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弘昼就差人送来了帖子。
邬安安拿着精美的帖子来回翻看,凑在鼻尖闻了闻。
除了淡雅的木质熏香,没有闻出油漆味,难得放下了些心。
如果以后要与嗅觉坏掉的人一起生活,每天得与油漆为伴,真是惨过挨揍。
帖子写着的宅子地址,与雍正的潜龙府邸隔了一条胡同,不禁开始琢磨起来。
弘昼与弘历现今一起住在毓庆宫,两人都没有赐宅子开府。成亲以后,邬安安要住到宫里。
规矩多是多,不过在雍正的眼皮子底下,弘昼就算对她不满,定不敢表现得太明目张胆,这样一来,她至少不会被家暴了。
如果他敢动手,她就把脸凑上去。邬安安抬手轻抚脸颊,很满意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嘿嘿,到时候顶着个大花脸,挨个去给各宫的主子请安。
邬安安桀桀冷笑,小样儿,来啊,大家一起不好过啊!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之后,邬安安拿着帖子去找了董氏。
董氏正在看账册,见到邬安安进屋,慈爱地笑道:“囡囡起来啦,怎么不多睡一阵?”
邬安安平时能睡能吃,平时午睡时,若是没人叫她起床,她能一口气睡到日头西斜,然后晚上再继续睡,从不会有睡不着的时候。
五十图与董氏都宠着她,说是睡得多长得好,任由她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什么针线女工,她一样不会。
做针线会伤眼睛,进厨房会伤了手,五十图直言,这些都是下人做的事情。
哪怕她以后嫁人了,多给她陪嫁几个丫鬟就是。反正在驻军地,彼此之间知根知底,若真敢欺负她,娘家人都是行伍出身,只招呼一声,就能集齐一伍壮汉攻打上门。
先前告诉弘昼的什么女工女戒,当然是邬安安在胡诌。
想到家人为她的打算,全部落了空,邬安安心里难过了一瞬瞬,叫了声额涅,走上前挤在了董氏身边,亲亲密密靠在了她肩头。
董氏拿起账本给她看,指着上面的田产铺子说道:“这些都是当年你玛法他们积攒下来的一点家产,你阿玛想要卖掉,后来皇上不允许旗人败家乱处置,就一直留了下来。亏得还有这些,我打算全部给你当陪嫁。”
说到亲事,董氏的眼眶渐渐红了,不舍打量着她:“我的儿,苦了你了。”
邬安安手上拿着的帖子,突然沉重烫手起来,她出门去,肯定要让董氏知晓。
若是董氏知道她是接到参加弘昼自己丧事的邀请,估计得晕过去。
暗自画圈圈将弘昼诅咒了一百遍,邬安安把帖子悄悄塞好,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安慰董氏道:“额涅,我真没事。额涅,我跟你说啊,先前我见着五阿哥了。”
董氏一下惊讶起来,邬安安笑着将见到弘昼的事情,将两人之间暗中的交锋隐去了,昧着良心吹嘘弘昼长得如何好看,人是如何温和斯文有礼。
“额涅,我们以前听到的,都是些风言风语的闲话罢了。就像二哥,他可好了,善良忠厚,可周围邻居,都说二哥迂腐,傻。哼,等到二哥以后高中之后,让那些眼皮子浅的人羡慕去吧。”
董氏疼爱儿女,哪怕就是五十图说句儿子不好,她都会跟他急。
听到邬安安这般一说,立刻跟着点头应道:“也是,都是嘴碎的爱传闲话,五阿哥是皇子,那么多规矩管着,能不好到何处去。哎哟,我这心啊,总算好过了些。”
邬安安搂着董氏的腰,亲昵地说道:“额涅待我真好,我最舍不得的就是额涅了,看着额涅为我吃不好睡不好,我跟着不知道多难过。额涅,以后你别听外面的闲话,杭州城谁不说我是有福气之人,不然怎么能有这般好的阿玛额涅?”
董氏搂着娇娇软软的邬安安,心都化了,笑着不断说道:“我的囡囡,当然最最有福气了。”
邬安安趁机说道:“额涅,五阿哥人俊心善,还有君子之风,下了帖子请我前去玩呢。”
旗人没那女儿家不能见外男的规矩,在杭州驻军地,周围邻里之间都是些武官之家,规矩更为松散。
反正都已经赐婚了,董氏没有拦着邬安安去见弘昼,只愣了下,问道:“玩什么?可是赏花吃酒?囡囡可不能吃酒,你都忘了,去年过年,你吃了两杯屠苏酒就醉了,拉着你二哥,说要去雷峰塔上摘月亮,大年三十晚上哪有月亮”
董氏想到邬安安吃醉酒时的趣事,咯咯笑个不停。邬安安跟着她一起笑,决定先瞒着她。
哪怕董氏以后得知了真相,邬安安没事的话,对她的冲击力要小一些。
既然邬安安要去赴宴席,董氏忙着张罗起邬安安的衣衫头面,要把她打扮得美美的出去见人。
既然去参加假丧事,邬安安还是很重视仪式感,总不能穿大红大紫的前去。她撒娇卖萌,终于让董氏依了她,选了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衫。
头面首饰,董氏就不依她了。到了这天,董氏在邬安安头上蘸了几只衔翠金累丝的簪子,亲自上手,净面敷粉。
邬安安为了让董氏放心,乖乖坐着让她装扮。
弘昼虽说不用送礼,邬安安还是秉着礼多人不怪的想法,脑子转得飞快,盯上了天井里开得正盛的玉兰花。
丧事送白花,不花钱不说,指不定还真能从弘昼那里捞一半的礼金回来。
邬安安指挥着绿翘,搭着木梯,剪了几枝玉兰花枝下来,用碎青绸布一缠,一束白花枝就做好了,拿在手里左右打量,满意地点头:“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董氏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着怪异,迟疑着说道:“哪有这样子寒酸上门的,你若是要送礼,得写礼单,选几样像样的前去。哎哟你这丫头,早知我去铺子里买些回来了。”
前去赏花吃酒不用送礼,邬安安当然不能说什么宴,笑盈盈说道:“礼不在贵重,端看诚意,我是把春天送去了,诚意重过千金。不过额涅提醒我了,我得赶紧去写份礼单。”
现去买已经来不及,董氏只能随了邬安安,笑骂着她道:“促狭,你拿着几枝不值钱的花枝,还要写礼单,仔细着五阿哥笑话你。”
说到笑话,有五阿哥在前,邬安安哪敢与他争锋,偷偷躲着董氏,溜回屋煞有其事写了一张礼单。
只一束花,写上去后很没有气势,邬安安揉掉纸,重新把字写得比拳头还大。
待墨干了,邬安安满意得很,字迹歪歪扭扭,与她在弘昼面前提及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形象很般配。
君子弘昼派了马车来接,董氏将邬安安送到了门口,不住叮嘱着绿翘,要她伺候好邬安安。
马车夫见到几人出门,赶紧走上前,恭敬地团团请安。
董氏客气了几句,见他礼数周到,人看上去老实忠厚,方放心让邬安安上了马车。
待马车驶出胡同,邬安安就把头上的金簪拔了下来,拿帕子包起来放进荷包,把脸凑到绿翘面前,吩咐道:“快把我脸上的脂粉擦掉。”
绿翘不问为何,只听着邬安安的指令,拿着帕子轻轻擦拭,最后指着邬安安的唇说道:“唇上擦不干净,还是很红。”
邬安安抿了抿唇,笑嘻嘻说道:“这不是口脂,天生的殷红,没法子,你家姑娘,就是这般美。”
绿翘看了邬安安一眼,只哦了声。
邬安安不在意绿翘的态度,她毕竟是欣赏钟馗那般长相的人,拿出小西洋镜,左右晃欣赏。
镜子里面的人,肌肤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双黑黝黝灵动的眼眸,殷红微翘的菱形樱唇。
邬安安越看越满意,对着镜子挤挤眼,无声飞吻,拉长声音说道:“好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人儿!”
愉快地收起镜子,余光瞄向半掀起的车窗外,顿时大白天见了鬼,整个人石化了。
车外面,“死人”弘昼一身月白衣衫,骑在高大雪白的骏马上,与她的马车并排走着。
天娘老子,弘昼什么时候来的?
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弘昼脸上带着斯文的笑,微微探身过来,朝着邬安安颔首打招呼:“真是巧啊。”
邬安安打死都不会认为是巧遇,不死心问道:“敢问五阿哥,从何处开始巧遇的?”
弘昼温和地答道:“刚好路过姑娘家的胡同口,就在那里开始巧遇上了姑娘。”
哦,那里啊,刚好把邬安安所有的举动,全部看完了。
狗日的狡猾的老狐狸,邬安安恨不得扑出去,把他斯文的脸皮抓得稀巴烂!
弘昼嘴角上扬,朝着邬安安补刀:“姑娘放心,你在我眼里,绝对能称得上京城第二美。”
邬安安眼里顿时怒火隐隐,冲口而出道:“谁是京城第一美?”
弘昼脸上溢满了笑,缓缓说道:“正是在下。”
邬安安:“”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