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后院后,便来到了回廊上,蜉蝣儿随手取下两根蜡烛,用火折子点燃后,随手递给了凌清漪一根。
蜉蝣儿也知道自家师妹这性格,便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师妹,师父书房那本《玉丹幻典》你看过吗?”
“师兄你可打住!别和我说看书了,我才刚听到这什么典,脑瓜子已经开始嗡嗡了~”
蜉蝣儿苦笑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师妹每次看书都得师父逼着去,估计记住的内容也是没多少,便接着解释道:
“这本书上记载了一种叫‘萦香草’的植物,既可研磨成粉后制成熏香也可榨出汁液使用,普通人摄入后会出现四肢无力,眼生幻象之效。想必这些下人应该都是摄入了这种东西才会如此。
但这种东西,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只会觉得四肢无力,功力越高,效果越弱。所以我想去看看那些护卫的死状,如果都是毫无反抗就被杀害,那离我的猜想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他们确实是被幻象吓死的,但是看到幻象是因为他们中毒了,可是就算中毒也只会产生幻象......”
看着那听完这话,在思考这些下人死因还把自己给绕进去的凌清漪。蜉蝣儿拍了拍她脑袋。
“走吧,别想了,后面的人死因才重要。诶!我这次可是左手啊!开始碰那尸体用的右手......”
感受到自家师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腾腾杀气与怒气,蜉蝣儿慌忙解释起来,快步朝大厅溜去。
“师兄,想不到你对这杜府竟然这么熟悉。这回廊穿来穿去,大晚上又乌漆嘛黑的,我都已经绕糊涂了,你居然能直接找到大厅,怎么看你都不像第一次来。要不是知道你这十年一直待在庄里,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曾经......”
“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说到这凌清漪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龙杜两家世交,蜉蝣儿自然来过杜家。
“走吧,前面是正厅了。”
蜉蝣儿却像没听到凌清漪此前话语般,继续带着路。
此时大厅正中停放着数具尸体,想必正是杜启明与他的那些妻妾。蜉蝣儿转身将手中蜡烛交予了一旁的凌清漪,对着那大厅中的尸体,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拿回蜡烛朝大厅内走去。
在蜉蝣儿眼里,纵使当年龙家大难之时,杜家并没有出手相助。可杜启明依然是他心中那值得敬畏的杜叔叔。这些年来,蜉蝣儿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杜启明当年也是有自己的苦衷,有着难言之隐。
大厅之中的装潢摆设,与蜉蝣儿孩童时并无多大变化。过了这么多年,那一幅幅字画、一件件饰品,所渗透出的熟悉感,如浪潮般汹涌而出,席卷包裹着蜉蝣儿。
蜉蝣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再去回想往事,仔细观察起大厅的尸体。凌清漪自然明白杜启明在蜉蝣儿心里的地位,此刻也是收起了之前任性的姿态,只是静静地站在蜉蝣儿身边,不敢再去打扰。
这些个杜家家眷的尸身,尽皆只有一处致命伤,且伤口平整光滑,应是利器所致。那行凶之人也定是江湖高手,才能下手如此这般干净利落。
但杜启明的死因,却让蜉蝣儿产生了疑惑。尸体并无外伤,说明临死前未曾发生过任何挣扎打斗,但体内却也没留下任何毒素。从尸体的种种状态看来,杜启明的死就像个迷。
蜉蝣儿缓缓闭上眼,杜启明的死如墨染夜空,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任何合理的可能,去解释眼前的这一切,找不到继续查探的方向。
突然,一道荧光闪现,打破黑暗。蜉蝣儿内心竟慢慢生出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杜叔叔是自杀?
也就在这时,寒光闪过,一人手持长刀直冲蜉蝣儿劈来。凌清漪急忙推开身旁的蜉蝣儿,开口提醒道:
“师兄小心!”
可那来人见一击未中,一掌推开正欲上前与自己缠斗的凌清漪。随后刀锋一转,顺势横刀砍向蜉蝣儿腰腹。
反应过来的蜉蝣儿,急忙大步向后退去,再次避过刀锋。来人自是快步追上蜉蝣儿,手中长刀未做任何停顿,向上撩挑,直奔蜉蝣儿面门而去。
此时蜉蝣儿已是被逼退到墙边,再无退路,只能仰头闭眼。心中大有不甘:“难道今日就要命丧于此?血海深仇尚未得报,自己却将殒命于此。”
过了几息,发现自己似乎还活着的蜉蝣儿微微睁开眼睛,向下瞥去。那刀刃此刻正停在自己下颚不到一寸处,随时可取自己性命。
还不待蜉蝣儿有所动作,那人已是冷声喝道:
“你敢乱动一下,我立马帮你脖子开个洞!你们究竟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随后微微侧头又说了句:
“还有你,姑娘,你要再敢上前一步,我也会刺下去。”
见自己被发现,那正在缓缓靠近的凌清漪也是停了下来了,不敢再有所动作。
蜉蝣儿这时才看清来人样貌,虽是时光流转,来人不再是孩童模样,但蜉蝣儿依旧认出了来人:
“杜少甫?我是龙蜉蝣啊!”
“蜉蝣儿?”
持刀之人,脸上也是一阵诧异,但终究还是将眼前之人,与十多年前那稚嫩的脸庞缓缓对上。
此时两人脑海中,情不自禁回忆起当年种种......
“少爷你慢点,小心别摔着了!”
六七岁的小少甫穿着寝衣,光着脚兴奋地在回廊跑着,在他身后追着一名丫鬟,怀里还抱着些衣裳,眼见自己追不上孩子,那丫鬟只能无奈地喊着。
龙扬风与杜启明正坐在杜家大厅,交谈盛欢。而蜉蝣儿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纵使心中觉得百无聊赖,倒也本分。
一转眼,小少甫便跑到了大厅,直接扑向了自己父亲怀里:
“爹,我听他们说蜉蝣儿来了,我要和他玩,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说完杜少甫还向一旁的蜉蝣儿做了个鬼脸。
杜启明从随后赶来的丫鬟手里接过了小少甫的衣裳,一件件为他穿上,嘴里哄着说道:
“好,咱们穿好衣服就去和他玩。你看小蜉蝣,穿的多整齐,你要是这模样,光气势上就比不过他了哦。”
这话似乎一下子就激起了小少甫的胜负心,挣扎着从杜启明怀里跳了下来,转着圈对杜启明说:
“爹,你快看一下,哪里不妥当的,快帮我整理好!”
说着再次看向小蜉蝣,轻仰着下巴冷哼了一下,似乎哪都不想输给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孩子。
杜启明宠溺地摸了摸小少甫的头,说道:
“去吧,现在你和他气势一样了!你俩去院子里玩会儿吧。”
龙扬风也是开口对小蜉蝣说道:
“蜉蝣,你就和少甫玩会去吧~听我们两俩叙旧,也算是把你闷坏了。”
小蜉蝣一听这话,轻轻从椅子上跃下,回身恭敬地对父亲说道:
“好的,父亲。”
说罢小蜉蝣便转身朝大厅外走去。而那小少甫早已飞奔出大厅,在院子里对着他喊道:
“你快点啊,今天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少甫带着小蜉蝣来到了自家书房,得意地给小蜉蝣说:
“蜉蝣儿,作为你大哥,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我上次打算找我爹玩,明明看到他进了书房,可是等我进来时却没找到他。没准啊我家书房有个密室,等下次我找到,一定带你去探险!
记住,这是我俩的秘密......”
眼前这二人相视一笑,却是杜少甫先开了口。
“哈哈哈,原来是你小子啊!你竟然从雾隐山庄出来了,得亏你这近十年,变化也不算太大,否则啊,刚刚这一刀就把你送走了。”
此刻的杜少甫已经开始打趣起龙蜉蝣来。
“那个,少甫啊,你是打算和我这样叙旧吗?”
龙蜉蝣此时慢慢伸出手,指着还在自己脖子前面的长刀。杜少甫闻言立马收回了长刀解释起来:
“抱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走,咱们坐下好好聊......”
那正欲寻个座,与蜉蝣儿好生叙旧的杜少甫,转身却看到自己亲人的尸体。一时间呆立在原地,直直地盯着那些尸体,并未再开口说些什么。随后杜少甫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就此伏身,不曾起来。
蜉蝣儿见状,上前紧紧按住杜少甫的肩头:
“少甫,节哀顺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可杜少甫并未理会蜉蝣儿,依旧伏在地上,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说你这老家伙吧,每次我出门都让我别惹是生非,说什么自己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次出去也没少惹麻烦,不还是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吗?我就是不想听你的话,你倒是像以前训斥我啊!”
过了好一会儿,杜少甫突然开口说话,那声音好似带着笑,但颤抖的声音已经暴露了他那还未平静的内心。
随后,杜少甫缓缓起身,脸上勉强露出微笑,对着蜉蝣儿说道:
“抱歉啊,蜉蝣儿,让你看笑话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