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神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帝国。
神历百年庆典与册封仪式同天举办, 无疑使这一天成为帝国近百年来最隆重的盛宴。
春季万物复苏,神宫内部为了庆典的准备忙得热火朝天, 不少人从其他地方陆续赶往神都,想要亲身参与这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一天。
对于芙洛拉来说,庆典怎么举办、多少人来参加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庆典那天她穿什么,怎么打扮。
她的要求是,必须要让这一天成为她生命中最美的一天。
这就难倒了神宫一众制衣师和首饰工匠,毕竟芙洛拉先前有过凭一身星空礼服惊艳整个王室的经历,想要超越, 靠别人大概是不可能了。
还是得芙洛拉亲自出马。
芙洛拉花了几天时间, 画了不少婚纱风格的礼服图纸, 其他人见到图纸时, 全都差点跪了,这些设计一个比一个好看,且全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独特风格, 每一个拿出来都能让人看直了眼。
然而芙洛拉本人不这么想, 她仿佛陷入了选择困难, 看着这些她依照前世记忆画出来的图纸, 一会儿觉得哪件都好, 一会儿又觉得哪个都不完美。
询问罗伊的意见是没用的, 在他的眼里, 衣服这种东西只有大小和颜色之分。
婚纱是象征纯洁的白色,可八爪鱼偏爱黑色,他曾提出过两人当天都穿一身黑的提议, 被芙洛拉想都不想地否决。
黑婚纱什么的, 听上去很酷, 但看上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参加葬礼,不适合她这种小仙女。
庆典前一天,所有礼服图纸都被做成成品,送到主神大殿供芙洛拉做最后挑选。
芙洛拉叫来朋友们,让她们投票,最后是一件一字肩超长拖尾的礼服高票胜出。
选完礼服,芙洛拉叫人把房门关好,掏出几张羊皮卷轴,挨个分发下去。
爱玛不解:“小姐,这是什么呀?”
莉莉娅打量手中散发古朴气息的卷轴:“是密信吗?”
蕾娅狐疑地紧盯芙洛拉:“芙洛拉,你该不会是想婚后再也不见我们,只和陛下每天二人世界吧?所以给我们写了诀别信?”
芙洛拉无奈:“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该怎么告诉她们,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卷轴其实是蕴藏魔力的传送卷轴呢?
最初她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选择留在宫里的原神妃们可以随时回家看看,要是在家里受了委屈,还可以随时回来。
只是芙洛拉没想到,她们比她想象中要清醒得多,在她们看来,既然家族曾经亲手断送过她们的生路,那她们便不会再回去,那些虚伪的族人,最好是一辈子不再见。
芙洛拉道:“我和陛下之后会离开神都一阵子。”
“你要去哪儿?”
“小姐不带上我们吗?”
“去做什么?去多久?回来后还记得我吗?”
话只说了个开头,房间里便叽叽喳喳地炸了锅。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芙洛拉解释道:“我想回我的家乡看看,和他一起。”
结婚之后要做什么?当然是要度蜜月。
芙洛拉还没能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趁此机会,她想出门逛逛。
第一站自然要选她的家乡奥得冈。
虽然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但她的养父辛苦将她养大,在她心里已经和血脉亲人无异。
“这些卷轴你们拿好,尤其是爱玛和莉莉娅,我和陛下不在的日子里,你们要保护好香雪兰学院的女孩子们,告诉她们,尽量不要和贵族起冲突。”
“是!!”
爱玛和莉莉娅立刻高声回答,然后才问:“小姐,卷轴里写的是应对突发情况的方法吗?”
“……”还挺有想象力。
芙洛拉正色道:“卷轴里有陛下的力量,要是遇上紧急情况,你们就把它撕掉。”
汉妮:“然后呢?你们会立刻赶回来吗?”
芙洛拉顿了顿,“差不多,我们可以立刻见到。”
这是芙洛拉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考虑到神宫里某些贵族仍是视女子学院为眼中钉,要是她和罗伊不在这里,难保贵族们不会趁机搞点事出来。
她也考虑过给她们一些攻击卷轴防身,但人要是想暗算他人,方法手段五花八门,防不胜防,万一有激进的贵族趁晚上在学院里放一把火……
总之,与其想方设法地防御,还不如让她们遇到危险时先走为上,只要撕毁传送卷轴,就能将她们立刻传送到芙洛拉身边,获得安全。
有了罗伊做幌子,女孩们很快便相信手中的卷轴真的具有神奇力量。
爱玛小心翼翼地捧着卷轴,“小姐放心吧,我一定二十四小时贴身带着它,绝不离身!”
莉莉娅瞥了她一眼,“洗澡的时候也不离?”
爱玛:“啊这……小姐,这个应该是防水的吧?”
几个人笑了起来。
卷轴另外还有不少,芙洛拉让她们带回去,分发到各个庄园,忙活完后,她才总算有种了却一桩心头大事的感觉。
都怪那些顽固的老贵族,让她连度个蜜月都要操心不已。
临走时,女孩们难得说了些肉麻的祝福话语,虽然芙洛拉和罗伊两人早已谁也离不开谁,但真正到了尘埃落定的这一天,还是难免让人心生感慨。
明天过后,芙洛拉就会成为帝国唯一的神后,真正意义上神的女人。
这无疑令人羡慕,却也是他人羡慕不来的感情。
芙洛拉把明天的礼服找东西遮好。
进浴室泡澡前,她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
主神大殿一层,帷幕后。
亨尼和哈洛什两个亡灵“看”着罗伊在水里翻滚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忍不住出声。
哈洛什:【陛下陛下,为了明天能有个好状态,我认为您应该停下来。】
亨尼哼了一声,【陛下就算一直不停,明天也能生龙活虎地去结婚。】
一提到结婚这个字眼,罗伊又是一阵心跳加速,他在水中吹出一长串泡泡,然后继续翻腾。
他要冷静,冷静。
只是一个仪式而已,只不过是明天过后,他就要第一次出远门而已。
没什么好紧张的。
罗伊在水里泥鳅般灵巧地调了个个儿。
哈洛什感慨万分:【想不到啊,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居然有朝一日能看到陛下结婚。】
亨尼:【你才在陛下身边多少年?老子比你多了四十九年,这话该是我先说!】
哈洛什无奈,他怎么连这个都要计较个先后呢?真是的。
哈洛什:【较真是吧?真要较真的话,那你也没比我多那么久哇,至少得把你做王子的那三十二年给去掉吧。】
亨尼发怒:【凭什么去掉?!】
哈洛什:【……你好凶啊亨尼,你想想啊,咱们做王子的时候又不是每天待在陛下身边,看看我儿子就知道了,除了早上偶尔过来汇报点东西以外,其他时候根本见不着陛下,不是吗?】
这话令亨尼和罗伊皆是沉默一瞬。
罗伊从水下钻出来,眉心微蹙:“是他不想见我。”
亨尼叹了口气,【是啊,海格斯那小子不懂事,给陛下添麻烦了。】
不懂事?
才不是不懂事,罗伊烦躁地拨弄水花,“他和你们两个一点也不像。”
即使罗伊并不是很懂复杂的人性,可他知道,海格斯绝对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相反,他懂的太多了,心思也太多了。
罗伊压下眼底的烦意,重新没入水中。
哈洛什小声道:【亨尼,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海格斯是我的儿子,可他也是你的孙子呀。】
亨尼大怒:【我还是你的老子呢!你怎么成天没大没小?!】
【……】
哈洛什默默在心里想,那还不是因为咱们两个死的时候年纪差不多嘛。
亡灵没有实体,也不会再增长年龄,这么多年来,哈洛什实在是难以对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亡灵叫父亲。
说实在的,他觉得他们早就和兄弟俩差不多了,嘿嘿。
哈洛什正想说些什么,罗伊忽然从水中钻出来,两根透明触手倏地朝帷幕方向伸去。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触手缠着一个人回来了。
被缠住的芙洛拉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甜心,”罗伊游上岸,将芙洛拉缓缓放在岸边的草坪上,“来做什么?”
“我来……”
由于震惊和一点微妙的心虚,芙洛拉看着少年朝自己走来,到嘴边的话一时间卡了壳。
罗伊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平视她,暗红眸中的情绪和往常无异:“都听到了?”
芙洛拉的心底没由来地一颤。
她确实是都听到了,她原本过来是想告诉罗伊,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为了仪式感,今晚就让他在池塘里睡觉。
谁知竟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亨尼和哈洛什……竟然就是海格斯的祖父和父亲?!
她的睫毛颤了颤,忍住躲闪他目光的冲动,问道:“海格斯的祖父和父亲为什么会在这里?”
准确地说,不是他们在这里,而是他们的灵魂在这里。
冰凉的透明触手在芙洛拉身上缓慢滑动,收紧,在雪白皮肤上裹缠出轻微的下陷,罗伊朝她伸出手,“甜心,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芙洛拉的眼睛盯着他的指尖。
罗伊问:“来找我做什么?”
他骨节分明的指节勾住她的银发,将她散乱的发丝别至耳后,芙洛拉稍稍松了口气,她垂下眼,“想你了,不行吗?”
罗伊动作一顿,嘴角缓缓扬起,还挂着水珠的身体朝前压下去。
草坪上的绿草被压倒一片,月光般皎白的长发铺散开来。
罗伊用小腿压住她的腿,从唇角开始亲吻她,他含糊不清道:“我也想你,甜心。”
他朝前轻轻一挪,芙洛拉便感受到他是真的想她了,由内而外地想。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亨尼和哈洛什,他们和海格斯一样,曾是帝国的大王子,是帝国的执政者,由于神历以来一直是罗伊在统治帝国,所以他们无法像前朝的国王一样在史册上留下姓名。
“宝贝……”芙洛拉重重喘了一声,抵住少年湿冷的胸膛,她看向他,艰难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罗伊舔了舔晶亮的唇,沉默。
芙洛拉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她问:“是……你吗?”
片刻后,罗伊点头。
他的指尖用力收紧,沉声:“甜心,不要问了。”
耳边逐渐响起草尖相互摩擦时的簌簌轻响,芙洛拉闭上眼睛,银白的睫羽和绿草颤动成相同的节奏。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揽住少年的脖子。
“好,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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