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钺洗完澡后,拿出青萍找出来的帝都地图,分析从哪个地方挖地道能最快进到皇宫。
他托着下巴看了半天,最后放弃这个离谱的想法。
那还能怎么进宫呢?
青萍端着茶水从外面走进来,她将茶水在桌上轻轻放下,对李钺说:“夫人,刚才宫里来人了。”
听到青萍说宫里来人,李钺顿时来了些兴致,他抬头问道:“嗯?什么人?是皇上来了?”
皇上没事怎么会来他们侯府,青萍摇头,答道:“是位公公,说陛下今晚会在麟德殿设宴,宴请百官。”
李钺立即意识到这对自己来说会是一个进宫的好机会,这个机会还极有可能是宫中的那位特意为自己创造的,他放下手中的地图,问青萍:“我能去吗?”
青萍抿了抿唇,低声说:“那位公公说可以携家眷同往……”
李钺哦了一声,点点头:“那就是能去了。”
青萍心中却觉得这事不一定能成,她提醒道:“可您不久前刚把侯爷给骂了,侯爷应该不会和您同去吧。”
李钺道:“不必管他,你去备车。”
青萍又看了李钺一眼,见他的样子不像是玩笑,圆圆的小脸上顿时布满愁苦,侯爷若是不让去,这备车有什么用?
若是往常,青萍还敢同夫人撒撒娇,问问夫人到底要做什么,今日她却不敢做这些,只能老老实实退下,让下人去准备马车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谢文钊换好衣服,从松轩堂出来,走到凌香馆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抬头向东边看去,霁雪院里那株高大的椿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茂盛,那被拉长的影子一直绵延到他的脚下。
谢文钊不由地又想起今日下午在霁雪院里挨的那顿骂,他到现在仍旧想不明白平日里温柔大度的孟弗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只希望她明日能够恢复正常。
谢文钊来到侯府门口,却见外面停了两辆马车,他刚要开口询问怎么回事,一转头就见孟弗也从侯府里走过来,往后面的那辆马车走去。
看到孟弗,谢文钊眼皮一跳,下午在霁雪院里她骂过的那些话仿佛又在他的耳边响起,谢文钊连忙出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李钺理所当然道:“进宫。”
谢文钊追问:“你进宫做什么?”
李钺皱了皱眉,给谢文钊丢下四个字:“你话好多”,直接上了马车,放下帘子,把谢文钊这个蠢货隔绝在外面。
谢文钊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这位向来被戏称是没脾气的面人公子,脸上难得地出现了几分愠怒之色,青萍站在马车外面,见谢文钊朝自己看过来,她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对着他干笑。
谢文钊无意去难为一个小丫头,其实孟弗要去皇宫,他也不是拦不住,但是不远处就是公主府,街道上还有行人走过,真要是闹出什么来,只会让这些人看了笑话。
他不让孟弗去宫里,不止是因为下午他在她面前挨了顿骂,更是因为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她下午那个气势,谢文钊一度觉得就是皇上站在她面前,她也是照骂不误的。
皇宫乃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也是最重规矩的地方,容不得半点的差错。从前谢文钊完全不需要去担心这些,孟弗是孟雁行的女儿,自幼便有人教导她这些,她向来是最懂规矩,一言一行从不出格。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谢文钊隐隐有种预感,这可能还只是一个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孟弗就算是再大胆,应该也不会在宫中乱来,他上了马车,沉声道:“走吧。”
月光如水,倾泻在朱红色的宫墙上,婆娑的树影在晚风中轻轻抖动,远处成千上万的灯火将这偌大的宫城点缀得明亮如昼,到了宫门口,他们下车接受侍卫的盘查,随后被放行,有太监在前面引路,去往麟德殿。
一路上遇见不少的官员,他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小声议论。
“陛下今晚为何会在宫中设宴啊?”
“这我哪里知道?”
“你看,魏大人看起来很高兴啊,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要不我们过去问问。”
那位门下省的官员听到这话,登时呵呵冷笑了一声,今日早朝的时候陛下破天荒地夸了人,夸的还是魏钧安这个老狐狸,他能不高兴吗?
但把这番事实说出来有些不好,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又拈酸吃醋,这位官员敷衍道:“可能是遇见了什么喜事吧。”
同僚没有多问,很快继续八卦起陛下今晚设宴的目的。
自李钺登基以来,他在宫中设宴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更多时候就只是召那些他在北疆打仗时的下属们进宫小聚,这位陛下的心里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李钺认真听着他们闲聊,想要借此判断出今天早朝上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官员们的废话太多,半天说不到正题上,直到李钺进了麟德殿落座,仍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魏钧安那个老头坐在最前面,满脸都是笑意。
李钺愈加觉得那位夫人今日在朝上定然是受了欺负,考绩这事最终还是让魏钧安这老狐狸得了逞。
……
孟弗想到那位陛下可能也在众人之中,特意吩咐了高喜提前来了麟德殿,告知众人等下见了她不必行礼。
众人不理解陛下接下来要唱哪出,唯有李钺多少能猜出孟弗的心思,他现在有八成的把握是那位夫人成为了自己。
不久之后,孟弗来到麟德殿中,她的目光在殿中宾客的身上扫过,很快找到了“自己”。
“自己”坐在谢文钊的身边,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似乎是察觉到孟弗的目光,他抬头向孟弗看来。
孟弗与他对视一眼便立即移开视线,此处人多,她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接下来就该想办法怎么与“自己”私下见上一面。
伴随着管弦丝竹之声,数十位身穿彩衣的舞姬走入殿中,翩然起舞,加之有孟弗开口,令众人不必拘束,只当作是寻常家宴便可,殿内气氛终于渐渐热络起来,众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魏钧安想起今日早朝上得到的夸奖,大着胆子向孟弗敬酒。
李钺看到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魏钧安这是不是在挑衅?这老头什么时候给自己敬过酒?
他越来越觉得那位夫人在今天的早朝上定是被欺负得狠了,必须得尽快与她见上一面,至少让她明天上朝的时候不要再被欺负了。
这场宴会虽只邀请了帝都中三品及三品以上的王公大臣们,但这些人加在一起不是少数,李钺想要离开倒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谢文钊见到他起身,吓得心脏差点都停了,忙问他:“你要去哪儿?”
“这里太闷,我出去走走。”李钺道。
“孟弗!”谢文钊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压低声音,警告他说,“这里是皇宫,不是侯府,行差踏错一步,你脑袋可就没了。”
李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谢文钊的话一般。
“我今天就不该带你来。”谢文钊心中十分后悔,当时即便是让人看了笑话也该把孟弗给留在家里的。
“说完了吗?”李钺垂眸看向谢文钊拉住自己的那只手,淡淡道,“说完了放手,不然我叫人过来。”
谢文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孟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这是什么地方?她也敢叫人来?
谢文钊觉得这个玩笑可太好笑了,可他笑不出来,而孟弗此时的样子也不像是玩笑。
“你真是疯了。”他松开手。
李钺没再管他,转身绕过柱子,沿着一条能避开大多数人视线的路向殿外走去。
谢文钊看着她避开众人的背影,心中竟然诡异地生出两分庆幸,孟弗疯得不算无药可救。
自己也是疯了。
酒杯已经斟满,孟弗的手却没有移开,高喜低低叫了她声:“陛下?”
孟弗回过神儿来,低声吩咐高喜说:“你去盯着宣平侯夫人,无论他去了哪里,都不必拦,回来同朕禀报一声。”
“是。”
“他若是看到了你,无论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应着便是。”
高喜应了一声退下,孟弗又叫住他,道:“还有,此事朕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高喜躬身道:“奴婢明白。”
其实高喜心里什么也不明白,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们陛下什么时候与宣平侯夫人扯上关系了?
高喜离开后,又有官员向孟弗敬酒,孟弗不清楚那位陛下的酒量如何,不敢多喝,毕竟接下来她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处理。
于是,今晚的宴上孟弗只喝了一杯魏钧安敬的酒。
殿中官员看向魏钧安的眼神更酸了。
总不能因为今天早朝上是魏钧安第一个跟陛下提的考绩之事,陛下就对他刮目相看,从此将他当做心腹吧。
以前大家一起挨陛下的骂也就算了,现在绝对不能让他们中书省独得陛下恩宠。
绝对不能!
孟弗并不清楚这些官员们的心思,因一直想着等下见了那位陛下都该说些什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久后高喜从外面回来,他告诉孟弗宣平侯夫人此时正在御花园东北角湖边的一座亭子里。
亭子的位置非常隐蔽,宫人们都很少会到那里,高喜也不知道那位夫人为何会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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