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 友枝问起友娜满月礼的事情,“妈,姥姥之前给了我一个镯子对不对?”
友娜闻言一脸诧异, “……是有这回事,小时候我怕你戴着跑出去给弄丢了,就收起来了。”
“我想看看,妈你拿出来呗。”
友娜走进里屋,翻腾半天,从卧室柜子里拿出一个看着就很高级的黑色漆器盒子。一打开,一只精致漂亮的坠铃凤纹银镯安放在红色的软垫上。
友枝把它拿起来戴在手上,手腕轻轻一晃,镯子立刻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响。
“这只镯子是十几年前你姥姥拜托镇长的老婆柳海媚做的,她可是是镇上很有名的首饰匠人。”友娜说。
友枝对这个名字颇有印象,她在一个很有名的“寻找人间能工巧匠”的综艺里曾经看到过这个人。
“是不是还有另一只镯子”她摩挲着银镯,一边问,“另一只给谁了?我堂哥他们吗?”
友娜摇了摇头,“好像不是, 我也不知道。”
好吧。
意外得了个很漂亮的镯子,友枝心情不错, 洗完澡伸了个懒腰, 早早地睡了。
明天周六,可以出去玩——
她闭上眼睛。
——
第二天上午, 祁凛在公共祠堂里,给友美和上香。
屈膝跪坐在蒲团上,脊背笔直, 脖颈纤细, 少年闭眼, 很均匀地呼吸。
四周很安静,外面的风不断吹拂窗子,室内温暖而明亮,供桌上香炉里的黑色香条正安静地燃烧着,渺渺烟雾不断上扬,随后在空气里慢慢消散,静谧而古朴。
他轻轻地呼吸。
——果然比起静的可怕的家里,这里更能给他一分安宁的感觉。
他站起身,拿起了一炷香,对着檀木牌位拜了拜,随后上前把香插在香案里,在动作的时候,黑色卫衣的袖子略微往后,露出一段白皙的腕骨,祁凛眼睫垂下,他左手腕上戴着一尾银镯,上面刻着朴素而精密的细蛟龙纹。
身后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染着发穿白裙的女人站在门口,声音伴随着阳光洒落了进来,“原来你在这啊,祁凛。”
少年转身,看到她,一双丹凤眼里并无眼神波动,淡淡地开口:“为娇姐。”
他轻轻垂下手,卫衣衣袖遮住了腕骨上的那尾龙纹银镯。
宋为娇看了看他,“来给美和婆婆上香”
祁凛点了点头。
宋为娇走过来,先是细地看了看少年的脸,顿时纳罕地说:“呦,脸上的伤处理的挺好,不是你自己弄的吧?”
他一脸淡漠,从随后背包里掏出一团包着塑料袋卷着的黄色金属丝,随手扔给她:“你要的吉他弦。”
宋为娇一把接过,揣进提包里,“谢了。”
宋为娇今天二十五,是赤锋镇镇长宋志的女儿,它大学毕业后回镇子上工作,开了一个小型音乐工作室,周六日就教一群小萝卜头们打架子鼓弹电子琴,其余的时间,工作室就是乐器行。
祁凛和沈归京的贝斯和吉他从她店里买的。
孙薇在没疯以前,曾经是宋为娇的音乐老师。
因为这些微末的联系,对方算是他在镇子上,少有的熟识的人。
女人说:“最近你学习怎么样考试考多少分,上课的的时候好歹认真听一听,总不能到最后没大学上。”
祁凛随意应了一声,指尖摆弄着祠堂窗帘上的流苏,神色漫不经心。
宋为娇人还可以,小的时候自己被人欺负,她偶然出手帮过他。
但也许是她音乐师范专业出身,好为人师惯了,说话时总有一种说教的感觉,逮着就得被教训一顿大道理,像是小时候自己被语文老师耳提面命背课文一般,祁凛不堪其扰,因此他之前都躲着她走。
“诶对了,我找你有正事,今年的酬神大祭,你不如去选少年武神扮吧。”宋为娇忽然说。
少年听到这,抬眸看过去,挑了挑眉说,“我本来也想报的。”
宋为娇先是愣了愣,随后笑起来:“那感情好啊,从前我怎么说你都不参加,可自闭了,还以为这回也要劝你好久。”
说完,她想起往日那每三年一次的酬神祭上,扮武神的少年们的固定节目。
……对了,之前是一对小情侣扮的,甜甜腻腻的,她想到这,不由得问眼前的少年:“怎么,今年你突然改了主意参加,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祁凛神色一僵,低头不语。
等酬神祭典的时候,在扮戏巡街时,是有个少年武神的迎亲仪式的,万工红轿里坐着狐狸小仙美娇娘,武神戴面具,两人牵手讨吉兆,得祝福。
哎呦,那要是这样,眼前这孩子的那点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啊。
宋为娇一眼就看了出来,不由得心生好奇:“哪个啊?叫什么名字,她也想选今年的狐狸小仙”
祁凛掩饰别扭地撇过头,轻咳一声,“别问了,她一定能选上。”
“哦~那我知道了,她一定是人选里最漂亮的那个。”宋为娇笃定。
祁凛这回倒是坦率地颔首。
小麻烦精,就是最漂亮的。
他勾了勾唇,随后说:
“走了。”
————
星期一,又是体育课。
跑完步,女孩累倒在操场上,大口喘气,抬眼望着湛蓝的天空,呼出的热气凝成具象化的白雾。
一个高挑的少年悠哉悠哉跑过,过了一会又退回来,歪头,好整以暇地看她,“这么累啊。”
友枝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我讨厌计时跑步。”她有气无力,随后起身。
少年摘下耳机,友枝听到对方的随身听里播着一首熟悉的韩文歌。
她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好久没和远在首尔的蓝卡联系了……也不知道她最近过的怎么样。
对方和她一样有轻度抑郁确诊来着,甚至比她的症状还要严重一点。
……
下课后从小卖部买了一瓶红茶,友枝慢悠悠回到教室,祁凛翻着漫画书,看她走到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友枝渴了,开始拧红茶瓶盖。
用左手拧,发现力气太小,根本拧不开。
于是换了个手继续,结果还是拧不开。
这时候祁凛从漫画书上提起眼帘,看着她费劲的动作。
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拧不开瓶盖,手还被弄得有点发麻,友枝皱眉,想到增大摩擦力的原理,于是跟高秋佳要了条纸巾,覆盖在瓶盖上,用左手拧,结果还是拧不动。
祁凛这时候轻咳了一声。
似乎在示意她。
而友枝没get到,又换了右手,再一使劲,终于把红茶的瓶盖给拧开了。
她长长地呼了口气,赶紧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然后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声:“唉,想喝口水可真不易。”
祁凛在旁边沉默了三秒,然后对她说:“你拧不开可以让我帮你拧。”
几秒之后,友枝反应过来:“……哦对哦。”
反正有男生在,直接让他拧开不好嘛,那她刚才费劲吧啦的,干什么。
友枝扭着酸痛的手腕,一时泪目。
#论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
下节课是语文。
刚上完体育课,累得瘫在桌上,友枝还有点神智,手撑着下巴勉强听着课,而江露的语调一直温温柔柔,听在耳朵里,简直像是一首动听婉约的摇篮曲。
坐着坐着,困意慢慢涌了上来,波涛汹涌,一手捏着语文书,友枝无意识滑动笔杆,眼前的笔记也逐渐扭曲成一堆歪歪扭扭的蚯蚓在纸上爬。
友枝摇摇头,然后低头掐了一下大腿,短暂的痛意之后巨大的困倦又一次席卷,听了一会,上下眼皮就忍不住开始打架。
好……困……
不能……睡……
唔……
她逐渐闭上眼睛,开始一下一下地“小鸡啄米”,偶尔睁开,意识却再次混沌起来。
好难受啊,想睡不能睡的。
算了,反正这节课讲的东西简单……
和困盹作斗争失败以后,友枝把身体伏低,开始浑水摸鱼。
祁凛抬起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把垫在语文书下面的漫画书轻轻合上,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女。
她的头一点一点的,长长的睫毛轻颤,樱粉色的唇微张着,明显一副困到不行的模样。
少女手里的笔尖还在动,在课本上划拉出一长条鬼画符。
祁凛见状,有些好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好学生也会上课犯困呢。
但是,样子很可爱。
祁凛托着下巴,一边做着笔记,时不时看她。
眼看女孩困成皮皮虾,头也变得越来越低,在她脑袋倒在桌面上的前一秒,祁凛眼疾手快地伸去手掌,及时接住了她栽下去的脸庞。
这一下子少女似乎清醒了不少,抬起头睁开眼,瞳孔茫然地看过去,对上一双含笑的丹凤眼。
少年看她望过来,挑了挑眉,绯色的唇瓣轻动,是这样的口型:醒啦?
意识到什么之后,友枝赶紧直起身子,椅子被带的发出一声轻响,引得前面的同学侧目。
她连忙看向前面的老师,见江露还在上面讲着课,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顿时舒了口气,友枝低头看着桌上的书本,感觉耳朵有点烫,脸上也臊得慌。
她怎么就困成这样……
脸庞上似乎还有少年掌心的淡淡余温,方才指腹不经意掠过唇瓣,像是被羽毛滑过一般。
匆匆抬手摸了摸温热的唇角,友枝兀自低头翻书,心跳得乱七八糟的。
——
放学的时候,友枝走的晚,做完卫生,眼看天色要黑了,赶紧收拾书包。
一起做值日的值日生有戴怡,这些天里戴怡和她走得近,两人的关系处的还算不错。
她住的地方在她小区的隔壁,所以正好顺路。
因为不想走夜路,于是两人抄小路,打算赶紧回家。
结果没想到走到半路,被人围住了。
还是上次欺负梁田田和戴怡的那伙人,还多了好几个生面孔,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打扮超前,肉露的太多,化浓妆,看着就不怎么正派。
那群坏女生拦住她们的去路,还有人的手里拿着球棒,眼神不怀好意。
友枝见状,不动声色地用手机发快捷短信报警,结果点击发送后忽然关机了。
……淦。
她低骂一声。
“……你们想干什么”一扭头时,发现小路的前后都被这群人堵住,戴怡忍不住攥住友枝的手,无比警惕地看着她们。
“你们上回挺威风啊?”绿头发女生嚼着口香糖,斜着鼻子看着她们,“把我们几个姐妹训得灰头土脸的,这回没有祁凛撑腰,我看你们还能厉害什么。”
戴怡忍不住反驳:“明明是你们先怎么仗势欺人,最后自食恶果而已,现在还敢说这种话?”
红发女啐她,“老娘跟她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分。”
戴怡的眼睛气红了,无助地看向友枝。
友枝的脸色沉静,淡淡地看着她。
红发女得意地对女孩说:
“怎么样啊友枝现在跪下来跟我们姐妹认错求求情,然后把自己头发剪了,我们就考虑打你的时候轻一点。”
少女听了嗤笑一声。
“弄不过就玩阴的带东西堵人”友枝看着她们,嗓音淡漠,“不得不说你们确实挺low的。”
太妹作风。
红发女一听顿时凶相毕露,“你妈逼的,别不识好歹,你是个什么东西。“
友枝不怒反笑:“看来上次的事让你很屈辱啊?”慢条斯理用小皮筋绑起头发,转了转腕骨,“还这么执迷不悟,我不介意让你再经历一次。”
“还敢和小莱抢男朋友,贱货!”红发女眼含轻蔑,“扒了你的衣服,看你还怎么嚣张。”
“嘴巴臭死了,要给你按在水池里洗洗吗?”
社会妹被她激怒了,抬手就要打。
友枝迅速钳住她胳膊一拧,把人踹到一边。
其余女生也围上来。
有掐头发的,扇耳光的,踹肚子的,划伤脸的,这群社会妹仗着人多,分工倒是明确,她险险躲过并回敬过去,但身上还是挨了几下打,衣服也被弄脏了。
“会打架吗?”在周旋途中,她一个闪身捡起地上的木条,同时问在角落里已经吓得傻掉的戴怡。
戴怡听到她的话,深呼吸一口,大吼一声冲过来,“——枝枝我来帮你!!”
友枝的脸被对方的长指甲刮破了,她心头怒火渐起,一脚把那个长指甲怪狠狠踹到了墙边,腹部挨了一下打,还有人死命扯她头发,戴怡冲过来一口咬上那人的手,疼得那人嗷嗷尖叫,长指甲掐着她的脸,“放开,草,你t开啊!”
友枝躲开红发女袭来的爪子,随后拽着绿头发的头毛狠狠撞向她。
忽然球棒打过来,她躲得慢了点,肩膀挨了一下。
友枝吃痛,抿唇,拽着一个社会妹的头发把她拎到旁边墙边。
还有人手里拿着壁纸刀。
友枝低头一看,衣服被划开了。
她咬牙。
双方混战不久,友枝接住狼狈后退的戴怡,手里捏着木条,两人一步步后退到巷子里。
……情况有点不妙。
微微喘着气,她脸上挂彩,手臂也是被那些社会妹用指甲刮出的血痕,发丝微乱。
友枝看着她们,目光逐渐冰冷。
就见那红发女拿着球棒,头发散乱的像是女鬼,口里不停咒骂着,就要朝她们迎头打下。
忽然一道大力猛地拽住了红发女的胳膊,将她往后狠狠一扯,夺过球棒,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
“你们他妈想死是不是”
友枝惊诧地抬眸,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此时出现在了巷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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