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过脸时,江尧的指尖沾上被喷过来的白花花黏液,他看着倒下的侍卫,咬紧了唇,脸色紧绷,不言一发。
身旁的人认出这支利箭不同寻常,是大公主死士才会装备的精铁箭,箭镞锋利,一箭可以贯穿三个脑袋。
“大人快躲起来,我们去引开注意力。”侍卫瞅到一个还算结实的案几,一把把江尧推进去。
他们间刚交流完一句,外面的死士已经重新定好位置,再次射来一箭,这一箭直接射穿案几旁边的地板,扎进半个泥土里。
侍卫知道不能再多留了,最后叮嘱江尧一句,“外头死士不惜命,大人却一定要惜命。”
江尧攥紧了剑柄,左手和剑坚硬得像融在一块的铁,侍卫冲出去,向他们想要去的窗户另一个方向跑。
江尧稍微屈起一只腿,前脚掌踩在地面,后脚跟抬起,静静地听着火焰燃烧里声音。
精铁箭破空厉鸣,它箭簇上棱角割裂空气时,汹涌的火浪也被压下三分。
“咚!”
铁箭插进地板,再次发出沉重的声响,接着,同一个屋子不远处,有身体重重砸在地面的声音。
江尧的指甲死死抠进剑柄的纹路里。
等到那群死士下来检查,他便要趁机逃离这里。
江尧等待着时机,突然,听到外面好似有重石翻滚,砸烂木板的声响,火焰在外烧的更加猛烈,噼里啪啦震耳欲聋。刀剑以最原始的蛮力互相拼搏,铮铮巨鸣。一瞬间,漫天的硝烟味里迅速铺开了鲜腥的血肉味。
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在和死士交战。
宋志安不会来杀他,那这群杀他的人肯定是得到大公主的直接命令。大公主既然出动了死士,那么宋志安等人也一定被控制住。容均带到州府的兵,杀那群囚犯还行,但面对装备精良的死士,绝无胜算。
江尧能想到的可能,便是池庭雪带骑兵赶过来了。
杀喊声愈演愈烈,江尧房子的周围都被烧了起来,顶头的屋脊咔咔作响,不断有木屑掉落。
江尧猛然听到屋脊崩开的声音,接着大火烧断了屋脊的木梁,江尧在长案几下迅速一翻滚,躲开了砸下的木梁。
木梁掉下,上面的青瓦也稀里哗啦碎了一片,如大雪纷飞,全往底下砸去。
身上还有碎开的案几木板,江尧迅速起身,剑柄一转,剑尖指向地面,左右手拿起桌腿头顶着木板,快速离开那里。
木梁掉下后,江尧听到外面有人忽然大喊,“太傅小心!”
江尧的心蓦地跟着揪紧,走了神,看向四周,可周围的火势已经蔓延开来,火浪翻涌,尖端最后冒出了灰土色的浓烟,挡住了江尧的视线。
江尧皱紧了眉,掩唇咳嗽了几下。墙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茶壶,江尧见不再有箭射入,估计死士应该已经被控制住,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物,把茶水倒在帕子上,捂住鼻子。他要出去找到池庭雪,太傅可能遇到危险了。
窗户后面有一片水池,所以那边的火势并未蔓延开,江尧捂着鼻子往窗户的方向走。
“尧尧!”池庭雪的声音穿过火浪燃烧的杂物的杂音。
江尧一怔,听到是从窗户的方向传来,加快了步子,边走边回:“太傅!”
紧接着下一瞬,江尧扑面而来一股来自外面的清凉,像甘霖终于降落在被太阳烤干的旱地上。池庭雪浑身湿透,发梢和衣服滴着水,带着水的清凉,听到江尧的声音,穿过火障,出现在江尧的面前。
池庭雪狼狈不堪,除了身上滴着水,一张美如冠玉的脸也脏了,泥土和血仿佛都黏在上面,干出一块块疤痕。
池庭雪看清江尧的面孔,面色发红,左边的脸蛋裂开一道不浅的口子,里面还有血流出来。池庭雪面色倏然一变,眼神快速检查过江尧其他地方,没有受伤后,迅速脱下自己还湿着的外衣,罩在江尧身上。
江尧左边的脸裂开口子,池庭雪光看着就心疼,只用手碰了碰右边的脸,通红发热,不知道是被火热的,还是发烧了。
池庭雪拿出哨子,朝火海外急声吹响,与外面的下属对接上信号。
池庭雪拉紧了江尧的手,“死士已经都死了,我们快走。”
衣服上水渍暂时隔断了火焰,江尧感觉舒服了许多,气能喘上,比刚才走得更快些,避开路上倒塌的木梁,和池庭雪从后窗逃出来。
出来后,江尧终于松开了手里的剑,那一瞬间,好像他的所有都跟着垮了下来。池庭雪见江尧疲惫,蹲下身背起江尧,带回安全的地方。
外面已经全被池庭雪的部下控制住,兵卒正在清点人数和打扫战场。池庭雪把江尧背到可以暂歇的干净屋子,放在床上,下属把水囊递给池庭雪,便默默退下,顺道阖上了门。
稍缓片刻,池庭雪打开水囊,放到江尧手里,在人喝水时,轻手抚拍着江尧的后背。
江尧喝了几口,喉咙不再那么干涩,将水囊还给了池庭雪,仰头看着池庭雪,“太傅,抚平郡现在如何?”
“没事了,都已经攻占下来。宋志安他们都被送到其他地方。”池庭雪把水囊放下,温声道。
“那容均?”
“在外面,你若想见他,等会我带你过去。”池庭雪道。
江尧不再喝水,池庭雪起身去桌子那拿来备好的伤药,重新坐到床边,盯着江尧的左脸,直皱眉。池庭雪一边打开药瓶,一边留意江尧脸上伤的情况。
从火场出来,江尧的脸色不再发红,应该没有发烧。
江尧注意到池庭雪在他左脸停留的目光,在火场时他摸过,是刮破了皮肉。
上药过程中,江尧偷偷瞥了眼池庭雪,发现对方眉头非但没有疏松,反而越来越紧,
,眼里神采逐渐趋向黯淡。
江尧伸出右手,抓住池庭雪拿药瓶的那只手手腕,试图缓解,开玩笑道:“太傅,如果我破相了,变丑了,你不准嫌弃我。”
谁知,池庭雪倏然一顿,抹药的手指也停下,好像被江尧话里某个字眼刺中。
他想起前世他说过江尧丑的那次,他没有认出被毁容的江尧,称呼江尧为“丑奴”。那时江尧眼里的失落和哀伤,他并未关心,只以为是一个下人可怜的自尊心。现在想来,他不禁想杀了当时的自己。
“不丑。”池庭雪低下头,去亲江尧左脸没有受伤的地方。
池庭雪说:“我们已经成亲了,从后只有你休我,没有我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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