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枞应醒来的时候,还有点‘置身事外’的迷糊感。他没有自己来医院的记忆,连摔车前的记忆都没有了。

    意识慢慢聚集,魏枞应发现自己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一个不好的想法在脑海里产生。

    要死,他不会截肢了吧?

    费力地仰起头,他看见了自己的腿被吊起了来,心里那块石头才慢慢落下。

    镇痛棒还在工作,他重新闭上眼睛,脑袋的疼痛感让他很不舒服。

    四周是陌生的环境,他闻见了鼻尖有些难闻的消毒水味道,白色的床单盖到了下巴的位置。

    他望了望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卫生间里传来些许水声。

    没一会儿,林枋拿着一条白色的洗脸毛巾从卫生间里面出来。

    四目相对,他一惊。

    甚至还有点激动:“哇靠,你醒了?”

    林枋将毛巾随手往椅子上一丢,然后凑了过去:“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魏枞应也有点懵,他怎么来了?

    自己难道回首府了?

    但想到自己伤成这样,肯定还在京郊。也就只有他从首府赶过来这一个可能。

    心里多少还是感动的。

    他摇头。

    林枋为了听清楚他说话的声音,还特意凑近了一些:“那你嘴巴干不干?医生说你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能喝水进食,你要是口干我用棉签给你沾点水涂涂嘴唇?”

    “就一个。”魏枞应屏主呼吸,“你嘴巴里一股绿茶味,好难闻。”

    “他妈的。”林枋还以为是什么呢,退后了一步支起身子,“他妈医院的超市里就这个牙膏。”

    魏枞应哦了一声,脑子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有点回忆起了自己摔车时候的画面,当时黄毛别车过来,他没有来得及减速,最后被黄毛撞了之后,他摔了下来。

    后面的车避闪不及,然后从他左边的手臂和腿压过,最后车还压在他身上了。

    他有点不放心,费力地用右手掀开被子,看见手臂还在,只要没有缺胳膊少腿其他都是小事情。

    林枋看见了他这个小动作,有点生气:“你也知道你可能断手断脚是吧?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所以呢?”魏枞应反问,他当然知道这有多危险。

    但是总有人知道危险还要去做,他不喜欢别人称之为‘作死’。

    总有人想要向上帝证明人类不屈的灵魂和□□,就像是奥运圣火被点燃一样,向十方神明,西方诸神来证明人类的极限。

    当然他也明白,上帝可不管人类这些鸟事。

    自己参与某一项极限运动可能也没有办法让人类的历史进程加快,或是对人类文明产生什么影响。

    说着什么寻找勇气,挑战极限。不过是从没死的人口中说出的话。

    抛开文人那一套,魏枞应想自己喜欢赛车的最根本原因只是因为赛车带给他的快乐。

    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什么超自然什么追逐灵魂,都没有。

    可要问问所有极限运动的爱好者,都会得到另一个答案,那就是这项运动带给自己的变化。

    或是勇敢、或是无畏、或是坚持……

    阿部幸子用剪纸的行为艺术来获得安宁,他同样喜欢赛车带给他的快乐感觉。

    “你他妈就是傻。”林枋将他的被子掖好之后,看了眼挂着的盐水,这一大袋子盐水还是半个小时前才换上去的。

    没等魏枞应反驳他那句‘你他妈就是傻’,林枋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看了眼来电备注之后,林枋没有立刻接电话,而是对魏枞应交代了一句他去接个电话马上就回来了。

    林枋的电话结束得很快,魏枞应也没有问他究竟是和谁打电话。

    可能是某一个女朋友,而这个女朋友前面可以加上很多时态,比如过去式比如将来时比如正在进行时。

    又或许是林枋他老爸。

    反正总有人关心林枋,不像他。

    这会儿躺在京郊的病床上,除了蒋栩扬他们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他伤成这样。

    好几天没有回他消息的女朋友估计都不知道。

    魏枞应没有问林枋关于时筠的消息,之前那通电话里她说等他比完赛之后两个人好好聊一聊,魏枞应已经将这句话和分手画上了等号。

    这几天一直是林枋和张光炜陪着他,蒋栩扬原本想来又被魏枞应给劝回去了。

    这时候小心低调,否则魏枞应这件事捅回去了,估计他们也要被连坐,到时候限制了人身自由,更不划算。

    魏枞应也从张光炜口中得知程舸在他摔车那天的下午就匆匆赶回了老家,说是家里出事了。

    但是张光炜觉得不简单:“会不会是借口啊?是不是回去收拾东西然后直接投奔穆凯?”

    魏枞应听着张光炜的猜测,没有出声,这几天他已经可以吃东西了。

    医院的伙食清淡得可怕,他每天都是各种骨头汤。

    喝得他快吐了。

    林枋和张光炜两个人一个白天陪他一个晚上陪他,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啰嗦。

    至少两个人嘴巴还能休息十二个小时,但是魏枞应的耳朵全天饱受折磨,最后受不了了他给两个人一人嘴巴里塞了个苹果。

    魏枞应:“我已经腿和胳膊受伤了,我不想从骨科再转去耳鼻喉科,你们少说两句行不行?”

    -

    魏枞应的转院手续,办得很成功。

    他也没有问要转到哪个医院去,等到了才发现是时筠实习的那个医院。

    他回到首府的那天,正巧赶上首府变天。之前连着好几个大晴天突然迎来了雨季。

    这清明雨季来得特别早。

    樟树的枯叶被风雨挂落,大约等雨季过后树枝就会重新抽出嫩芽。

    魏枞应左边不能动,右手挂着点滴也不方便玩手机。电视机的节目单就像是一家不好吃的饭店的菜单,挑不出什么花样。

    他看着无聊的电视剧,最后还是安慰自己,与其和天花板干瞪眼还不如看看电视剧。

    但电视剧里气死人的情节设计又告诉他还不如看看天花板,最后他干脆看着旁边输液的管子,他发现一分钟内只有四十滴。

    确定了两遍之后得到的数据接近,看来四十滴这个数据真实性很高。

    他这才发现自己真是无聊透顶了。

    林枋说出去一趟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正想着他的时候,魏枞应听见了林枋的声音:“这边。”

    好像个导游在指路。

    魏枞应朝着门口望去,不止有他。

    一个身影在林枋背后露出一点点,但是仅凭那一点点魏枞应也知道那人是谁。

    她没有穿白大褂,穿了件便衣,看了眼病床上的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病房里一瞬间被沉默占据了,林枋的目光打量着时筠又瞄了几眼病床上的魏枞应,这会儿很有眼力见地撤退了。

    时筠走到病床床尾,看着躺在那里的人,脸上稍微有一点点淤青,左手臂和左腿上都缠着石膏和纱布。

    她从床垫下面找到片子,窗外的光不好,她对着病房里的灯看了看。

    一目了然。

    放下片子,她又拿起床尾的病历。

    魏枞应躺在床上,看她认真的模样,视线移开,看了看天花板。

    身上好痛,伤疤开始变痒,很难受。

    但是他却想笑,又有点想哭。

    视线再移到时筠身上的时候,她把病历和片子都归位了。先开口的是魏枞应:“时医生怎么说?”

    声音里还带着点笑意。

    时筠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人,抬手,指尖触碰着他脸上的淤青,用力一戳。

    精致的五官立马染上痛苦:“嘶——痛。”

    “活该。”时筠收手。

    “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下狠手?”魏枞应想抬手,但是发现她站在自己左边,左手举不起来,他也没有顾及右手在挂水,抬手示意时筠牵他的手,“真的一点都不想我。”

    时筠没接话,看着他举着的那只手。她收回了抵着魏枞应脸颊的手指,轻轻拉住了他右手的第一指节:“好好躺着吧。”

    魏枞应躺着,看着她。

    望着时筠好看的眼睛,他看见了那双眸子许久不见的爱意,爱意里带着害怕和心疼。

    魏枞应将她的手握紧了一些:“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时筠没有接话,她心情复杂。偏他好像真的是个不怕死的天生乐观派,他能开玩笑:“这角度看你和女上时候看你一模一样。”

    时筠抬手要打他,他也笑呵呵。

    听她骂了句“流氓”,他也没生气。

    时筠有她要忙的事情,原本魏枞应一直以为她是忙着医院里的事情,知道她其实是去三楼看她朋友是因为有一天她过来的时候正巧是中午饭的时间点。

    魏枞应问她要不要一起吃点,她说和朋友一起吃过了。

    听时筠说到朋友,魏枞应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个时筠的朋友都不认识,不认识她室友、不认识她的发小。

    也没有听她说过自己和哪个朋友玩得要好的。

    于是魏枞应有点好奇她三楼的朋友,随口问:“你朋友生什么病了?”

    时筠当时在给他削苹果皮,背对着他坐在垃圾桶旁边,低头认真地削皮:“先天性的,说了你也不懂。”

    这句话并没有很好地打消魏枞应对三楼那个人的好奇,因为时筠每次休息来住院部,一定会最先去看那个人。

    -

    卓汇似乎就像是首府的天气一样。

    前几天看着人状态好了不少,但是随着雨季前的晴天结束了,他也像是没有光的灰蒙蒙天空。

    他开始不怎么能够醒过来了,时筠拿着一束金丝杜鹃做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医生正巧从里面出来,她抱着花没有靠近,只能看见几句话之后卓妈妈捂着脸崩溃的样子。

    昨天离开时还不错绣球花不知道为什么一夜没见枯萎了不少。

    她将花瓶里的绣球花换掉,站在床边看着身上插满了管子的人。

    卓妈妈拉着儿子的手,一直在掉眼泪。时筠临走之前,卓汇醒了,氧气面罩下的嘴巴动了动,在喊妈妈。

    虚弱的声音比蚊吟声还轻,眼泪从眼角滑落,他说他不想死。

    卓妈妈擦着眼泪,哽咽地告诉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时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病房里出去了,她突然想到几年前自己接收到那个噩耗时的心情,她又想到自己曾经坐在路边看着妈妈和车陷入火海的画面。

    那对生命走到尽头时的束手无措让她全身都在抖。

    -

    蒋栩扬这几天终于有空了,到医院的时候看见了魏枞应腿上还没有拆的石膏,抬手往上面敲了敲。

    人很损:“你这木乃伊的扮相要持续多久?”

    “钢筋动骨一百天,感觉没有三个月拆不掉。”魏枞应看他敲石膏的样子,手里没个轻重的,提醒他,“小心点你的手。”

    蒋栩扬来的时候倒是没有空着手,和林枋两个人提了烧烤和啤酒进来。两个人掀开了魏枞应收到床尾桌子板,丝毫不怕遭天谴。

    林枋将烧烤和啤酒摆好,扫视了一圈病房:“时筠呢?”

    “三楼。”魏枞应这几天一直吃的就是医院的伙食,医院伙食清淡为主,这会儿看着烧烤唾液已经在分泌了,“女娲补天的时候料不够所以拿你们两个心眼去补的吧?”

    他们两个待了很久,等到时筠来病房的时候他们才走。在病房门口碰见时,蒋栩扬和她打了个招呼,时筠没有回应。

    看着状态不对。

    林枋也察觉到了,拉了拉蒋栩扬的袖子,小声告诉他:“小情侣的事情我们不插手,走吧。”

    病房的窗户开着在换气,烧烤的味道有点重。

    魏枞应还以为她今天不过来看自己了,这次比之前来得晚了好久。

    看她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魏枞应喊了她一声。

    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走过去,将换气换得差不多的窗户关上。

    室内的灯将她的身影印在窗户上,窗外漆黑。印在玻璃上的灯冒充着夜空里的月亮和星星。

    时筠站在窗前,窗户已经关上了,她人依旧背对着他:“魏枞应。”

    喊他名字的语气,轻轻的,有些无力。

    魏枞应察觉异样:“怎么了?”

    “你能不能放弃赛车?”她问。

    语气清清冷冷。

    魏枞应看着她的背影,没有想到还是这个问题,他的答案没有变:“不能。”

    他回答完,病房里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她依旧背对着病床上的人,魏枞应紧接着听见深呼吸的声音,随后她转过身,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她抬手将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表情恢复到和平时无二的样子。原本魏枞应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时筠那变化的样子他一瞬间哑然了。

    她在那一刻仿佛成为了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山鲁佐德。

    是啊,他不想要那些总想着他改变的人,他就喜欢时筠这样只需要爱他的就够了。

    从那天开始时筠开始照顾起了魏枞应。她似乎也忘记了原本说好的三月见面的时候再好好聊聊这件事。

    她忙完自己的事情,剩下的时间都在医院里陪他,无微不至,之前分手的讯号彻底消失了。

    他说吃不惯医院伙食的时候,她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拎回来了一份营养餐。

    比医院里的好吃多了。

    喂饭这活她也揽下来了。

    连林枋都夸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成了模范女友的标准。

    林枋隔天来看他,正巧时筠值班太累,趴在床边睡着了。林枋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有点老气横秋:“挺好一姑娘,你好好把握。”

    每天时筠都睡在那张不大的折叠床上,比他睡得晚,醒得比他早。她认真地遵守着医生说的一切医嘱,细心地照顾着魏枞应。

    白天没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将电脑放在床头柜上写着文章。

    魏枞应也不看电视了,躺在床上看着时筠用功的样子。

    键盘敲击的声音清脆,她神情认真又专注。

    他是个捣乱分子,时筠写了几行字感觉到后背上有一只手。

    右手没在挂水,他便用右手去折腾时筠。手抚着她的脊椎,掌心拍了拍她的后背:“后背挺起来,你小心驼背。”

    时筠卡着开头,陷在瓶颈期里,他往自己枪口上撞:“你什么时候还成个爹系男友了?”

    魏枞应看她坐直之后,手还没有收回去:“我不是。”

    时筠我打字的手停了,斜睨。

    在时筠的视线里,他笑:“我是实干派,能干的男友。”

    听着实干能干这两个词,时筠觉得百分之两百被他扭曲了意思。

    说他流氓,他这回倒是不承认了,拿鲁迅的白胳膊来引经据典。

    学业为主,魏枞应没再闹她,她安静地写着文章,魏枞应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她随意地扎着头发,身上那股子因为发型和针织衫的休闲打扮突然多了一份浑然天成的亲近感。

    魏枞应突然有点想念她的怀抱,他这一刻也想像每次事后都要他抱的时筠一样,他想被她抱一会儿。

    他的手又开始动了,手指戳了戳时筠的胳膊。写论文的人没有看他,打字的手也没有停:“怎么了?”

    “没什么。”

    虽然他嘴巴上这么说,但是时筠不相信。指腹搭在键盘上,光标还在最后一个字的后面闪烁着。

    这几天相处下来,魏枞应也知道了她实习得很不顺利。但是她没有和他大吐苦水,只是模糊知道她有心结。

    时筠不愿多说,反问他:“你这样你家里人知道吗?”

    至少从时筠来的这一段时间,每天给他打电话的人不是那几个朋友就是张光炜,其余的再也没有别人。就算不知道他住院,但是家里人连日常的关心都没有。

    魏枞应没有瞒着她:“我全部都拉黑了。”

    他一点都不想接到那些人的电话。

    魏枞应能感觉到时筠其实很累,在医院实习以及赶文章,实习挨骂,文章被拒,这些事情已经将她大部分的精力都消耗了。

    有一天她刚在病房的卫生间洗完澡,就接到了急诊传唤的电话。

    一辆载着四十个人的大巴车在附近发生了侧翻。

    全院能传唤回来的人都被喊过去了,时筠第一时间赶去了急诊。然而迎接她的是一个胸口被座椅金属固定支架贯穿的伤患,穿着仿佛是从皮肉里长出来的金属钢筋,她给几个住院医打着下手,但是她差点搞砸了。

    导师得知之后臭骂了她一顿,告诉她再这样还不如不要再当医生了。

    时筠除了道歉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当时差点就酿成医疗事故了。手软腿软地打着下手,看着面前的病人脑子里却播放着自己以前车祸时候的画面。

    第二天她偷偷去重症监护室看了那个病人,很遗憾,当天下午的时候时筠第一次以一个医生的立场去面对一个病人的死亡。

    一个学姐来安慰她,让她一定要去习惯这种感觉。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魏枞应已经睡着了,她的电脑还摆在床头柜上,已经息屏了。

    随便按了一下按键,屏幕亮起,是她改了一遍的被退回来的文章。

    -

    魏枞应在时筠的照顾下恢复得很不错,剩下的就需要回家静养了,然后定期去到医院做体检。

    出院那天,魏枞应坐在病床边,看着帮他收拾东西的时筠,他帮不上什么忙。时筠建议他最好还是找一个护工,毕竟她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全天都能待在他身边。

    她说护工得挑专业一点的,能帮忙照顾他进行科学复健的那种,于是挑选护工的工作交给了时筠。

    首府的天气一天天开始变热,魏枞应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时筠,让她上下班以及去实验室之后过来过夜更方便一点。

    时筠一开始推脱了,后来他态度挺强硬之后,时筠还是把车钥匙收下了。

    护工负责起了魏枞应的一日三餐,有时候魏枞应还会提醒护工多做一份放在冰箱里,时筠晚上回来可以吃。

    护工人不错,就是嘴巴碎。

    跟林枋一样是个话多的人,他喜欢聊天,总问魏枞应一些涉及隐私的问题。

    时筠在手机上设置了备忘录,上面记录了魏枞应回医院复查的日期。

    那天她要上临床,拜托了护工把魏枞应送去医院。

    第八周的复查之后,医生说魏枞应恢复得很不错,时筠忙完之后在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找到了等她的护工和魏枞应。

    魏枞应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时筠问他怎么了,他不说。又问护工,以为是他身体出问题了。

    结果护工告诉他是今天坐电梯下楼的时候碰见了一栋楼的邻居。

    邻居说的话让魏枞应不开心了。

    大妈就一个相貌出众的小伙子却是个残疾人表示了深深的惋惜。在魏枞应告诉她自己只是出车祸了而已,大妈才没说什么。

    护工不会开车,于是他们打的网约车去的医院。护工将轮椅搬下台阶,他自己拄着拐杖走到车边。

    在小区门口又碰见了电梯里的大妈,大妈看见了拄着拐杖的魏枞应,刚才自己在电梯里的解释仿佛只是个摆设,大妈又在那边说:“哎,是个瘸子。”

    听着护工的转述,时筠没良心地笑了。

    轮椅上的人脸更黑了:“回家了。”

    首府已经进入五月中旬了,二十多度的天气,温度和捎带暖意的风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看今天天气很好,问魏枞应要不要去晒太阳。

    魏枞应不太爱出门,他不怎么喜欢坐轮椅,也不喜欢被人侧目的感觉。

    尤其是上次他坐轮椅去复查,在电梯里遇上一个问东问西的大妈。

    时筠站在阳台上,打开阳台的窗户,感受着十一楼的风:“你不去吗?天气真的好好。”

    他拒绝。

    时筠将纱窗关上:“那我自己去。”

    “你难得休息,你就不能坐在沙发上陪陪我?”魏枞应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空位置。

    沙发上还有时筠拿了但是没有看完的诗选,她走过去,没坐下而是把那几本书都拿走,然后在书架上归位。

    “我想下去走走。”时筠将书放好之后还是没走到沙发旁边。

    最后魏枞应还是不肯下楼。

    樟树重新长出嫩叶,时筠路过绿化带的时候看见了里面的四叶草。

    停下脚步,弯下腰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拨弄了一下,看见了好几个四片叶子的四叶草。

    她将那些全部摘了下来。

    摘了不少,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在楼下呆了半个多小时,拿着一大捧采的四叶草回去了。

    魏枞应已经不在沙发上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挪回了卧室里的。

    护工在厨房间准备晚饭,时筠打开了卧室门看见躺在床上的人,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四叶草展示给他看。

    “送你了,四叶草,幸运的。”

    魏枞应靠在床头上,抬手从时筠手里拿起一棵四叶草,手指捏着茎身,指腹一碾,四叶草的叶片转动。

    他轻笑:“你采的时候是不是发现那一丛里有很多四叶草。”

    时筠点了点头。

    魏枞应随手把四叶草往床头柜上一丢,但是他没注意那边有一个烟灰缸,四叶草已经丢进去了:“傻,这是田字萍,所有田字萍都是四片叶子的。代表幸运的四叶草每个叶片上都能看见细细的脉络还有v形的纹路。”

    “是吗?”时筠看着烟灰缸里的冒牌四叶草,看了好久。

    专注又像是发呆的神情让魏枞应有点摸不到头脑。

    魏枞应反应过来多少是她的心意,正想解释的时候,只见她随手将手掌心里所有的田字萍都丢进了垃圾桶里:“是我搞错了。”

    所有的一切都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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