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二次早课过后，苏念予还是失魂落魄的。
梁沉见他闷闷不乐，也不愿意自己背黑锅，两人路过小公子的芳菲院，他突然灵机一动，将苏念予也拉进去了。
“哎哎哎做什么做什么？！”苏念予连忙挣扎，“你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就进去？找戚公子做什么？”
“你进来不就知道了？”梁沉将人拉进了屋子，小公子刚回来没多久，正在整理外袍，见两人进来，诧异道，“少卿，苏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苏苏他害了相思病。”梁沉嬉笑着拉苏念予坐下，“而且他还非说我是他的情敌？”
“……”
小公子皱了皱眉头，这青耕红线的效力不是解了么？苏念予还打着自己的主意不成？
“什么叫我非说你是我的情敌？！”苏念予崩溃，“人家虞蔷姑娘就差亲口承认倾心于你了，你说，你是不是私底下跟她…跟她私定终身了？！对，没错，就是你，我看人家虞蔷姑娘不像是会单相思的人，定是你先去调戏的！”
“我冤枉啊苏苏！”梁沉装模作样地拍了拍那人，“如今我还是那个大梁城来的浪子么？兄弟我也是有人管着的了！我哪儿有胆子跟你抢人呢？”
“有人管着？”苏念予瞪大了眼睛，“有谁管着？你不会真跟君姑娘好上了吧？”
梁沉开开心心地摇了摇头。
戚无染猜到他要干什么，轻轻一叹就要上楼。那登徒子却不依不饶地喊住小公子，“小道长，你躲什么呢？这事早就不是秘密了，多一个人知道算多么？”
“你…”苏念予转瞬之间就猜到了，“梁少卿，不会吧？？！我姐姐说的是真的？我以为是她做梦拉郎配呢？？”
“怎么不会啊？”梁沉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哎，我就问你，兄弟我有没有本事？”
“这…”苏念予还是难以置信，“这都行么？？少卿，你不怕湘灵扒了你的皮么？你你你…你简直色胆包天！你之前玩几个娼|家|的也就算了，怎么连戚公子的主意都敢打？”
“我说…”梁沉擦了擦嘴角的茶水，“怎么连你也觉得我是在冒犯？就不能是心意相通么？来来来，小道长，快过来，过来啊！”
戚无染知道他大男子主义犯了，又想拿自己来逞能，便不想理他，转身就要上楼去。梁沉不依不饶，起身便走到近前，他从身后一抱，那小公子便被他结结实实地摁在了怀里。
“你…”戚无染蹙眉，“别回回都这样！你放开…”
“我就不。”梁沉将那人活活抱了回来，又坐到了小茶桌旁，“看见没苏苏？我们这才叫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个屁，人家小公子脸都涨红了。
“哎好了好了，少卿，我知道你俩两情相悦了！”苏念予赶忙打圆场，“你快把人家戚公子放开吧！你看，这样坐着多不舒服啊！”
梁沉听了，竟揉了揉那人纤瘦的腰，“小道长，坐我腿上不舒服么？”
“……”戚无染别无他法，他浑身难受，被摆成这种姿态的人更像是秦楼楚馆中的风尘女，而不是一个清白无辜的世家公子。但他又实在是不想、也不敢坏梁沉的兴致---梁少卿他平时也就这种时候折腾他，只为寻点儿面子。
“没…没有。”他红着脸轻|喘|了一声，“少…少卿，既然苏公子要留下说会儿话，那我去小厨房备点儿热茶水吧…”
“好啊，”梁沉终于把人放下，“去吧，小心别烫了手。”
戚无染终于一溜烟儿撤了。
苏念予看得傻了眼，“你…你认真的？”
“那自然认真啊。”梁沉压低了声音，“苏苏，这种事除了大梁城几个玩得好的兄弟，再加上我舅舅，我可谁都没随便说过---如今你既然知道了，就说明你也算是我好兄弟了，好兄弟之间的秘密，可千万要保密才好！”
“哎…我自然保密。”苏念予揉了揉脑门，“诶？不对啊？你如今才把我当兄弟么？”
“害…别在乎这些细枝末节。”梁沉笑得很明显，“那你现在总相信，我无心当你情敌了吧？”
“你…”苏念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明明是你要安慰我，怎么冷不防秀了我一脸呢？我…我好像更可怜了啊！！！”
苏念予虽然感叹了一会儿好端端得怎么说断袖便断袖，可是一想自己的境况，不由得羡慕起梁沉男女通吃的魔力来。前厅里两个人正在天南地北的胡扯，小公子正在屋后的小厨房，小炉子上的热水已经烧开了，他坐在那里，揉了揉手腕上刚刚被握出来的红印子，正在发呆。
“戚…戚公子？”落落听到水响进了门，赶忙将壶中的水提下来，又熄了炉子，这才道，“公子…您…没事吧？”
“啊…我、我没事。”戚无染看到落落进来，赶紧要回避，“我没事，我来弄茶吧，你去院子里候着便好。”
落落看到他这幅仿佛被叮了一下的模样，没由头地升起一些怜悯感来，“公子，您的手…”
“我真的没事。”戚无染的语气依旧无波无澜，“少卿他平时骄纵惯了，也就是碰上这种时候爱调笑调笑我，我没事的。你还不快回去？若是让他再看到了你在这里，你也别想安生了。”
“公子！”落落不知从何处借来的勇气，“公子，你为何要处处屈从他？您好端端地守着自己冰清玉洁的模样不行么？为何偏要自己污了自己呢？”
“温公子！”戚无染语气如疾风，“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吧？难不成又要僭越么？你…”
话音未落，戚无染突然愣住了。
落落见他不说了，便还要开口，只听得身后幽幽一声冷笑，“落落，上次从阎王爷那里回来，如今又长本事了啊？连挖墙脚的事情都敢做了么？”
落落战战兢兢地回身。
梁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小厨房门口。
戚无染这次不敢做声，他知道自己越是阻拦，这事情定会闹得越大。前厅里苏念予等了梁沉许久也不见回来，便偷偷拿了一块桌子上的绿豆糕塞进了口中。他正享受独食，却听得后院一阵霹雳嗙啷般的混乱巨响，紧接着，是一个少年哭着求饶的声音。
他心中一惊，赶忙拿了剑就向后院冲去。刚一到后院，就看到落落满口是血、不省人事地躺在草地上。一旁的梁沉面色阴骘，正在把扇子收起来。
“少卿！”苏念予气得不行，“差不多就得了？！他能怎么惹到你？！你还要把他打死、弄出人命来么？！”
“自作自受。”
梁沉扔下这四个字，转身便走了。
傍晚时分，戚无染和苏念予从族里的医馆出来，两人都静默无声。
落落伤势不轻，但是又恰到好处地没被打残。最后还是苏念予将他背到了湘灵的医馆。临近傍晚的时候，两人又顺便去那医馆看了一眼。落落恢复得还算快，只歇了几个时辰便能说话了。
苏念予只觉得心思有些复杂，小公子更五味杂陈，两人没说什么，便匆匆作别。天色一点儿一点儿暗了下来，梁沉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山间小道上开始慢慢烟雾弥漫。戚无染走着走着，忽然一阵牛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回身，只见岑荼幽幽地立在那里。
“……”戚无染见梁沉不在，只好无奈开口，“你是来找少卿么？”
神牛摇头，“哞哞哞哞（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戚无染叹了口气，他根本就听不懂神牛的话，只好行礼便转身了。那牛却径直跟了上来，“哞哞，哞哞哞哞（仔细看看的话，梁沉倒是眼光也挺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戚无染自顾自地赶路，“但是我知道，你好像有些反对我们两个吧。”
“哞哞哞哞（那小子去哪儿啦）？”
或许知道神牛反正也听不懂自己说话，戚无染倒是有些放开了，他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又望了望四周。
“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有晚风轻轻拂过他的发丝，夜色一浓，白色的萤火虫渐渐漫了上来，岑荼看了看，有些呆了。
“几十米开外，有棵老树。”小公子的声音很轻，“也就是在那里，他把唐漪赶走了，自己倒还受了伤。”
“哞，哞哞哞（听不懂，但你爱说什么就说吧）。”
“后来啊，我就过去了。”戚无染好像笑了笑，“他有些醉，情绪也低落得很，他抱住我，又开始稀里糊涂地说一些醉话…不过说来说去也是在说自己的身世，说自己的母亲…一听他提起洛瑶姑姑，我便忍不住又心疼他…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对我究竟想怎样，迷迷糊糊地他缠绵上来，吻够了，又说什么殊途之人不可强求的话…弄得我好几个月，都缓不过来。”
“哞哞哞（你好像说得很投入）。”
“算啦…跟你提这些做什么呢？”戚无染有些无力地笑了笑，“说来说去，还是我自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吧…我总感觉我自己一直很被动，我好像什么也帮不了他。少卿他不是寻常人，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有谁能帮他打算清楚呢？”
“哞哞，哞哞，哞哞哞（自言自语，但好像很温顺，是梁沉喜欢的类型）。”
“他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少年人，也不可能在湘灵修一辈子的学。”戚无染起身，缓缓迈开了步子，“所以…如何能永远与我一处呢？”
霜林染上了夜色，流萤一朵一朵。
岑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年轻小公子清瘦的背景，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哞哞哞，哞哞哞哞（真奇怪，怎么感觉哪里跟神夜大人有些像呢）？”它摇了摇牛头，正要走，忽然听到一阵极其混乱的嘈杂声从湘灵山门处传来。岑荼突然想去看个热闹，遂隐去了身形，飘然而至。
一到山门处，连见多识广的岑荼都愣了一下。
只见五六个绫罗绸缎的中年妇人，带着四五十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一言不合就要强行上山。那守山的两个家仆怎会见过这种架势？赶紧便起了山门大阵。
妇人们见山门关了，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跳脚。
人群中又钻出个白头老婆婆，不由分说便轻轻往山门大阵上一磕，紧接着赶紧颤颤巍巍慢慢躺倒了在了地上，口中还不停骂道，“哎呦呦！湘灵关门打人了！儿啊、孙儿啊，快去大街上喊人来看看！湘灵打人了！要打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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