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白脸呢？”
“啊哈，老大老大，可不兴这样叫！”头巾男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四周，“那小东西边上那人可厉害着呢，咱们要是把他一起收到山头，咱们就连官府都不怕了！”
“小白脸姓君来着，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两人边上又冒出一个秃头大汉，一屁股坐在地上，溅起一地草屑。
“阆良好像没有姓君的富贵人家啊！”
“阆良跟富贵有个一毛钱关系？”
“你懂个锤子！”隔壁篝火一个人插话，头巾男只朝他一瞪，那边便知趣地息了声。
“你滚一边去！”头巾男嫌弃的踢了踢秃头的腿，“你知道什么，管他哪里来的，那小东西死就死了，重要的是他边上那个侍卫！南生，知道不？南生，那可是个厉害家伙！你看他手里那把剑……”
“得了吧，还不是条，”秃头压低声音，沙哑道“看门狗！”
“那小子病歪歪的，看起来活不了多久了，等他一死，咱们便把南生拉进伙！”
“人家能愿意吗？你看他满口仁义道德的。”
“德行！想来老子落草为寇前也是个正直汉子来着！”络腮胡子一酒壶砸在秃头脑壳上，满脸讥讽，“都到这个地步了，哪个地方还要他？”
“再说了，是他自个儿撞上来，求咱们救他主子的！”
“是了是了，老大可是他救命恩人！他敢不听……”
姓君？南生？顾长惟心下顿时一紧，为啥姓君先不管，那南生肯定就是南佐。病歪歪？是了，顾徵在顾府情况就不好，连着逃窜四五天，肯定吃不消。
听这话像极了顾徵和南佐。
但如果真是顾徵，修宴去了哪里？
再说他身边有南佐护着，堂堂南雁榜第一高手，怎么会和这群流寇混在一起？！
章离看见顾长惟在对面比了几个手势，立刻点了点头，身子伏低。
再等等，看看南佐会不会露脸。
刚这么想着，就看见一道好熟悉的身影，从刚支起的帐篷后面绕出来，好家伙！正是南佐！
躲着的四人沉住气。
南佐铁青着脸，压根看不出之前半点嬉皮笑脸的模样，整个人周身都笼着肃杀的气息，阴沉沉的好像随时会抽出一把刀捅进人身上。
好家伙，看来那个姓君的小子不大好了。
络腮胡面上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看南佐来了，热情道，“小哥怎么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我自己会拿。”仿佛和络腮胡多说一句他都嫌脏，南佐弯腰拿走篝火边上一根火把，转身就走，丝毫不客气。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等南佐走远了，秃头嘀咕了一句。
“害，”络腮胡大大咧咧坐下，“不客气好啊！”
“你看到他腰间那个官兵牌子没有，那以后就是咱们护身符啊，可得把他留下。”头巾男和络腮胡交换了一下眼神，杀意尽显，“实在不行，今晚就给他做了。”
“这样。”顾长惟无声向对面两人打手势，示意章离和镜鉴从右侧一点点绕到过来，顾衍之虽然没在军营里呆过，但父亲这些手势他还是看得懂的，不需要多解释。
既然南佐在顾徵边上，顾长惟不相信他不会放任不管，这群流寇不知道南佐的底细，他们四个可是一清二楚。
“什么人？！”
顾长惟四人才刚刚绕过到后面，还没等靠近顾徵那团小火把半步。
迎面就是南佐一枚飞叶，铁箭般射过来，笔直钉在枝干上。
那边热火朝天的，而顾徵和南佐两人这里则是一片漆黑，只有那么一根可怜的火把歪歪斜斜地插在泥泞里。
昏暗的火光摇曳，微衬出顾徵过于惨白的那张脸，肉眼可见的疲惫与病态。他后面还停着一辆马车，又旧又破。
顾长惟直觉告诉他，里面有人。
应该是那些流寇口中的西陵皇子，只是不知道是倒霉的哪一位？
四人也不藏着掖着了，径直上前，站到顾徵面前。
“哼。”南佐打量了四人一番，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根本懒得打招呼，径直走去了顾徵身边。
“你三叔来了。”
这话说得好像是顾长惟欠了顾徵一样，分明是顾徵自行出逃。
其实追了几天，四人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愤怒了，而且心中疑惑渐生，因为如果顾徵真心逃跑，怎么不走燕舜，北殷王不傻，带着公主一过矞山必走燕舜，不必要来阆良自找麻烦。
还是说，顾徵离开朝京，是事出有因？
顾徵还是那身白衣，坐在火把边上烤火，听见南佐这无礼至极的话，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顾长惟什么都没说，疾步走到了顾徵旁边，直接抓起了他的手。
把脉！
顾长惟不是担心他的身体，而是在确认顾徵有无内力。
和他们想的不一样，顾徵还是经脉全断，浑身没有一丝波动。
果然是事出有因。
那天连马车连都消失不见，顾衍之怀疑顾徵是又遇上了想国教堂那次一样百来号人的大刺杀。
顾徵不留痕迹地把手收回来。
“为什么私逃出京？”顾长惟皱眉，脸色冰冷，一点都没有放松下来。
“刺杀。”
“托你们的福，没死。”南佐开口讽刺，顺手转了一下火把的方向，怕乱飞的火星燎到顾徵的衣服，他认命般叹了口气，又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
“算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顾长惟面色难看，眼睛轻眯，“赶紧跟我们走。”
顾徵没吱声，但几人都听见前面的流寇突然躁动的声音，可能在忙着把帐篷前多余的火堆灭掉吧？毕竟他们好像只打算留一个烧的最旺的过夜。
“哈？你们有马？有车么？”
听到这话，南佐抱着剑，嗖的一声转过身，冷声问道，“你让他怎么走，他那一身伤你替他抗？”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连走路都飘。”
“白泽这一路都没反应吗？还有脸问他为什么出京？”
“不出京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砍吗？起码北殷王能护住他。”
“丢了就是丢了，还想捡回来？”
南佐一口气五连问。
“……”顾衍之张了张嘴，呵斥的话，刚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就堵住了。
“属下来背公子好了。”镜鉴是个老实人，根本没听出来南佐话中的不平，本来就不清楚为什么被突然调来抓人，见这场面还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是顾将军派他来救人才对，现下毕恭毕敬地单膝下跪，示意顾徵趴到他背上去。
“你倒是愿意背，他可经不住跟你们一块受苦受累！”
南佐话语未落——
轰的一下，这一片鬼都没有的偏僻之地突然冒出无数火把！
“哈哈哈哈哈，老子就说嘛！带着这小子，绝对划得来！”
“老大真是神机妙算，这是好大一条鱼上钩了呀！”
“嘶，你看他们还穿的衣服，一看就是有钱人！”
顾长惟缓缓抽出腰间佩剑。
“咳咳咳，”剑拔弩张之时，顾徵突然咳嗽起来。
“呦吼，这小白脸这就要咳死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好多！”
“你下药了？”南佐突然一僵，面色微变，“你在火把上撒了药粉？！”
“还不算笨嘛哈哈哈！”
络腮胡嚣张地笑起来，丢下他那两板斧，拍了拍手上的灰。
“老子做的药粉，遇热飘飞，人一吸进去，那可是没得救了！”
“是不是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南小哥，你只要乖乖的，束手就擒，我保证不会伤你，还会考虑给不给你解药。”
“又或者，你主动把腰牌交给我！”
“呵——”谁都没发现南佐嘴角上扬的一丝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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