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这家疗养院生活和工作的最初一段时间,感觉还好,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满足,这里的天空能安人心,这里的森林能吸收她身上的委屈和怨恨,她终于可以安心入睡,不用再管胸脯上那条恶心的蜥蜴了。后来,她渐渐地适应了它,甚至看着它恶心地吐出长舌头攻击她□□的样子,都适应了。
丑陋的巴图康来了,让他看到这个纹身,一定能发现她过去的屈辱。不过,瞧瞧他那鬼样子,虽然他光明正大,但也好不到哪去。哼,谁也别嫌弃谁!不过,要是让他看见了它,他会恶心?他会嫌弃她吗?会没有□□吗?
不管怎么说,他认出她,还想跟她好,这一点还是挺让人感动的。不过,在美好过去的情感的那一面,她的内心,惶恐多于感动,她还是希望他没认出她来。不管怎样,碰见知根知底的熟人,她的心不能再平静下去,骚动已经开始,她又开始睡得不安稳。
巴图康和老不死的被安排住在东区第一栋,也就是所谓的特等病房,那一栋只有8间病房,楼下楼上各四间,都是套房性质的,宽敞得很。不是贵客,不能入住,即使是空着。找一个时段,如午饭,老不死的休息后,她过来看看。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有些事还是得跟他聊聊,不然他老惦记,传出去就不好了。她想跟他说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住在这里。她连名字都改了,就是不想见老熟人了。她的纹身是白仁贡布的作品,被圈内公开展示过,就像艺术品展览那样展示出来,□□裸的,那时她被绑在床上,被好几个人看着,无力反抗。当然,这事后来还是传开了,这就是她“失踪”的原因,实在没脸见人。她相信巴图康也听说了。
找了个空房间,他们一起坐下来,聊聊。
“你真不让我把你现在的身份告诉你阿爸或者阿妈吗?尤其是你阿妈,她应该挺惦记你的。”巴图康说。
“不,我让他们丢脸了,不想让他们继续丢脸下去,也许将来,我会找个机会跟他们见见面的。算了,想到这个,我的嘴里就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大把苍蝇。”阿莉说。她尽量不看巴图康的脸。
“那么我们的关系呢?”
“过去就让它过去了,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是这么想的,你看”他看着玻璃墙上的阿莉正要动身离开的身影,他摇摇头,示意她重新坐下,赶紧说:“你再等一等!听我说,听我说,如果你不愿意,我还不至于那么胡搅蛮缠,再说我们中间不是还隔一张桌子嘛难道因为我的丑脸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我说过,我不干涉你的生活,只是需要有个伴而已。你懂的,像我这样的人,找个女人不容易。等等,再聊一小会儿还不行吗?”
“我对你的也对,我们分别都十十年还是十一年了,大家变化都挺大的。你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娶我呢?如果你对我还是那样遗情未了的话。”她说。
“我可以娶你,但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摸摸你的心吧,现在你喜欢我吗?按照你说的,你对男人还放心吗?很明显,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对吧?假如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们彼此都真心一点吧。”
“我没感觉到你的心,以前你对我是那么死心眼,现在怎么啦?因为一张丑脸,没人要了吗?想到我了,反正我也就是那样,是吗?想想吧,阿康,我并不是因为你的丑脸,而是因为我的过去。基于这一点,我不想也不能跟以前的熟人,尤其是你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下去。如果那样,我就老是记起以前,对于这一点,你懂吗,阿康?”
“你说的是纹身吧?我知道那对你意味着什么,也许,站在变态男的角度,它也许不那么丑陋好吧,这事不说了,我给个建议吧。这样,你看行不行。我们的关系是秘密的,你只要找到你认可的好男人,可以把自己嫁出去,我也一样,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是我的秘密情人,在你没有心爱的男人之前,这样行吗?”
“你这是在玩我吗?”
“不,不算。站在你的角度,也可以说是你在利用我,对吧,我只是想试一试有没有那种可能。试一试。”
“要是你觉得不合适,我觉得合适了,那么你会放弃我吗?”
“只要我们有一方觉得不合适,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你同意吗?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有补偿,我有钱,像昨天说好的那样,我可以送你一个产业,比如热水沟温泉宾馆的经营权,怎么样?这样不出几年,你肯定有一笔不小的积蓄,到那时,你养个小白脸都不成问题。我担心的是我觉得合适,你觉得不合适,那时候你会怎么办呢?我答应你,只要在这期间,你能找到心爱的男人,我不干涉。我退出,但你必须归还我给你的那个产业,包括经营所得,这样才公平。你觉得呢?”
对于情感,就他这个时间旅行者的身份,他不可能较真。如果阿莉同意,他会利用她的身份来掩护自己,并在这里安一个藏身之所。这里不错,很适合他现在这个状况。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他不行,就他那脸跟广告似的,隐不了,海螺沟这里正合适,他想把这里变成他的根据地。
“你真的有很多钱吗?”
“当然。这种事骗不了人,要是你当不成热水沟温泉宾馆的老板娘,我也进不了你的身,对吧?”
现在,她崇拜金钱,有钱就有幸福,这对她就是一种最直接有效的诱惑。她重新坐下来。他请她喝杯酒。
“说说你的过去吧。”巴图康说,“从我们各走各路的那个时候说起吧。这是合作的开始,我也说我的那份,简介就成。你该看得出来,我是真诚的。”
巴图康对柳眉还不够了解,这可不成,会成为漏洞的。
她犹豫的一阵子,然后顺从地说着她的过去:
“说老实话,我此刻头脑特别清醒,能把我的一生概括一下。不过事先在声明一下,我这么做只是因为你的真诚,但也只是合作,我强调一下,只是合作,就像你说的,试一试。中学毕业以后,我父亲就强迫我按照女招待的方式生活,晚上12点钟睡觉,早上五点钟便要起床,扫地,擦桌子,除干活,我什么也不是,每天走的路和做的事都一样,严密的安排,这使我发生恐惧,就这样,直到二十岁。我白仁贡布找上了我,他长得帅,还有钱,身份也高贵。当然,我知道他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娶我,但是他让我当小三,我也认,只要他给我一个好工作,还有其他。你懂的。然后我就跟他走了,我们一起痛痛快快的,先是满世界转悠,接着是各种节目,马戏团、私人舞会等等。生活很不错,那些地方,都是有钱有势的人,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过了半年那样的日子后,我就像被套上辔头的马,想要离开他太难了。我父亲也不管我,他接受了白仁贡布的银行卡和一辆皮卡的车钥匙。之后,我们赌博,纵欲,任何□□的任性和少女的幻梦都不能够和它相比。那几年,我穿的都是华丽的服装,摆出贵族的威风,上酒家吃晚餐,晚上到酒吧蹦迪或者赌博,到第二天一早才回家。多么迷人、多么惊心动魄、多么畅快啊!我成了一个最后,我被玩腻了,他开始像玩具一样玩我,在我的身体上乱涂乱画,然后升级,我被绑着床上,嘴巴被堵着,纹身”
阿莉哭了,哭得很伤心。
怕她自杀,也怕柳眉留在当地会对东赞府和白仁贡布有更不利的宣传,她从老土司那里得了不小的补偿款,然后被远远地发配到海螺沟老干部疗养院当了一名正式员工,后来,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摆脱了过去,最近又当上了大堂经理。
那些补偿款和这个工作就是这样得来的,用她尊严和屈辱换来的,有那个纹身在,她的美丽如同腐肉一样发黑,一样死亡。
巴图康也说了自己的,主要是当兵的那些经历,最主要的是这张丑脸怎么来的。阿莉听得也是心惊肉跳的。
“那么,我们成交啦。”巴图康说。
“只要你给我钱,我们就算成交了。”
“你可够现实的,对老朋友都这样。”
“现在除了钱,我谁都不信。”阿莉说。早在相认之前,她已经把话说绝了,现在也没必要把那个心思改过来。
“尤其是像我这么丑的人。”
“我的包容心还是有点的,对于你的丑,我很快就会适应。对于你这样的熟人,我反而不那么适应,要是你是个陌生人,我也许早就答应了。”
“好的,说定了。”
“说定了。只是试试。”
“好吧,成交!你该看出来,我是真诚的。”这个老熟人拉了拉阿莉的手,半嘻笑半怜悯地说。
说实话,就他这样的身份,不适合谈真感情,也不适合有家人的累赘。简单点说,注定孤独。对于阿莉,他算不上喜欢,如果阿莉比较纯粹一点,那么他可以跟她合作过下去,就像大多数没有爱情的家庭那样。如果阿莉不那么善良,他可以让她离开,然后,他通过这个借口留在海螺沟。
现在他尽量不去碰触对方的神经,他理解一个人一旦受过一次巨大的伤害,就一定会有很大顾忌。
晚上,在某一个客房里,这个初恋情人睡着了,她偷偷看着他,不确定他是否相信她说的话,估计不会全信,不过,她一样,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他说的那些。
“我就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可是我也不相信你,你还是阿康吗?”阿莉睁大眼睛盯着他的丑脸看。她对他没有熟悉感,这一点相当重要。不熟悉就意味着早晚的分离。
最初的相处感觉并不好,他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坚硬。阿莉也一样,她的脸像花儿般娇嫩,心却像铁石,任你怎样磨擦也毫无感觉……
她起身,到卫生间去,凝视着镜子,向里面美丽的面孔说话。或许她活着是因为这张脸孔,她很爱自己的脸孔。不,应该说是她痛惜自己的脸孔。她不止一次对镜子里的那个人说:“请你轻蔑我吧。请你嘲笑我吧,我就是那个喜欢美丽外表的女人!”
远离城市,躲在这个世外桃源是件悲伤的事。朋友全都离她而去,而她也没有勇气再见他们,生活是多么悲伤!
“我是多么孤独呀,朋友们啊!嘲笑我吧!啊!朋友啊!别问我过去!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求求你们别问了,那恶魔太恶毒了。啊,不要再说了,好吗?啊!朋友们,别只是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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