饰是有必要的,也就跟叶子过去,对老外应付性地笑了笑。叶子通过降央卓玛向两老外介绍藏袍的服饰特征。降央卓玛像个模特,眼神看上去空虚和孤独。
这就是她的生活。宽敞的房间,华丽的衣服,里头确实空空的躯壳,犹如墙壁挂的那些美丽的画。空空的生活,没生气,又可怕。她还是希望有个伴的,有个依靠,当然,不能像白仁贡布那样的。
想起白仁贡布时,她不由得四处查看一下,她感觉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有一双火辣辣的眼神,仔细一看,一张不像人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有意思的外国女人,”阿里对降央卓玛说,“叶子说,两个老外对藏族服饰感兴趣。对你的创业史也挺感兴趣的,希望采访你一下,说你这样漂亮,创业能力又这么强,真让人震惊。”
有什么好炫耀的,这些产业又不是她创造的,只是卖身得来的,有什么呢。降央卓玛眉毛抬了起来,也不言语,只把阿里看了一眼。
阿里早就知道姐姐的抱怨,这个时候,哪能不懂得姐姐的眼神呢。
“那是你和妈妈的事,与我无干,你要有本事你就去告她,我可怜的姐姐,”他半讥讽半亲热地说。“哦,我想起来了,你确实告过。”
“别说我了。阿里,瞧你把家里糟蹋成什么样,告诉你实在话,现在我不用告她,她都很难受。这样说,你还懂吧。”
“哼哼,哼哼,”阿里叫出来。“你这人可真没意思。”
降央卓玛咯咯笑了。她眼睛盯着阿里看,因为她知道,她母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望,在另一个阴暗的角落,而她不愿意和她眼睛碰上。妈妈又来这里找阿里了,大概是怕他乱来。现在的生活呀,本来就困难,碰上了一个不肖子,那就更难了。
阿里转过头来,唇边微带笑意望着母亲。妈妈把女儿仔细看了一眼,对于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只哼了一声。这个儿子这么大了,还得依靠她每月给点零花钱,真让她抬不起头呀。现在,她对两个儿女都看不惯。一个不能给她安定的生活;另一个在嘲笑她,恨她。看起来还是阿里顺眼一点,他随和,彬彬有礼,喜欢说笑话,能哄她开心。对待阿里,她还是能和他坐下来说说话,虽然这个儿子是个赌徒,但心不坏。想到他是赌徒,她感觉到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垂下头来。
“你就是太娇纵他了,再说,阿里赌博,你应该管管他的事。”棋牌室的那些老熟人不止一个人这么劝她。另有一人感叹说:“可怜的甲木嘉里,要不是你有点先见之明,估计要当乞丐婆子呢。”
这些闲言碎语,她都知道。至于她内心里想的什么,不好猜测,她被认为是那种闷声不响的聪明人。几乎人人都这样看她。
要说她对女儿一点都不关心,那也太无情了,每一两个月内,她就找一个时间过来见见女儿,以前是消瘦一点,而且脸色更加苍白,人的样子也很疲倦,气色很坏。自从白仁贡布被关进了禁毒所,女儿的样子开始变好了,现在更是容光焕发:红红的脸色,亮晶晶的眼睛,白净皮肤,给人一种深刻的青春感,好象只要她单过,她就自己很快活。看到这个变化,让人不禁跟着高兴起来,浑身温暖。说实话,她欠她的。她毁了她的青春和爱情。为此,她控告过她,还上了法院。因为牵扯到东赞府和老县长,这个控告才被取消,不过,法院里还留着备案。
女儿熬过来了,像瓦片翻身了。
降央卓玛看了她一眼,神情有点傲慢。
甲木嘉里跟女儿一样,是个大美女,她身材修长,体态轻盈,走起路来有一种贵族的端庄稳重,她脖子稍长,有各式各样的头部神态和女性的姿势,使人能比较容易地明白她的微笑或含而不露的话语具有不同的意义。不过,她一般比较严肃,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很明显,她的做派和行为告诉大家,她应该是出身于贵族家庭,而不仅仅是一个小农场主的老婆。如此看来,有关她是甲木土司幸存的公主还是很有可能的。目前,她的缺点使许多人看出来了,这些本应在贵族的缺点却落在在一个农场主的老婆的身上,真是不搭呀。她不懂得通过克己来讨好他人。然而什么也逃不过白仁桑吉的眼睛,他利用甲木嘉里的高傲和喜欢贵族生活,把她美丽的女儿诓了过去。事后,过了好久,她才发觉她很少爱抚女儿,每次姐弟争执,总是她压迫女儿勉强让步。对于女儿来说,她确实给的柔情太少。
叶子很快领着两个老外的婆娘来了,她们每人都穿着一身藏服,一个黄色的,一个草绿色的。她们想给降央卓玛看看,也跟她合个影,四个人一起,茶楼当背景。
还不错,两个老外高瘦,藏袍挺合身,也挺搭,挺好看的。叶子也穿了一件,服装店免费送的。她笑嘻嘻的,一定感觉很不错,不知道这次她从两个老外身上揩了多少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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