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像是感觉到有空子钻,血丝融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渭河道君的一双眼中泛起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怨恨的表情。
“师妹,小心, 不要沾到!”就有两人上前, 将那哀婉哭着,很害怕的美丽女子扶起来, 距离这禁制更远一些。
他们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就像是他从前护着她一样。
可眼下, 因为担心她害怕, 受到伤害,大家都紧张着她, 甚至师兄弟们没有时间多看他一眼, 问他一句, 到底怎么样了?
还疼不疼?
吐了那口血, 他有没有事?
渭河道君就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同门们嘘寒问暖, 看着那美丽的女修哭着说道, “都是为了我,师兄都是为了我。对不起。”
“不是师妹的错。师妹别放在心上,好好歇歇去吧。”便有人和颜悦色地说道。
可……为什么不是师妹的错?
明明他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要师妹不要放在心上?
难道一句关心, 一声担忧, 一句垂问, 都像是此刻的他在无理取闹?
迎着师兄弟们隐隐带着责怪的目光,渭河道君看着外面的那些人。
他们都紧张着小师妹,都没有人来看他一眼, 这一幕……好生熟悉。
就像是五师弟当日被广陵仙君斩断了手臂, 他也和他们一样, 更在意的师妹的心情,是师妹晕倒了,师妹很悲痛,所以,所以也忽略了五师弟,忽略了其他人。
曾经是五师弟,现在,又轮到了他。
甚至迎着师妹那害怕地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种仿佛自己就要变成一个魔头的畏惧,都让渭河道君此时的心里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
他都是为了她啊!
为了她远赴海外三仙岛,撞上了广陵仙君,撞上了魔修。
若不是为了她,他怎么会有如今这样凄惨。
被魔修害到这样的地步,甚至,甚至那看望过自己的宗门长老叹息说,只能把他勉强维持到现在这个局面,日后,他的修为,他的一切全都化为泡影。
若不是为了她,不是为了她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可当他出了事,师妹不敢看他,只知道自己啼哭被人安慰,把他丢到一旁,絮语呢?
他疼爱入骨,视作掌上明珠一般疼爱的絮语呢?
她也不见踪影,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渭河道君全都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憎恨的目光,大叫了一声。
丹田里,残存的混杂着血色的灵气顿时爆开。
他脸色扭曲,捂着自己的小腹倒了下去,听到的,却是师兄弟们紧张的声音说道,“师妹快离开这里!别看了,别难受,有我们在,渭河不会有事。”
他们先连哄带劝地把哽咽着的美丽女修给哄走,这才转过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奄奄一息,面容狰狞恐怖的渭河道君。
看着这样的同门师兄弟,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不安地问道,“怎么办?要不要知会大师兄?”
“可大师兄还在养伤。”
义阳仙君好不容易得到了仙丹,正闭关养伤,这时候若是让他知道渭河道君出了事,心绪一乱,无法静心闭关,那伤势又该怎么办?
可现在若没有义阳仙君出头主持局面,又该何去何从?
其中一人不由发愁地说道,“实在不行,就请掌教师兄求助于丹霞宗吧。”渭河道君好歹是丹火真人的女婿。
不管素日里有怎样的龃龉,这事关生
死,丹火真人不能够袖手旁观吧?难道还想让他的女儿失去夫君,让朝凤失去父亲不成?
想着丹火真人不可能这样狠心,这师兄弟俩方才放心了几分。
不过眼看着渭河道君躺在禁制大阵之中奄奄一息,却没有人敢打开禁制,给他一枚疗伤的灵丹。
暗红血色在渭河道君的身下蔓延。
他双目赤红,满心都是绝望与痛苦,又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恨与后悔。
那在海上礁石,被血丝突然侵袭的懊悔与恨意,全都再一次涌上心头。
若不是,若不是为了她们……
可如今,他后悔也晚了,只祈求丹火真人能帮自己重新站起来。
可现在太一宗掌教尚未回到宗门,这师兄弟又不敢自作主张,隔着这禁制大阵守着渭河道君也没有什么用处,便低声说道,“还是先去看看小师妹吧。也不知道她这次这么难过,会不会又病了。”
“可渭河……”
“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小师妹却是羸弱的女子,哪里受得了。”
“你说的也对。”
渭河道君耳畔传来这一声声对话,浑身抽搐着,想要张开嘴说些什么,希望师兄弟不要走,不要把自己留在这寂静得让人畏惧的净室之中,却听到脚步声慢慢地离开。
净室再一次被关闭,他身受重伤,遭受着苦难,却被一个人孤零零地丢下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陪伴伤心欲绝的小师妹。
身边没有人在,妻子据说回了丹霞宗求援,他孤零零的,眼泪忍不住混合着恐惧的血泪流淌下来。
这安静的的净室自然空荡荡的,却比乱糟糟的洞府好打理多了。
渭河道君在哭着的时候,狐狸崽儿正拿着一块儿干干净净的布料,把洞府里的灰尘都擦拭干净。
她趴在地上,撅着胖尾巴一寸寸地把洞府擦得干干净净。
她们母女居住的洞府本有避尘珠,从无灰尘。
也有夜明珠,满室光华。
可洞府被打破,避尘珠和夜明珠都不见了,很多的灰尘让黑暗的洞府里变得不那么干净。
小家伙儿抹了眼泪,记住仇人,就认认真真地打扫。
等把地上都打扫干净,她又急忙去把石棺给擦干净,趴在石棺上小声说道,“以后,芝芝一定给娘亲报仇。”
她像是在告诉自己,也像是在告诉沉睡了的美貌女修。
石棺一片安静,广陵仙君站在一旁看着,本想说卷一片风就能把灰尘都卷走。
可看着刚刚胖嘟嘟的崽儿认认真真地擦拭洞府的每一寸角落,他又收回了本想说的话。
她想做什么,他自然都会顺着她。
就像是芝芝现在擦着洞府,其实也是在重新和生活的地方打招呼。
他抱臂没有出手帮她,也没有和她一起擦这的确满是灰尘的洞府。
待狐狸崽儿累得不行,把整个洞府全都擦拭了一遍,广陵仙君这才走过来。
看着这穿着避尘阵法小褂子,还能造得小脸儿灰扑扑的小家伙儿,他拿了一方帕子给她擦干净脸和手,又往洞府里丢了一枚避尘珠,抱着这累得吐舌头,趴在他肩膀上小声哼唧的崽儿看看四周问道,“渭河都拿走了你的什么?”
“落灰了。”狐狸崽儿接过爹爹给她的灵果吃着恢复元气,一边生气的说道。
那就是渭河道君拿走了避尘珠和夜明珠……广陵仙君只觉得如今的修真界真是让人笑话死。
魔修千辛万苦要找的少君没准儿才是个金丹。
如今,
好歹也是正道第一大宗的长老,渭河道君竟然连两颗破珠子都要顺走。
丢不丢脸?
这修真界莫不是个笑话么?
“除了落灰呢?”洞府里空荡荡的,除了凡人烧制的那些不值钱的花瓶器皿,生活用品之外,其实里里外外就没有什么。
广陵仙君前次来的时候忙着应对拼命认爹的狐狸崽儿,一时都懒得去看这妖修洞府里都有什么珍藏,如今再看看,发现完全没有什么。
小家伙儿又四处看了看,呆呆地说道,“瓶子碎掉了。”花瓶碎掉了一个。
也就是说,芝芝没觉得还有其他丢失的东西。
这洞府本就空荡荡。
难道是只穷狐?
广陵仙君微微颔首,就听到芝芝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道,“爹爹,娘亲留给芝芝的,不在这儿。”
这里是她们生活的地方,洞府里全都是一些对修士眼中不值钱,可对芝芝却价值连城,充满回忆的东西。
就像是一个花瓶,对修士来说什么都不是,可芝芝却清楚地记得,那花瓶曾经无数次被她娘亲温柔地用来插着芝芝从山里掐回来的漂亮的花花。
那是有着她和娘亲最美好回忆的花瓶。
比任何珍宝都珍贵。
小家伙儿蔫嗒嗒地趴在广陵仙君怀里,毛耳朵都趴下来。
广陵仙君看着被小心翼翼收集,连碎片都一片片摆在台子上的那个破花瓶。
这样的花瓶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抱着蔫蔫儿的闺女,他沉吟片刻走过去,坐在被自家崽儿擦得干干净净的地面上,手中一翻,翻出一瓶粘稠的液体。
这液体半透明,有很浓烈的潮汐水汽的味道。
芝芝嗅到,又抽了抽小鼻子,看了那液体几眼,想到丹火真人曾经给自己的那些炼丹材料,下意识地就说道,“这是海蜃胶。”
海外有一种格外珍惜神奇的海蜃,于体内会生出一种奇特的充满海潮灵气的胶来,粘稠,触碰到空气就会结块失去灵性,储存不易,是一种很珍贵的炼丹的材料。
狐狸崽儿就看着她爹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捻起花瓶的碎片,对好缝隙,然后把海蜃胶倒上一点,重新压好。
那海蜃胶凝固,把花瓶的碎片牢牢地粘合在一起。
珍贵的炼丹材料,眼下也只不过就算是胶水罢了。
狐狸崽儿呆呆地看着她爹爹用珍贵的宝贝,粘着一个其实就是她和娘亲在凡人集市随便买来的花瓶。
花瓶一片片拼好,就像是她的心,也被拼得复原。
“爹爹。”她小小声叫他。
眼睛里热热的,忍不住湿润起来。
她急忙把小脸儿埋进他的颈窝,用力地把眼泪蹭在他的衣襟里。
“嗯。”广陵仙君一边粘着花瓶,一边反手拍了拍小家伙儿的后脑勺。
这破花瓶粘起来也就是短短的时间,重新变成了破碎之前的样子。
他把这充满闺女回忆的花瓶再次摆在台子上,就跟芝芝说道,“我回头把这洞府封起来,不会再让人闯入。”
当初他其实不过是心血来潮,没把这崽儿怎么当回事儿……不过现在,这是他亲崽儿,当然就不一样了。
芝芝点头,抱着广陵仙君的脖子,又延续之前的话题。
“爹爹,娘亲留给芝芝很多很多宝贝,芝芝告诉你在哪里……”
“哦。继续放着吧。”广陵仙君嫌弃撇嘴。
他养得起自家崽儿,用不着穷狐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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