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闻声转过头,  笑容已经收敛,又恢复了往日端庄柔顺的温婉模样。

    她微微垂首,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温声道:“皇上来了。”

    成闵也赶紧行礼:“微臣拜见皇上。”

    周瑾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目光看向成闵,  眼神深邃。

    这是他开恩科后钦点的状元郎,  算是从宁安一路跟过来的人,  才华横溢,  神清骨秀,办事牢靠,  连裴宁都赞不绝口,还亲自跟自己开口要人。

    “成大人近些日子辛苦,  义馆的事儿处理的很不错,尤其是这次春耕,听说百姓都很感激。”

    成闵大大方方的朝周瑾拱手,俊逸的面上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全都仰仗皇上指挥得当,还有娘娘和宁安侯夫人,  夫人举荐的隋家三爷,更是百事通,  成闵在其中不过一粟,实在不敢居功,  一切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裴宁闻言微微一笑,看着成闵眼中柔和,  “成大人不必自谦,  其实您来义馆,  实在是屈就。”

    成闵再次朝裴宁鞠了一躬,  “娘娘谬赞。”

    周瑾在一边静静看着,淡声道:“已经耽搁不少时间,该回宫了。”

    裴宁心中暗叹,出宫的时间总是短暂,有周瑾一起出来,就更短暂。

    成闵忽然道:“娘娘,待会儿还有百姓烧第一炷香,大家都希望您能在场。”

    他又和周瑾拱手,“皇上,娘娘庙第一天落成,若是娘娘能在,这对百姓来说,定是一件盛事。”

    周瑾笑着走到裴宁身边,声调十分轻柔,“那就留下吧,我还有些折子没批完,得先回去了。”

    裴宁本以为必须要回去了,乍然听到这句,不由有些惊喜,仰头看向周瑾,“可以吗?”

    她看到周瑾面上的笑,便拎起裙摆,微微行了个礼,“那真是多谢皇上啦。”

    周瑾抬手轻轻揽住裴宁的肩,笑着点头,“那你也早些回宫,小鱼脾气大,不见你肯定要闹。”

    “好。”裴宁想起女儿,眉眼柔和了许多,“等这边事完,我跟阿愿说会儿话就回去。”

    周瑾没有再看成闵,神情微凝,径直朝外面走去。

    这时周珏看到人群动了,便也和顾明静道别。

    他轻轻把明静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柔声道:“我得回去了,下次你进宫,尽量多待一会儿,我会来见你的。”

    清宁宫和坤宁宫相距有些远,他也不能总往坤宁宫跑。

    明静摇摇头,“我娘现在都不想进宫了,她说太麻烦,还要跪来跪去,走的腿疼,腿哥哥,你为什么不能出宫啊?”

    周珏看着她清澈的眼,舍不得说谎,只能叹气,“如果我再大些就好了。”

    顾明静无忧无虑的笑,“我们很快就长大啦,都忘记跟你说了,豆豆哥哥可能要去军中了,我真羡慕……”

    周珏看着她自由自在的,似一朵风中摇曳的花骨朵,他心里渐渐黯然。

    隋愿看到周瑾带着一众人又呼啦啦地走了,和顾之恒也摆摆手后,便立刻去找裴宁,丝毫没有注意到顾之恒身边站着的齐卫。

    两人把事情处理好,百姓上完香,又说了好久的话,还聊起明静打架的事儿。

    裴宁觉得那齐家实在是有些不要脸,今天看到那个齐卫,也不如年轻时好看了。

    她戏谑的看着隋愿,“当年齐卫也算是玉京头一号美男子,那时候玉京不少贵女喜……”

    隋愿连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好姐姐,以后不许再说,你这话要是叫顾之恒知道了,我可不好过了。”

    “你不会真喜欢过吧?”裴宁本来只是随口说,这下真好奇了,“那齐卫也就一张脸罢了。”

    隋愿叹了口气,又贼兮兮道:“年少轻狂嘛,若说喜欢倒也没有,不过看着那个脸,确实是享受。”

    裴宁忍不住笑,当年那个蛮横叉着腰的隋家姑娘,现在是真难得一见了。

    直到金轮西坠,二人才依依惜别。

    裴宁笑道:“听说豆豆要被带进军中了,我准备让他们母子进宫一叙,你到时候也来,把明静明睿也带来,孩子们难得见见面。”

    隋愿心里有些不愿意,但也只是笑着推脱,“明静那丫头不懂规矩,我进宫都不想带她。”

    裴宁笑着道:“是我想她了,行不行?到时候就带上吧,明静明明就乖得很……”

    隋愿带着明静回家后,顾之恒早就回来了,白日里的暑热已经消散,穿堂风带起一阵阵花香。

    顾之恒靠在躺椅上,手里握着本书,看着隋愿款款走进卧房,迎着夕阳的暖光,一身湖蓝色素衫,整个人像是落入一幅柔美的画卷。

    成婚这么多年,他看到她,心头总会有涟漪泛起。

    “回来了。”他哑着声音,将书放下,“怎么这么晚?”

    隋愿将外裳脱下,今天还是出了一身汗,“不晚啊,这天色不还亮着吗?”

    她转身就看到顾之恒炙热的目光,无奈的摇头,“不行,我饿了,洗漱完我要吃饭。”

    顾之恒可不会轻易放过她,“我也饿了,阿愿,昨晚你说今天要早起,不能折腾,我答应了,但你答应好今天给我,不能耍赖……”

    隋愿笑着推他,娇声道:“昨晚答应的是今晚,现在又不是今晚,你急什么?”

    “太阳都落了,马上就是了。”顾之恒一把抱起她,一起进了湢室,“早些晚些都是一样的。”

    隋愿压根抵挡不住,被他捉住了双手,又被他一双手撩拨的气喘吁吁,眼神迷蒙,只能任由他去了。

    顾之恒和齐卫在娘娘庙碰到,说了会儿话,烦的不行,回来见隋愿没在,更是心里发燥。

    早就在湢室燃了迷迭香,又用迷迭香的香胰子搓过一遍。

    他一把抱起隋愿,将她抵在墙上,两人唇舌纠缠,他努力控制着力道:“阿愿,你今天见到谁了吗?”

    隋愿被满屋子的迷迭香熏的有些晕乎,声调媚的似是掐出水,“谁?没有谁啊。”

    顾之恒不甘心,又大力磋磨了两下,“没见到吗?这迷迭香的味道,有没有想起来?”

    “想不起来。”隋愿被冲得心口一荡,脑子越发晕晕乎乎,霎时杏眼含泪,娇滴滴地骂:“你别折磨我,混蛋。”

    顾之恒借着湢室里一点烛光打量她,阿愿是个直性子,表情也不像是说谎,一颗心飘飘忽忽的,总算安稳了些。

    “叫我相公,阿愿。”

    隋愿被逼得脖子直直后仰,眼里泪都滑落了,抬手就抓他,口中媚声道:“相公。”

    顾之恒终于满意了,重重的满足了隋愿。

    夫妻两满湢室的折腾了许久,隋愿好几次哭着求饶,等到云收雨歇,天色彻底黑了。

    顾之恒眼底满是餍足之色,又怕被骂,便殷勤的帮着隋愿清理身体。

    隋愿浑身瘫软地靠着软枕,胸口起伏不定,气儿都没喘匀,“你这人真是的,孩子们等着咱们吃饭呢。”

    顾之恒笑了起来,“爹悄悄过来了,两个孩子正缠着他呢,你就放心吧。”

    隋愿白了他一眼,合着这人都算计好了,就等着自己回来,把人吃干抹净呢。

    “对了,今天裴姐姐让我带着明静进宫。”她靠在顾之恒怀里,看着他忙前忙后,“你说,现在孩子也大了,会不会不好?”

    她想的多些,周珏也大了,少年少女总在一处厮混,他们知道是青梅竹马,可外人瞧见

    了,对明静肯定不好,将来还怎么说亲。

    顾之恒沉吟了一番,明白她的担忧,“是有些不合适,可明静还小未及笄呢,皇后一直都喜欢明静,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意思。”

    隋愿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明静这个性子,哪里是能进皇家的样子,我也舍不得她。”

    “那就多留她几年,嫁女儿的事,即便是天皇老子也强迫不得。”顾之恒帮隋愿穿衣裳,“就算她不嫁人,也有咱们,还有明睿呢,怕什么?”

    隋愿笑起来,“也是,从前我就只想着她能健康长大,我就满足了。”

    上辈子可没有这小丫头,也算是捡一条命,能快快乐乐长大就好了。

    顾之恒看她笑了,便吩咐珠玉摆饭,“咱们别多想,太子现在还小,而且看今上的意思,挑太子妃大概还早呢。”

    隋愿有些好奇,“太子妃的人选,应该不会有明静吧,可千万别有,太子那孩子挺好,就是身份不合适。”

    顾之恒帮她盛了一碗汤,“过几年再考虑这个事儿吧,明静现在窍都没开,你就着急?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想了。”

    夜色弥漫,玉京万家灯火渐起。

    坤宁宫中,周珏正陪着母亲和妹妹用饭,周瑾还在勤政殿没回来。

    裴宁看着周珏,有心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了不太好。

    “对了,我准备后天让你杨婶婶和隋婶婶都进宫,豆豆要去军中了,大家一起见见,也算践行。”

    周珏眉眼平静,“好的,娘,那后天我早些过来。”

    裴宁看他这平平淡淡的模样,还真有些拿不准,怕说开了孩子不高兴,也就罢了。

    周珏带着小鱼出去后,裴宁正卸妆准备洗漱,周瑾这时候过来了。

    裴宁叹了口气,只能起身去迎,“您这会儿怎么还过来?”

    周瑾难得的眉眼温润,还握住她的手,“怎么了?不欢迎?”

    裴宁笑笑,“怎么会?我以为您会歇在那。”

    周瑾牵着她往内室走,“今日可还顺利?娘娘庙已经落成,义馆也有能人在管,你将来也可以少出宫,不用这么疲累了。”

    裴宁浑身一僵,脚步停下了,没有犹豫,直言道:“这是您的想法,还是作为皇帝的命令?”

    周瑾诧异回头。

    裴宁努力扯出一抹笑,终于是开口,“妾身挺喜欢这件事的,望皇上成全。”

    “你别多想。”周瑾听她改了称呼,心内暗叹,也摸准了裴宁的心思,“我就是怕你累着了,你若是愿意继续管着,那就继续。”

    裴宁也松了口气,“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不会拖您的后腿。”

    周瑾笑着道:“我自是信你的,不过这事需得长久计,也别太逼着自己。”

    夫妻俩牵着手进了湢室。

    一番温存后,周瑾面色通红的抱着裴宁出了湢室,两人都有些没缓过来,喘的厉害。

    他其实对自己今晚这行为也有些不知所从,若说爱情这东西,他早就抛下了,可今日成闵看着裴宁的眼神,他却觉得熟悉。

    那分明是裴宁从前看着他的眼神。

    明明今天这两人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可就是因为这样,他心里反倒越上心,而且裴宁转过头的时候,眼里分明一丝东西都没有。

    周瑾就在那一刹那,只觉自己好似错过了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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