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同我比?”
震惊之下, 那抹灵动窈窕的身影从崔子朗身后缓缓走出来。
旁的贵女上场皆穿骑装,但崔乐宁临时被嘉怡县主喊上来,甚至来不及通知府内送。
所以她成了唯一一个穿着华贵锦缎襦裙上场的人。
面前楚昭一脸不解,崔乐宁便弯着眸, 走到小马旁朝他笑, “是呀, 是我同你比哦。”
方才比赛楚昭的进攻总是很猛, 那些姑娘皆是被打得郁郁不平的下场,娇气些的甚至含泪离开。
未上场时, 她同情姑娘们有些惨,有些想悄悄劝他同姑娘们比赛时温柔些, 但想来想去,瞧见他神色坦然,才发觉他眼里对手便只是对手,并没有男女之分。
惊觉自己狭隘了, 崔乐宁便也断了悄悄劝他的念头。
直至自己上场, 她后知后觉的有些紧张。
姑娘光是看着他眼睫颤颤,楚昭就开始不忍心了。
之前每一场打得认真且猛,是为了速战速决,但乐宁一上, 他便心软得没了要赢的想法。
司珍房的首饰是为了赢来要送给她的, 但她自己上了,不如放放水?
“二位贵人准备吧。”
大太监恭恭敬敬的弯了腰,不留痕迹的催促二人快些。
楚昭哑了声,退会自己准备的区域。
他眼睁睁的看着崔子朗给她牵着小马, 姑娘生疏的上了马之后, 衣裙翩然, 步摇在脑后晃着,像是贵女出游而不似来打马球的。
崔子朗递上马球杆,似不经意的回了头,悄然瞪他一眼。
像是在说,欺负我妹妹就要你好看。
楚昭内心无辜,看着骑在马上朝他笑的姑娘,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怎样才好。
“不用让我,好好打就是了。”
看出了他的无措,崔乐宁温声笑着。
随后像是真的要与他好好比一样,慢慢骑着小马拿着马球杆率先进了场。
楚昭见状,只好无声跟上。
乐宁说让他好好打…
啧,不行,打太猛将人惹哭了还是他来哄。
皇上早已知晓情况,乐呵呵的看着场中对峙的二人,“这场比赛真是有趣,那就直接开始吧。”
所有人看着场中一强一弱的两人,想起之前二人的传闻,好奇的看着比赛如何展开。
两人恭敬朝皇上颔首,太监击鼓之下,两人调转马头对着对方,比赛正式开始。
崔乐宁见楚昭不动,她小眉头微挑,举着马球杆俯身先去抢球。
纤细的身影低俯下去,楚昭瞧着心惊胆战的,若不是在比赛,他恨不得过去护着让人下来。
向来不留情的小将军不紧不慢的骑着马跟在她身旁,目光紧盯着人,上一场丝毫不留情的利落身手全都消失不见。
席上贵人们唏嘘的瞧着,看着小将军截然不同的态度,总觉得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看来,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
球被击飞,姑娘刚学骑马很惜命,她慢慢骑过去,明明楚昭只要快些就能抢到球,可他偏偏慢悠悠的落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是不抢球。
这哪里是打马球啊,这是小姐与护卫在学马球吧。
席上的人笑着吐槽。
虽瞧着小将军放水放得过分了些,但见皇上都笑看着没意见,场上二人又都生得俊,那些高官贵人也乐得欣赏小年轻登对的模样。
一路无碍将球打到框附近,崔乐宁专心运球不明所以。
咦,怎么没有人拦她的。
她疑惑的转头,却瞧见他就在只能身后。
崔乐宁吓得一个用力,球擦着框边飞了出去。
没进。
姑娘蹙了眉,抿唇有些不高兴。
看别人打得这么轻松又精彩,没想到这么难啊。
她垂了球杆有些失落,楚昭忍不住,不顾装模作样了,柔了神色指导了两句:“方才你太着急了,打着球的边自然准心不好,下次再用力些,瞧准球的中心再打。”
他又不抢,可以慢慢来。
对手不争不抢,还反倒教起她来了。
崔乐宁这才诧异转头,见他放松姿态悠哉悠哉的,抬头看见席上的无数视线,她瞬间就红了脸。
“你干嘛,认真打呀!”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崔乐宁拧了小眉头,压低声音与他说话。
见她一副认真模样,楚昭兴许也觉着自己放水有些明显,所以在崔乐宁说完之后,他就真的开始认认真真的抢球。
只不过…
球确实是抢了,但不是打空了,就是球打歪了。
这水放得再明显不过。
重新坐回席上的嘉怡县主顿时脸色难看。
小将军不是不怜香惜玉,但他只是对崔乐宁特别罢了。
席上一时多了起哄声,崔乐宁虽知晓马球比赛激烈,但经过几轮抢球之后,也总算知晓他放的水如洪水一般大。
楚昭是不忍心对她下手。
她心中微有些甜意,却也知晓这样会让方才楚昭的那些对手心中不舒服。
所以等到下一个错身的瞬间,她在楚昭面前停留得久了一些。
“我不需要赢,你认真打。”
楚昭面色微松,挑了眉低声回她:“打哭怎么办。”
崔乐宁忍不住弯了一下唇,又恼又有些想笑。
“不会哭的,你再不认真我不理你了。”
她本就不怎么会打马球,又没有什么胜负欲,楚昭让她至此便已是很给她面子了。
想必嘉怡县主要气坏了吧。
光想想就觉着解气。
姑娘白皙动人的脸很是认真,楚昭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惹来她的怒瞪。
虽她想要表现得很凶,但一瞪眼眸子便圆溜溜的,看着灵动可爱。
“真的会不理你!”
她鼓了脸,白嫩嫩的肌肤在阳光下如玉般透亮。
楚昭甚至觉着白得刺眼。
娇声警告在耳畔,他似是纵容的一笑,“好。”
“教学完毕,现在正式开始。”
哭了就拿司珍房的首饰哄。
二人面色自然的分开。
只见下一个球一开始,楚昭正了神色,墨眸沉沉,开始认真了。
席上众人眼前一亮,坐直了身,看看小将军是否要认真打了。
崔乐宁也是绷紧了脸,眼前人如一阵风般迅速将球抢走,她却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随后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骄傲,楚昭本就该是这样肆意又强大的模样。
他是万民崇拜的楚家将军。
不该为了她而束手束脚。
姑娘愣了一瞬再骑着小马赶上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昭利落的一杆将球打进框。
男子黑色骑装高大冷厉,可进了球之后转眸看见懵懵的漂亮姑娘,终究是没忍住弯了唇。
接下来楚昭动作依旧利落,但又放了些许的水让姑娘能跟上。
两人御马争着球,待她险些要碰到时,他坏心眼的迅速将球推开。
一来二去,崔乐宁被他惹恼了,马球杆压在他的杆上不让他动。
楚昭噗嗤一笑,她力气小小的显然压不住他。
可战场上杀敌的小将军笑着由她压着,姑娘面色一喜,迅速去够他杆下的球。
刷的一下,球飞了。
却不是她打的。
在楚昭眼里她动作太慢了些。
他轻飘飘一击,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从她门前远远打进了自己的框。
“小将军牛啊!”
场上欢呼声一片,半柱香时间到。
楚昭胜出。
鼓掌喝彩声之下,楚昭翻身下马,笑着朝她走近,“来,扶你下马。”
崔乐宁面上红了红,她迟迟不下马便是觉着自己下马的动作生疏狼狈,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她倒是想直接下场,但要与皇上行礼才能下去。
四周目光灼灼看着他们,崔乐宁一咬牙,扶着他的手撑着下马。
裙摆划出漂亮的弧度,姑娘面色红红,步摇早已因骑马在途中掉落,如今只剩下豆绿发带系着的发髻安稳的待着。
姑娘下马,发带轻拂过他的脖颈,楚昭心中一阵酥麻。
崔乐宁迅速收回了手,恭敬朝皇上拱手行礼准备退下。
众人皆是如此,可皇上却眯了眯眼让她留了下来。
“崔家小女?”
崔乐宁小脸微紧,规规矩矩的再次行礼,“臣女崔乐宁见过皇上。”
皇上身旁皆是近臣,太傅与太子在右侧,崔松良闻言立即从席上走了出来。
“臣幼女胆小,让皇上见笑了。”崔松良笑着与皇上拱了拱手,虽说是见笑,但明显的护犊子。
皇上挑了眉,看着自己的太傅,又看了看楚昭。
继续笑问:“乐宁?好名字。”
由名字便可知太傅宠这个幼女。
见太傅又要拱手欲言,皇上不耐的摆了摆手,“行了,朕只是瞧着小姑娘乖便想逗几句,太傅坐回去吧。”
崔松良一怔,随后笑着应了声是。
遥遥与小女对视一眼,崔松良坐回席间,淡定的看着女儿的表现。
“朕瞧阿昭方才故意逗你,你不生气?”
比赛中途楚昭故意逗了她好几次,小姑娘明明生气了,可转头又兴致勃勃的去抢球。
瞧着是个软性子的。
不然也不会被嘉怡那个丫头激得下场。
站着楚昭身旁显得格外纤瘦的姑娘歪了歪头,像是有些不解:“闹着玩的为什么要生气。”
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呢,生气显得多小气呀。
小姑娘可要面子了。
皇上一怔,随后点点头笑着赞同,“小姑娘可爱,赏。”
见着楚昭认真的听着他们说话,时不时还瞧着小姑娘一眼,皇上对楚昭喜欢崔乐宁的认知更深了些。
想了想皇上补充道:“朕记得康朝上供之物中有对血玉镯,便一块赏给你吧。”
上供之物皆不凡,崔乐宁下意识看向爹爹,惶恐的想要摇头。
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给她赏赐呀!
无功不受禄,崔乐宁刚想摇头,可崔松良却板着脸弧度轻微的点了头。
崔乐宁眸子圆圆的,只好憋着一口气乖乖的点了头,“谢皇上。”
挥手给了不少赏赐,皇上便放人离开了。
她悄悄与楚昭对视一眼,裙摆旋转擦过他的衣摆,姑娘规规矩矩的牵着马下场。
“行了,你这小子今日风头出尽,是不是要宝剑?朕让人直接给你呈上来。”
能不出风头吗,下午连胜,最后一场公然给太傅小女放水,保准明日整个京城都是他的名字。
皇上挥了挥手,身后捧着剑的太监上前一步。
谁料楚昭后退一步,朝皇上拱了拱手歉意道:“抱歉,臣想要的不是这个。”
整个马球场一片沉默。
按规矩,第一名的赏赐除了宝剑便是…司珍房的首饰。
可是众所周知,楚家没有女眷。
小将军要首饰只能是…送人。
不知为何,全场的目光皆落到了刚坐下的崔乐宁身上。
她眨了眨眼茫然懵懂的杏眸,随后眸间如有波光潋滟的遥遥瞧着楚昭笑。
应该是给他介绍马球比赛时,她无意流露出的羡慕让他上了心。
谁说将军就一定很糙,楚昭就很细心嘛。
遥遥看着笔直站着的人,崔乐宁心间悄然绽开了花。
楚昭,待她有些好呢。
小扇子一般的眼睫颤颤垂下,精致动人的姑娘似有些羞。
“哦?你要司珍房的首饰?”
皇上挑了眉,带了几分兴致开口。
楚昭抿紧唇点头,“是。”
若不是为了赢这司珍房的首饰,他对马球比赛也没什么兴趣。
“哈哈拿来送小姑娘的?哎呦咱们小楚终于长大了!”
老将们笑着打趣,本是想瞧他窘迫的模样,谁料那黝黑的一张脸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透了些红。
李叔揉了揉眼,推了一把身旁的陈伯,“我是不是看错了,那小子还会脸红呢。”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小将军脸红了。
像是被猜中了心意。
他是要拿来送姑娘的。
崔乐宁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皇上欣赏了一下小年轻害羞的样子,随后觉着今日折腾够了,挥手让司珍房的女官捧着锦盒送去给楚昭。
重新绷紧了脸的楚昭恭恭敬敬双手接过,“谢皇上赏赐。”
接下来是皇上宣布马球比赛结束的事,楚昭捧着锦盒退场。
他牵着马,退场时绕了一下,似乎在场上捡了什么东西才离开的。
众人听着皇上总结今日比赛之事,可忽然席间传出许多小声的议论,众人忍不住的偏了目光好奇看去。
只见小将军重新回到席上,可偏偏却停在了崔乐宁眼前,随后见他将一支金步摇放进了她手中。
见她弯了眼,楚昭再将手中方才赢来的锦盒递了过去,“喏,送给乐宁了。”
小将军笑得张扬,见着眼前软糯姑娘错愕的神色,他还不忘补充一句:“方才我打开看了一眼,可惜我不会那些文纠纠的夸赞。”
“我只是觉着,首饰很美,与乐宁最配了。”
首饰好看,所以适合好看的她。
周围的人下意识想到他的潜意思。
啧,小将军瞧着凶巴巴,可没想到遇到心仪的人嘴会这么甜。
楚昭瞧着她的目光闪烁含笑,似藏着些不好意思。
偏偏就是那抹不自在,让她弯了眸忍不住的轻笑。
楚昭这是…害羞了?
姑娘故作惊喜的弯了眸,甜得过分。
“送给我了?”
男子笑意不减,毫不犹豫道:“是。”
众人见二人脸上的笑意,忽然就知晓这二人似乎是互相有意的。
燥热的风吹着,她随手将方才掉落的步摇插回发髻上,坠子撞击间,声音清脆。
阳光缓缓,没有正午时强烈,姑娘透着粉的指尖碰上了他手中锦盒,眸间沁着清甜的笑接过。
“谢谢阿昭。”
众目睽睽之下的赠礼,似乎包含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楚昭紧着的心在见到她将首饰收下后,放松之余多了一抹狂喜。
那明显的暗示乐宁不可能不懂,这便意味着…
乐宁对他也并非无意对吗。
若不是人多眼杂,他真想骑马跑个三圈!
二人相视含笑,即便崔乐宛坐在妹妹身旁也无法融入那氛围。
“小将军真是大方,与崔家小姐相识不过短短一个月,竟送这般珍贵的礼物。”
忽然有人含笑出声,可那笑语中多了些让人不舒服的恶意。
是在内涵崔乐宁手段了得,短短一月就勾得小将军失了心。
崔乐宁与楚昭同时看了过去。
是常平公主开的口。
崔乐宁有些疑惑,她与常平公主并不熟,平日只是点头之交,莫非她何时惹了公主却不知?
姑娘疑惑着没有随意接话,而楚昭则是挑了眉。
从战场下来的人对视线有些敏锐,似乎常平公主自上回赏花宴开始,目光频频停留在他身上,但他光是注意乐宁去了,便无视了这回事。
似乎是冲他来的。
但她那话里却是在抹黑乐宁。
楚昭有些不悦,侧身挡在了乐宁身前,与常平公主浅浅颔首后,语气冷漠:“并非如此,我与乐宁是自幼相识。”
不过从前低调,而将军府与太傅府的消息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查到的?
所以众人才会不知。
小将军冷漠的话却将周围人给惊到了。
之前确实有传闻,有人撞见过小将军与一姑娘逛街,但是瞧见那人只是富甲之流,并无人信。
而今…
原来小将军与太傅小女是青梅竹马!
消息一传,众多贵女歇了心思。
一为小将军今日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二是相识怎比得过他们青梅竹马。
常平公主也是面色难看了一瞬间,随后勉强的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怪本宫误会了。”
她似是有些歉意的说罢,随后看向了楚昭,“恭喜小将军夺得第一。”
这是无视了一开始内涵的崔乐宁,转头继续向楚昭搭话呢。
明显得让小将军都拧紧了眉。
他闻言却回了眸,正好瞧见乐宁蹙眉,白净的小脸有些不虞。
崔乐宁闷闷的捏紧了手中锦盒。
楚昭明明在给她送礼物呢,常平公主打断之后当着她的面夸楚昭,总觉着这公主对她恶意很大。
“多谢。”
“不过…多亏乐宁一直在席上鼓励我,否则还拿不到这第一。”
小将军似乎是第一次在人前说这么多话,与平日冷脸凌冽的模样相去甚远。
不过今日以来,小将军面对崔乐宁时,那样纵容亲近也皆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一面。
忽然就莫名觉着,这二人会成婚。
部分人默默如此想着。
而常平公主被楚昭的话一噎,竟不知说什么好。
谁看不清之前场上局势,明明是小将军自己凭本事拿的第一。
却偏偏要为她揽功。
常平公主勉强的笑了一下,刚想继续说话,楚昭却已转过身去继续与崔乐宁道:“我先去叔父那边了,记得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若不是乐宁坐在两位姐姐中间,楚昭觉着他会厚着脸皮在她身旁坐下。
可惜位置都没有了。
崔乐宁重新扬了笑,弧度轻轻的点了头,“好,你去吧。”
楚昭勾唇直接离去,方才恭贺他的常平公主他连一眼都不多看。
常平公主气得咬了咬牙。
楚昭对她语气冷漠至极,但对崔乐宁时,声音放低了不止一点,凶巴巴小麦色皮肤的将军竟有些温柔。
似乎真是只对崔乐宁一人特殊。
明眼人知晓该放弃了。
但常平公主明显不是这样的人,她眯了眯眼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心止不住的悸动异常,有挑战的男人才更容易让人心动。
楚昭走后,崔乐宁悄然看了一眼常平公主,见她脸上傲慢的勾了笑,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
这公主…不会看上楚昭了吧。
她漂亮的眸子颤了颤,顺着公主的目光看向楚昭的背影。
他与那些吟诗作对的才子不同,他的身材高大如松,常年练武的气势从不会松懈半分,整个人气场很强,再加上那张出众的俊颜,姑娘们都又怕又倾慕。
崔乐宁收回视线,插梳后压坠得长长的坠子轻轻打在背上。
她的心也随之剧烈的扑通扑通跳了两下。
身上打量自己的视线仍然不减,这是他毫不掩饰的展示二人亲近所致。
姑娘捏着锦盒,紧着的心稍稍松了些,常平公主看上楚昭也没用,谁让他…喜欢她呢。
这个念头一出,姑娘面上飘红,眸中含蜜,低头掩着笑。
而不远处,来找叔父的楚昭被楚修楷打发去了陈伯李叔那边。
楚修楷则是在席上不紧不慢的走着,最终在另一满身儒雅的长者身旁坐下。
“崔太傅,咱们也得好好聊聊了……”
崔松良遥遥看着拿着锦盒低笑的小女,沉默片刻板着脸点头。
马球比赛结束,百姓权贵们之间议论纷纷。
激动于比赛精彩的、还有各种比赛中的趣事。
比如京城第一纨绔不要财不要官位要首饰,再比如第一名的小将军要了司珍房的首饰送给崔家小小姐。
再比如,原来小将军与崔家小小姐是青梅竹马。
传得乱了,竟也有人传二人好事将近。
流言传入二人耳中时,楚昭正在与老将们对练,一时间被打趣得厉害。
“那次宴会担心坏了小姑娘名声,所以不敢胡乱猜,那个崔家小姑娘是不是你小子说的小媳妇?”
李叔拍了拍楚昭的肩,嗓门大得出奇,老将们纷纷看了过来。
李叔一提,周围叔叔伯伯们也都想起了这事。
“这小子对其他姑娘都这么凶,就对那个这么傻里傻气的,我猜肯定是!”
“啧啧啧,从前小楚夸人家像小仙女我还不信,瞧了之后,嘿!还真是灵动可爱。”
“唉,我还说让小楚看看咱家孙女呢。”
楚昭被李叔一掌拍得一个踉跄,耳尖通红本想敷衍过去,但一听这最后一句话,年轻的俊朗男子只好匆匆摇头。
“多谢伯伯好意,晚辈已有意中人。”
李叔哈哈一笑将他扶稳。
“是那个崔小姑娘吧?”
楚昭周围一圈长辈,但都乐呵呵的笑着,打趣的模样并无恶意。
他碰了碰鼻尖有些不好意思,但眸光含笑而坚定的点了头。
“幼时懵懂,还请各位叔叔伯伯莫要在她面前提起。”楚昭欠了欠身说道。
长辈们取笑了两句笑着应下来,他这才放了心。
老将们对招对得累了,说要找个酒楼喝酒,说走这便就走了,楚昭笑着回军营继续练兵。
走着走着想起京城流言,莫名的多了几分笑意。
如今知晓自己对乐宁的喜欢之后,回忆起一个月前凯旋而归时,乐宁在茶楼上遥遥朝他一笑,当时他的心便软得不行。
再回忆,情窦初开似乎是两年前,上元节同游,她于人群中冲自己回眸一笑那一刹那,他心中繁花盛开。
那是他还未曾知晓自己的情愫,但一年前战况紧张,他每次拿到她的信总是会轻松很多,可那次…
她在信中说有人上门提亲。
虽然她还说了太傅没有应,但那一瞬间他心乱了,意识到二人皆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楚昭只记得当时自己放下信就赶去排兵布阵,他迫切的想要赢得胜利赶紧回京。
如今想来,是担心她被人抢走吧。
小将军旁若无人的低眸傻笑了一下,想起这次回京,她眉眼中多的一抹羞意。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与她告高子澄的状,也不顾及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展露他的差别待遇,皆是在试探她眸子中那抹明亮的光。
说不清那抹光到底是什么,但他就是知道乐宁应当也是对他有意的。
因为他发现,这次回来后只要对视得久一些,她的眸光就会闪闪的,再片刻小扇子似的眼睫微垂,不自在的别开眼。
起初他并不知晓是何意,以为是久不见面对视久让她尴尬了。
直到诗会那次她护完他后,他捉弄般的唤她乐宁妹妹,说多谢她护自己。
她炸了毛,气鼓鼓的瞪他。
他本是含笑的瞧着她有逗弄之意,但在久久对视之后,她娇娇的哼了一声,软嗓说着:好吧,原谅你了。
忽然,他的心就猛的咯噔一下,顷刻间落入她的眼眸深处。
像是失了魂。
心口莫名的情绪蔓延。
那应该是,名为喜欢的情绪。
他不确定乐宁如何,但他,确确实实常常对着她心动。
喜欢乐宁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喜欢她鼓着小脸没好气的模样,更喜欢她嗔怪着动人娇气的眉眼。
也喜欢性子软的她,冷着脸护在他前面为他说话。
明明她这么娇小,应该是自己护着她才是。
楚昭想着乐宁那圆溜溜的眸子,无声笑了一下。
他要再试探一下,也要再努力一下。
如今已清楚他们二人互相有意,但他想要乐宁确定自己的那份心意。
他想要的是,乐宁也对他有意,也有想要嫁给他的想法。
他会让乐宁毫不犹豫的喜欢自己,选择自己。
林间竹叶飞起,小将军低喝一声,马儿跑得猛烈,马上的他意气风发,信心满满也跃跃欲试。
打动乐宁的第一步,先邀请她出来。
楚昭的帖子送到了崔府,心急的等了一整日。
第二日乐宁应了他,但拒绝了他游湖的建议,她说要带楚昭去厨香坊吃好吃的!
他收到消息的时候眼前一亮,愉悦得训兵时下手更狠了一点。
乐宁主动带他去吃东西了!
好的开头!
楚昭想了想,先让人去打听厨香坊,随后订个位置最好的雅间。
结果打听的人回来一脸严肃,“回将军,厨香坊背景神秘,二楼雅间需要老板定制的专属牌子才能进。”
他愣住,“还需要这玩意?谁有?”
同样茫然的属下又出去了一趟。
回来禀报后不久,楚昭面色复杂的骑上马去城郊寻他叔父。
他竟不知那厨香坊开了十几年,而他叔父竟然在十几年前就有了厨香坊的二楼牌子。
有传言说,他父母双亡前,叔父在将军府啃老,是与那章季青有像的纨绔,整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
是他父母双亡之后,叔父为了他和将军府才被迫立起来的。
原本他是不信的,毕竟他印象中的叔父虽然有些随性,但可靠又有本事,才不可能是纨绔。
但在十几年前存这么多银子只为了拿个酒楼的牌子,确实挺爱享受的…
……
第二日
过了正午,知了吱吱吱的叫个不停,太阳仍是毒辣。
但今日与楚昭约定好了要出门的,崔乐宁担心热得妆会化掉,想了想只描了眉涂了口脂便出门了。
她最怕热了,所以穿了条浅粉襦裙,挽了条最轻薄的披帛,出门时让竹桃撑了伞,还不忘拿上一把珍珠团扇轻轻的扇着风。
本以为这么燥热的天没有人会出门可在门口崔乐宁却碰见了她姐姐。
姑娘眼前一亮,拉着竹桃小跑着过去,“姐姐怎么出来了呀!要同我一起去玩吗?”
挽间披帛飞扬,尾端轻轻飘到了崔乐宛身上。
崔乐宛有些意外,停下来等她站好后将她披帛顺口抚了一下,“你去就好了,我去书局买些书。”
若不是书看完了,下人挑的她常常不怎么喜欢,便只能耐着热出门。
“天太热了,若不然我给姐姐带回来?”刚出门崔乐宁额前便已有薄汗,但她知晓姐姐看的书需要挑,所以只好歪歪脑袋试探的提了一句。
实在是不想让姐姐热着。
果然,崔乐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温声道:“宁宁好好去玩便是。”
崔乐宁失落的点了点头,只好嘟囔着说好吧。
见她那小模样,崔乐宛失笑的拉了她的手,“走吧。”
她这才娇娇一笑,与姐姐晃着手走到门口,姐妹俩分道扬镳。
……
厨香坊
一男一女并肩走进店里,男子面冷肤黑,姑娘穿得娇俏可爱,手持小巧团扇,眸子大大的让人一瞧就心软。
“两位客官里边请。”
崔乐宁有些没好气的用团扇戳了戳他的手臂,楚昭颔首,从怀中拿出厨香坊的牌子。
小二见了笑容立刻更殷勤了些,“原来是两位贵人,楼梯在这边,两位请——”
姑娘手里扇子的流苏坠晃了晃,她提着裙子率先上楼,“还不快跟上!”
楚昭在后边无奈的跟上。
他险些又惹她不高兴了。
崔乐宁听见身后的脚步,勾了唇也有些无奈。
见着楚昭之后,崔乐宁才知晓他又去寻了一块厨香坊的牌子。
她只好哭笑不得的将二哥哥的牌子拿出来,“都说了我带你去吃嘛!居然不信我!”
男子当场愣住,垂着眼说抱歉。
看得她都不忍心郁闷了。
不过也好,这次用楚昭借的那块牌子,待书晴回来她带书晴来。
“客官这边请——”
崔乐宁晃晃手中的团扇,扇出些微风缓解燥热,余光不经意一瞥,顿时愣住。
她不走了,跟在她身后的楚昭下意识警惕的皱了眉看向四周。
“怎么了?”
崔乐宁眸光颤颤,在楚昭出声时突然迅速拉他过来,两人一起躲到路过雅间的门旁边。
楚昭不明所以。
但他下意识的红了耳尖。
因为她带着他躲起来时,拉了他的手!
软软嫩嫩的小手他轻易就能握住。
心中窃喜,想让她多牵一会。
担心他一动她肯定撒开手。
楚昭紧张,楚昭没敢动。
“嘘!”
姑娘用团扇遮住半张脸,猫着腰神神秘秘的试探着往雅间里看。
楚昭见雅间的门敞开,方才路过也没有听见什么交谈的声音,没有听见不寻常的动静便知晓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他放下了心。
姑娘偷偷摸摸的躲着,旁边的小二茫然的站着没敢动,
唯有楚昭,一点不关心雅间的情况,他站得笔直,心砰砰直跳,还透着些心虚。
姑娘扭着头并没有注意他,他悄然低头,瞧见二人牵着的手。
他常年在军营练兵练武,皮肤随不似碳那般黑,但也是有些深的小麦色,特别是二人的手交握时,她白皙如玉的指尖与他对比,一瞬间便透着不和谐。
他太黑了。
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两人的肤色差,小将军立即黑了脸。
崔乐宁并不知晓身后男人的郁闷,她想着刚刚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眸间狡黠。
姑娘半遮着脸,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悄悄探头。
叮叮当当的步摇一响,顿时与雅间里的人面面相觑。
“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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