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异于拱手让位。
所有人都知道姚朝已经名存实亡,只要池庭雪可以稳固住这份基业,未来的太子迟早会姓池。
池庭雪自封亲王,代为监国,于攻破京城后的十天坐在明理堂的龙椅上,主持早朝。一时之间,有不少世家女子蠢蠢欲动。池庭雪的原夫人已经死了,未留下子嗣。她们的机会近在眼前,只要生下一个男孩,他可能就是未来权力最大的人。
然而,池庭雪监国后,丝毫没有表露出对娶妻妾的兴趣,夙兴夜寐,回到寝宫的时间都很短。
皇宫比太傅府大得太多,因为没有妻妾,所以后宫基本上没有人,黑黝黝一片。偌大的皇宫,深夜只有池庭雪的寝宫点着明灯。
在梦中没有人能看见江尧,江尧更像一个随便游荡的鬼魂。
江尧看着池庭雪一个人孤零零倚在龙床上,凤眸幽沉,冷白色的皮肤非但没有被火光镀上暖意,反而显得皮肤下青色血管更加清晰。苍白的指尖夹着一小片皱皱巴巴的纸,江尧好奇,凑了过去。
池庭雪好像陷进了过去的回忆,轻念纸上的一首小词,“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池庭雪轻揉着纸角,唇上凝起一抹淡淡的笑,良久注视后,池庭雪从旁边的衾被里拿出被属下找回的江尧的遗物,一个陈旧的小匣子,打开匣子,将纸片放回了里面。然后轻轻一声,重新落下了锁。
江尧看着这首小词,想起来是他以前写的一个,他当时把词一块放进了匣子里装着。但他记得他死前匣子里还有银子,这时候只剩下一片纸,估计其他的已经都被别人拿走了。
想到那些又没的银子,江尧有点气,又有点无奈。这匣子留在他身边,好像总是保不住银子。
池庭雪监国三年,重整朝野,天下河清海晏。
第三年里,百官宴席,笙歌满堂。剑舞中为首的男子来自西域,眸底带着特有的浅蓝。池庭雪看着那双相似的眸子一直到舞罢,命人赏给那男子百两银子。
池庭雪拟立了诏书,立才能之人为储君。
三十一岁生辰晚上,池庭雪回到太傅府里,挥退了周边的侍卫。梅园里竖了新坟,埋葬着他从乱葬岗找回来的江尧的尸骨,佛珠也一同重新安葬在里面。
“对不起,尧尧。”池庭雪扶着墓碑坐了下来,拇指抚着石碑上光滑的镜面。片刻后,池庭雪捂嘴咳嗽了一声,放下手,掌心里一团污血,是中毒的征兆。
江尧慌了,池庭雪身边的近卫都是精锐,怎么可能突然中毒。慌乱之下,江尧没有顾及自己透明的身体,摸上池庭雪的脸。透明的指腹穿过池庭雪的皮肤,江尧看着怔了一下,眼里酸涩。
池庭雪过来时,只带着江尧的小匣子。濒死之际,他也不在意干净了,用袖子擦了擦血,抱着江尧的匣子,闭上眼,呢喃道:“我对不起你太多,你走后,我每天更是睡得不安稳。但愿死后长眠,能再见你一面。”
话落,池庭雪重重喘了口气,但接着,呼吸却越来越轻,他抱着江尧的小匣子,目光望着远方,眼神黯淡,想了想,最后轻摸着盒盖,轻声道:“匣子里我都装满了。”
池庭雪闭上眼睛,温声道:“都是你喜欢的银子。”
江尧醒了过来,他倏地直起身坐了起来。右手上的佛珠轻咯着他,让他又慢慢缓过神来。江尧看着佛珠,身体往后一靠,倚在床头,摘下了佛珠,学着池庭雪的动作,在手里挨个拨弄过。
数佛珠真的有凝神静气的功效,江尧拨弄过几轮,心绪重新平静下来。
他想起梦中池庭雪服毒身亡,只感到害怕,害怕之下,他比以前更想知道太傅在哪里。
江尧在家中吃过早饭,便去郡守府找闻舒霁。
闻舒霁既然能送来佛珠,那么一定能知道太傅在哪里。
江尧骑马到郡守府门口,告诉门口的守卫他需要见郡守,守卫向里面通报一声,回来便打开了门,请江尧进去。
江尧疾步如飞,一会就到了屋内。
闻舒霁穿着红色的官袍,很惊讶江尧早上会过来。桌上摆着下人倒好了茶水,闻舒霁回身朝椅子走去,边说:“坐下吧。”
江尧没坐,追到闻舒霁身侧,问:“太傅他在哪里?”
闻舒霁一顿,先讶异了下,然后平淡地看向江尧。
“他当然在京城,只是最近几日不能过来。”
“太傅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江尧追问。
闻舒霁回避开事实,说:“我不知道,他只让我把佛珠交给你。”
江尧抿了抿嘴,他靠近了点闻舒霁。
闻舒霁瞳孔微微放大,闻到了江尧身上淡淡的香味,像养在山中的花朵清香。因为江尧还没有及冠,所以只用浅青色发带缠住鸦羽似的浓发,晶莹的黑眸抬起来时,好像泡在蓝湖的宝石。
闻舒霁清楚自己喜欢男子的癖好,正因为如此,他一直不曾娶妻。他的妹妹也知道这件事情,便经常和他谈起哪个男子好看,性格好。然而,见过那么多人后,妹妹最后还是喜欢提起当初几面之缘的江尧。
闻舒霁看着江尧姣好的面容,禁不住,轻轻去蹭一下江尧的脸。
江尧身上敏感,没有料到闻舒霁想碰他,刚被碰到,立马移开了半步,眼里装满了疑惑。
被察觉到,闻舒霁不动神色,收回手,问道:“你想找他?”
江尧擦了下刚被碰到的地方,指头放在眼前,没有看到脏东西。听到闻舒霁问他,回道:“嗯。”然后又补充道,“京城附近不让人进去,你有办法吗?”
闻舒霁皱眉,冷静地看着江尧,“你这时候找太傅没有用。”
“我也没有办法让你进去。”闻舒霁说。
江尧着急起来,为什么闻舒霁是郡守也不能让他进去,“京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近不允许别人进去?”
闻舒霁淡声道:“有人作乱,所以查的严了。”
江尧很想池庭雪,焦虑道:“闻舒霁,我以前救过你,你承诺过会帮我的。”
闻舒霁目光一滞,沉默须臾,低下头,附到江尧耳边,轻声道:“是太傅命我来阳郡的,他要我封锁住阳郡的消息,不让你知道外面的情况。”
“池庭雪,他不再是太傅了。大公主揭发了姚泽安是宫女和姚海生的孩子,不是真太子,他受到牵连,已经被贬为贱民,关押在天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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