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沉默半晌,道:“落入敌手应该绝望了吧。”

    刘公公道:“陛下,主子是个将军,哪有未到决绝就自裁的将军,他活着就有反杀的机会?他为何都不等萧赦将军他们来救?”

    顾铭沉默,他为何不等?按照萧赦他们来的时辰,他完全可以活着。

    刘公公继续道:“主子是不想被玷污啊陛下,主子想为妻,只做陛下您的妻,所以主子宁可死也不让山匪碰。”

    顾铭看向刘公公眼泪滚了出来,他几乎带着绝望呜咽起来,他都干了什么?他又把司奕往死路上逼了一次吗?

    刘公公心疼道:“陛下一切都还不晚,陛下别太伤心,要是陛下倒下了主子怎么办?满朝文武可都盯着主子,陛下要养好伤不能拖了身子,只要陛下想明白了这层事,等陛下好了再好好哄。”

    顾铭闭眼,不晚吗?可他怎么觉得已经晚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抬手擦那止不住的眼泪道:“朕不能倒,朕要护着爱妃,朕说过要拿命护他的,朕说过”

    刘公公低头也跟着掉泪,道:“陛下先休息,奴先退下,陛下需要就唤奴,奴就在门口。”

    顾铭点头,刘公公爬起退了出去。顾铭坐在椅榻上坐了很久,直到他不再抽泣才回到案桌前,他将那发束放在桌上捻揉展开,一根一根挑,挑了半晌自言自语道:“朕为什么分不清哪些是爱妃的青丝?朕为什么分不清?朕不要花棉一的,朕只要爱妃的,朕只要爱妃的”

    顾铭的手有些抖,可他为什么就是分不出来,每一根看着都像是司奕的,但他又怕挑错了收了花棉一的,顾铭边哭边挑,御书房的灯火一直燃到三更。

    刘公公在外面一直守着,听到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他轻轻推开门,见顾铭伏在案桌上睡着了,那案桌上放着一个黄花梨木的盒子,里面装着扎好的发束。刘公公将盒子盖起来,拿了披风给顾铭披上,灭了灯退出去。

    转眼又是半月,这段日子司奕没去校场,他让榆夕将弓箭匕首峨眉刺和飞镖等都送到了椒房殿方便他练习,他是在为离开皇宫准备了。马匹他可以出城买,但这些防身武器在外可能买不到,铁匠铺子的东西他不一定拿的动,也不一定趁手。昨日他特意问了太医,顾铭的伤已好,现下就是找个时机让顾铭放他出宫。

    午膳之后,刘公公入殿时瞧着花棉一在给司奕喂糕点,两个人有说有笑,他朝花棉一行礼,立在司奕旁边道:“主子,陛下刚刚在院门口看了好久,主子还在生陛下的气吗?”

    司奕笑了笑道:“我和他置气什么?”

    刘公公一脸为难,司奕瞧着道:“陛下让你来的?”

    刘公公点点头,司奕道:“那替我谢谢陛下,如今我美眷在侧,子嗣很快就会有的。”

    刘公公急得慌:“哎呦主子,您就别跟奴这样了,奴知道您伤心,奴…奴…”,刘公公说着竟哭了起来。

    司奕看着心下一酸,但他不能告诉刘公公实话,刘公公知道却不说与顾铭听便是欺君,他道:“刘公公,陛下怎么折磨我都可以,但他万不该伤害无辜之人将我推给别人,你问问陛下,知不知道我大哥为何不喜纪云棉还要舍命护她?如果他不知,你告诉他,司家祖训除了以身报国死生不惧,还有从一而终生死不弃,我司家无论宗亲还是旁支都无一人娶妾。在司家,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她们是家族强大的根源,也是为了后辈呕心沥血的功臣。陛下也曾有敬爱的母妃,也有心疼爱护的妹妹,我以为他会懂。我和陛下心念不一终会离弃。刘公公不必再劝,原本我以为我和陛下终于两情相悦,却没想到是背道而驰。花棉一如今是我的人了,我便只能舍弃他。”

    刘公公急的跳脚:“主子”

    司奕不再理刘公公,刘公公看着司奕如此坚定也不好再说,朝司奕行礼又朝花棉一行礼退出去传话。

    刘公公走后,花棉一道:“奕哥哥,我觉得陛下等会可能会来找你麻烦。”

    司奕看着花棉一笑了一下道:“忍了这么久,也是难为他了,等会他叫你出去,你就赶紧走,要不然你可能小命不保。”

    花棉一一惊:“那奕哥哥怎么办?陛下他…”

    司奕道:“他…”,顾铭最多就是睡他一次,让他记得自己的身份。

    司奕道:“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记得跑快点,别回头。”

    花棉一道:“知道了,奕哥哥洞察秋毫,当真厉害。”

    司奕轻笑道:“我是太了解他了,他现在应该为情所困心下全乱了,运筹帷幄尽在掌控的人突然发现感情他不能安排,该有多慌呢?他若意识不到,我便让他深刻体会一下。”

    果不其然,没过上一会儿顾铭盛怒而来,那眼睛几乎能杀人,他看向花棉一问司奕:“你要为她舍朕?好”,顾铭捏紧了手指,司奕瞬间拦在花棉一面前,顾铭更怒,“你还要护着她?”

    司奕看着顾铭道:“陛下让她出去,陛下要做什么冲着臣来。”

    顾铭冷笑:“好,好一个冲着你来,司奕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司奕小声对花棉一道:“走。”

    司奕将花棉一挡着往门口走,走到门口花棉一就朝门外跑,顾铭抓住人头发回扯一把掐住喉咙将人提起来,司奕心慌:“陛下!”

    司奕直接吊在了顾铭手上,可顾铭那只手此刻像是铜臂铁骨,半分不动,“陛下,陛下放手,放手,陛下你要是杀了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陛下放手。”

    花棉一现在满脸血红,说不出一句话,她手指掰着顾铭,但那力度如同蚍蜉撼树。

    “陛下放手”,司奕一拳揍在顾铭腰间,顾铭却加大了手中力度,道:“你又为了她打朕,你又打朕。”

    司奕道:“陛下,放过她,臣不闹了。”

    顾铭松了力度,花棉一跌落,整个脖子都有些发紫,司奕将人扶起低声道,“跑。”

    花棉一撑着顾不得脖子疼痛连滚带爬的逃,顾铭看着花棉一眼中杀气尽显,司奕道:“陛下别寻侍卫拿她,要是她死了,明日陛下就会看到臣的尸首。”

    顾铭抓着司奕的衣襟将人提近,那满目杀意和气愤渐消,到底没吩咐侍卫拿人。最终他的手揽上了司奕的腰,放开了抓着衣襟的手,转而抚上司奕的脖子将额头抵在司奕额上,低声道:“对不起,朕朕不该冲爱妃发怒,爱妃不要生朕的气。”

    司奕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心脏,他咽了咽喉松了口气,顾铭已经对花棉一起了杀心,再不走,花棉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在顾铭手上。

    顾铭将司奕抱紧,轻轻抚着他的长发道:“爱妃别怕,别怕。”

    司奕将头靠在顾铭肩头,竟有些贪恋,这个怀抱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在待在里面了。

    司奕没反抗,顾铭就那样抱着司奕,刘公公唤了伺候的人退了,两个人默默无声,就那样站在门口抱了许久。

    顾铭松开司奕,抬起司奕的下巴,那双眼睛秋水盈盈一眼忘川,仿佛定下了他们几世的契约。

    顾铭道:“爱妃别恼朕,朕不逼爱妃要子嗣了,是朕思虑不周,是朕没有问爱妃的意思,爱妃原谅朕好不好?”

    司奕此刻很想将顾铭拥紧,可他还不能够,他道:“陛下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臣不能。臣问陛下,陛下能立臣为后散了后宫吗?”

    顾铭迟疑,司奕低下头浅笑心中酸涩,顾铭道:“朕可以不要皇后,朕让爱妃一直执掌凤印。”

    司奕舔了舔干涩的唇道:“臣谢陛下,其实臣不需要凤印,臣只是同陛下开玩笑。”

    司奕转身,立男子为后,那是滑天下之大稽,顾铭到底抵不过天下悠悠之口。此行离宫,他应该会输的很惨吧。这一刻他竟然期待顾铭不要找到他,那样他就可以永远抱着这样的幻想。

    司奕又道:“臣明日想去看看叛臣,臣想带花棉一去见见母亲。陛下能允吗?臣前几日才又与她同过房,万一她有了子嗣,我司家也该给她个牌位不是吗?”

    顾铭看着司奕,司奕这是妥协了?

    司奕转身看向顾铭,顾铭上前挑起司奕的下巴落下一吻,司奕没反抗,顾铭欣喜,司奕这是原谅他了,不恼他了?

    司奕再次问:“陛下允吗?”

    顾铭将司奕抱紧道:“允,朕都允你,只要你不恼朕,朕都允你。”

    司奕道:“臣谢陛下。”

    此刻,顾铭若非被司奕原谅他的感觉冲昏头脑,定能察觉司奕语气里的失望和无奈。

    这日,顾铭如愿留在了椒房殿,司奕把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翌日清晨,顾铭上朝之后,司奕便叫人唤了花棉一。花棉一来时,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

    司奕瞧着道:“怎么样?太医说要紧吗?”

    花棉一摇头,道:“太医说过几日就好了,只是最近别用力转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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