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江枫还主动为安眠递上了她的包,亲自为她穿上了那双白鞋。他真的就像等待妻子归来的丈夫那般,温柔且良善。

    除却那一抹藏却在眼眸深处的弑杀。

    安眠的背后徒然升起一股冷意,她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那条巷子里钻。

    江枫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倚着门框低头点了根烟。他的眼眸垂得很低,清隽的侧颜在烟雾弥漫下显得有些朦胧。

    高高挂在头顶的太阳散发着炙热的光芒,他舔了舔右边的虎牙。四周阴翳着的树影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阴影,阳光,可真是刺眼啊!

    不过,要是生命中没有了阳光,才是最可悲的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本,自己就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如今,看见的每一缕阳光都是奢侈罢。

    他不想去揣测安眠走了还会不会回来,他只知道,他有得办法,找到她。

    一只烟抽完,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随意地将烟头扔在脚底,碾灭了它。当最后一缕烟丝被熄灭,属于它的生命就到了头。

    江枫沉默地走进卧室,沿着床边整理了起来。他细细地将那些褶皱都抚平了,然后依照安眠昨晚睡的位置躺了上去。

    那张熟悉的床上沾染上了不属于他的气息。鼻息间全都是女人的馨香味,徒然间,他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极其兴奋的大脑罕见的出现了疲惫,自己竟然感到了困意。

    他当下有些略微惊诧,却真是抵不过那阵困意。

    窗户半开着,晨间的风从外面吹拂进来,一点一点拂过他的脸庞,清淡的香气围绕在卧室中,他竟是睡了个安稳觉。

    安眠急匆匆地赶回医院,今天是跟沈小姐约好的日子。她的问题有点严重,但上次只是进行了短程咨询,还未进行到可以解决她焦虑的问题那一步,于是跟预约员约好,这周一来。

    回医院的路上,周律打来电话,是催促她赶紧来的。沈小姐已经到了。

    安眠有些不好意思,没进诊疗室,先回更衣室换了衣服。古语有云:“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

    意思是:帽子要戴正,衣服扣子要扣对,穿好鞋子,保持干净整洁。正衣冠是外在形象,同时也寓意表里一致,提醒我们做人的行为要正派。

    安眠站在更衣镜前,深呼吸一口,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露出八颗牙齿的那种。

    心理医生要具备极具亲和力的笑容,于是安眠经常会对着镜子联系微笑,也就成为了她每次照镜子的必修课。

    要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去见求助者。

    安眠不太喜欢直接叫他们患者,求助者更贴合些。来的无非都是需要帮助的人,而自己的职责就是引导、解决他们的心理问题。

    “很抱歉,路上有点事耽误了,等很久了嘛?”一开口,就是很熟娴的语气。再加上安眠无比纯良的面容,实在让人生气不起来。

    沈小姐摇摇头,显然是情绪不怎么高涨。她最近严重失眠,还经常做噩梦,整个人又比之前安眠见到她时,消瘦了不少。

    这种消瘦不是身体上很明显看出来的,是指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她的精神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崩塌,所以整个人都不会呈现出一个好的形态。

    屋内被金色的阳光所覆盖,连带着沈小姐看安眠都像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仔细观察着她的安眠自然发现了这一点,她露出亲和的微笑,坐在专属于她的座椅上,卸下一身的疲惫,手上拿着笔,提出了问题。

    “最近,还是失眠吗?或者说更严重了?”安眠对于沈小姐的症状是有一定掌握的,不过目前是还需要她更多的表楼出情绪才可以。

    沈小姐点点头,随后又点点头。她的面容很疲惫,指尖一直紧紧捏着衣角,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过。此时她的情绪正处于紧张的状态,显然是不想去回忆。

    安眠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些什么,随后问:“在吃安眠药吗?会做噩梦吗?”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开始敏锐起来。

    沈小姐只有二十四岁,现在快速的生活节奏让很多同她一样的年轻人饱受煎熬。一方面苦于工作的压力,一方面就是家庭的生活,多是入不敷出,再面临着年纪越大,催婚的。

    安眠记得之前有探讨过一个课题,就是说精神疾病的患者跟普通人的界限在哪里?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一步之差。

    斯坦利库布里克说:“我发现罪犯和艺术家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喜欢生活本来的样子。”

    有很多患有“妄想症”的人,通常较为常见的是“被害妄想”。他们会无端地觉得有人要害自己,给自己下毒等。

    还有就是“关系妄想”。别人原本无关的言行举止都认为与自己有关,比如看到旁边有人说话则认为是在议论自己,甚至认为电视、网络上的事情也和自己有关。

    这些妄想通常内容比较荒谬,甚至离奇,旁人一听就觉得不靠谱,但患者本人却浑然不觉。有人会觉得这是幻想出来的,无中生有,因此会称之为“幻想症”。

    这是一种精神疾病,最典型的就是胡言乱语。因此常被人叫做“疯子”。但他们又何尝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沈小姐在一开始提出的咨询目标,在安眠解答后,又发现并不是她想要的东西。对于她真正想要的目标,她内心很明白,但似乎难以坦然地表达出来。

    所以,前面的一次咨询并不顺利,安眠觉得矛盾重重,困难不已。

    这次,安眠不想再重蹈覆辙。因此,她选择主动出击,但碍于沈小姐内心的戒备太过严密,她只好将内心真实的感受告诉她。

    “沈小姐,你现在带给我的是一种强烈的矛盾感,我很想去了解你、配合你,却无从下手,去突破你的表现带给我的矛盾感,这让我很纠结。”

    沈清有些动容地看着她,她能联想到,她最近的压力来源就是上司的关系。

    因为这番对彼此关系的坦诚表达,让这层咨询有了进展的突破口。

    安眠开始专心地听沈小姐讲述,得知她的上司近来因为种种原因,对她格外苛责。很多项目都会替换掉她,以至于让她感到在目前的岗位上,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

    再一次应酬时,甚至她的上司还有意无意地对她动手动脚,被她当场指出后,面子上挂不住,严厉苛责道:“你把自己当什么人?我犯得着去对你动手动脚?”

    酒桌上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这下看着也各个劝解了起来,不过都是些阴阳怪气让她好自为之罢了。这么一闹,她现在怕是也在公司待不下去了。

    这段时间,同事对她也是指指点点的。各路的小道消息都在说她不要脸,故意想靠上司上位,风言风语的太多了。

    在讲述后续的时候,沈清的情绪有些不对,她非常激动。一个看起来很乖很听话的女孩子,从来不会用言语去反抗,唯一的一次,落得这样的下场。

    职场里的丑恶真的是被揭露无疑。她的内心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内心在启动着一种保护机制,但大脑却在重复那些让她不舒服的画面。

    失眠、焦虑这些问题在困扰着她。

    一系列的了解下来,安眠对沈清已经有了完整的评估和诊断。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会确定治疗目标,形成专属于她个人的治疗计划。

    焦虑症是当下年轻人群多发的一种精神疾病。在这次的咨询过程中,安眠适当地提出了她的建议,并给沈清开了安眠药。

    一次半片,最起码能保证她的睡眠时间,缓解身体的疲劳。

    送走沈小姐后,安眠揉了揉眉心。许多的心理问题,从本质上来看,就是一个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问题。

    而心理医生跟求职者的关系,就是在治疗灵魂。灵魂跟灵魂间的碰触,往往是不经意的,充满了神秘色彩的。

    心理医生一天的工作量取决于他们的面客量。精神科医生也许一天可以接待几十位患者,但心理医生接待几位就会产生心有余力不足。

    最契合你的心理医生是会陪你去地狱走上一遭,然后成为你的守护天使为你插上翅膀的人。

    一天就在不知不觉间过去。傍晚的时候,天边下起了淅沥的小雨。隔着窗户,安眠都仿佛可以看到乌黑的阴云下所掩盖的一切,不知不觉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江枫的身影。

    她的预约员手里拿着雨伞,有些关切地问道:“安医生,还不下班吗?”她转身对她笑笑,说:“马上,你先走吧。”

    预约员是个学心理的大学生,做这个能帮助到她,跟着老师也能学到东西。见她这么说,了然,先走了一步。

    安眠不太喜欢下雨天,她觉得压抑。换了衣服,准备回家。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她却见到了江枫,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周遭的雨水跟他就要融为一体般。

    他换了一套衣服,不过依旧是黑色的。跟这阴云天气般,阴沉,压抑。见到安眠没有打伞,呆愣愣地站在前面望着自己。

    江枫又快步走上前,语气里有些责备的宠溺,黑色的伞笼罩住两个人,江枫高大的身躯站在她前面,阻挡了一些视线。

    “怎么不打伞?”

    安眠有些磕绊地说:“忘…忘了带。”

    随后她便看到江枫勾起唇角的笑,一脸无害地说:“没关系,我来接你回家。”

    雨滴滴落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在安眠的心里。四周的灯光亮起,细棉的雨丝透亮,映照着江枫有些不真切的面容。

    他依然静默着看安眠,嘴角一直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不着急,也不催促。他像打定主意一般,安眠一定会跟着自己走,周身凌然得像寒冬里的傲梅那样,挺立坚韧,弥漫着自信的气息。

    安眠却在那一刻,在男人深沉的目光里见到了势在必得。他对她,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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