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也想不出前桌女生脑子里在想什么。
祁凛性子乖戾,平常并不多爱社交,和同班的女生们仅限面熟,更有的,甚至是毫无印象。
又因为他在校外打架出名,学校里没人敢招惹。以至于每次换座位,前桌君常常安静如无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友枝在这学期忽然出现。
她不怕他,一点也不。
一双桃花眼,喜欢穿各种小裙子,身上是淡淡的橘子香水味。
张牙舞爪,闪闪发光。
貌似很受学生们欢迎,也很有趣。
祁凛大刺刺靠在椅子背上,听歌。
耳机里放着那首花,太阳,彩虹,你
“今夜你在我的梦里出现黄色包装薯片和你看电影一直到五点”
他忽然按了暂停键。
蹙了蹙眉。
平常觉得好听而单曲循环的歌,他却越来越心烦意乱。
因为联想到了昨天的那个梦。
像是孤独太久,忍不住在沙发上睡着,一醒来发现电视机还开着,发着彩色的微光,一转头,旁边的女孩穿着松垮的卫衣,发丝松散慵懒,光着脚懒散靠在沙发上,吃着乐事薯片。
她看着他,微微歪头,樱粉色的唇瓣被果汁晕染得很娇艳。
“你醒啦。”
明明有些荒诞的梦,但他却觉得心很平静。
醒来也并不觉得累。
祁凛努力把这种画面打散。
他摘掉耳机,半晌睁开眼。
把纸拿出来,按笔,继续写检讨。
抿唇吹了一下额头的刘海。
写着写着,隐忍地呼吸一口。
前面。
那丫头仿佛是触动高秋佳的开关,只要有友枝在的地方,高秋佳必然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枝枝这道题怎么写啊”
“枝枝,我头发乱了吗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枝枝,枝枝”
猛然停顿笔尖,少年的长睫微动。
一种微妙又异样的感觉微涌上来。
心烦意乱。
不知道为什么,祁凛不喜欢这个女生这么叫她的名字。
明明之前没有这种感觉的。
只是这几天,他忽然就觉得愈发刺耳起来。
zhizhi
被拉长的语调,有时又很轻,总是缠在她身旁,撒娇腻乎着,就像个连体婴。
去洗手间要一起。
上课要一起。
就算吃饭也要一起。
他在心中轻轻啧了一声。
莫名有点不爽。
还枝枝,才同学而已,叫这么亲密。
很熟吗。
明明认识的时间一样久。
写不下去了。
他趴桌上,闭目。
紧接着又一声。
“枝枝下午一起去看男生打球吗”
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
啊,好烦。
睡得半梦半醒时,祁凛这么想着。
“我说,她们女生都这样吗。”午休的时候,他靠在座位上,抬手饮了一口葡萄芬达,这么问沈归京。
“女生不都这样连去个厕所都要手拉着手。”对方说。
他托着下巴,闻言扯了扯唇角。
“奇怪。”
后门忽然走进来一个少女。
“说什么呢”她走过来,坐在前面,一双桃花眼睨了过来。
友枝听见了。
祁凛看她一眼,就别过眼去,“没什么。”
随意拿了本书翻着。
“中午点外卖吗”少年随口问。
“点吧。”“点。”
“吃盖饭吧,那今天谁俩去拿”
少年的眼睫微动,正要开口。
“我,还有秋佳就行。”友枝吸着草莓牛奶,这么说。
少年的唇角一抿。
友枝没有注意。
沈归京看了一眼气压略低的祁凛,轻轻笑了笑,随后问女生“下午放学你有空吗,友枝。”
“什么事”女孩有些好奇地掀起眼帘。
“昨天的地理笔记没记,我们老师说借可以借你们班的看看,还有一点不懂的题。”
上次在图书馆偶然遇到,沈归京问了她几道题,两人的关系就变得熟稔起来。
友枝想了想“这样,我可以先把笔记给你,题明天再问因为我下午和秋佳约好了,要去看高三的篮球赛。”
“成。”
秋佳秋佳,又是秋佳。
祁凛没来由的一阵不爽,把手里书本“咚”的一声合上。
友枝和沈归京同时抬眸看他。
“阿凛,你干什么”沈归京疑惑。
祁凛一言不发地起身,插兜走出去了。
留下的友枝和沈归京对望,她一脸懵逼
奇怪,怎么觉得这人又不高兴了
真是个脾气乖戾的家伙。
自习课上,前面隐约传来切切察察的说话声。
因为没有巡查老师过来,老师们也都去参加年级例会,纪律委员就适当放松了管束,整个教室都不大安静。
祁凛趴在桌前,照例睡觉。
直到前面的声音再次传进耳朵,让他的意识再次回笼。
“枝枝”
“枝枝”
靠在一起,姿态亲密。
他焦躁地闭着眼。
又是这种声音。
别再聒噪了。
“你别闹哎呀”
前面发出一声轻响。
“伤到哪里了”女孩拿起那人的指腹,低头轻轻吹了吹。
“让你调皮。”
“呜呜,谢谢枝枝。”
他掀起眼帘,她正拿了一条创可贴,帮人把手指包上。
垂着眼帘,动作很温柔。
他莫名想起在那天的画室。
哼。
少年的呼吸重了重。
他将唇线抿紧了些,换了个方向继续枕着。
坐在前面的女孩子似乎在轻笑,两个人压低声音打闹着,偶尔那种银铃似的声音从唇边溢出来,又轻又快,传进耳朵里。
教室里乱糟糟的。
像是一群蚊子在吵。
唯独前面那个女孩在打闹说话,即使是压低了声音,他也听得真真切切的。
好烦。
高秋佳正开玩笑似的和身侧的友枝打闹,她坐着的椅子微微动着,发出嘎吱的声响。
两人正互扔着小纸条,好像玩嗨了,脸上扬着笑容。
啧。
祁凛被吵得实在烦,起床气又大,而且他昨天一夜没睡,越听,他心里又是那股不知名的烦躁。
他索性踹了一脚那人的桌腿。
咚的一声。
“闭嘴。”
他这么说。
闭着眼,少年的声音里透着浓重的不耐烦。
世界由此陷入一片静寂。
他满意了,随后再次陷入昏沉。
而这边。
同桌的椅子被踹歪了,笔袋掉在地上。
友枝见状,手里捏着的笔一用力,笔尖“咔”的一声被猛然折断。
她的脸色隐在阴影里,有些看不清楚。
桃花眼闪动,酝酿着情绪。
高秋佳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吓得不敢动,连声音也没了。
书本掉在地上,她咬了咬唇,随后颤颤巍巍地弯腰去捡。
有些害怕的样子。
少女看着她的动作,闭了闭眼,她努力呼气,吸气,又呼气。
“秋佳,别哭。”她一把攥着高秋佳的手,对方冲她勉强地笑笑,捏着书本,有些局促。
友枝的情绪顿时翻涌。
实在是忍不了了。
其他的还能理解,至少之前不算太过分,她不愿意多计较。
但现在这种行为,可去他妈的吧。
这么恶劣的人。
她一回头,发现那人居然还在睡觉。
友枝心里的火顿时就上来了。
“喂。”
“祁凛。”
等了十几秒。
没有搭理。
看着趴在桌上依旧毫无反应的祁凛,友枝逐渐攥紧手指,蓄力。
接着,她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向少年的桌子。
“给我起来,你刚才在命令谁呢”
嗓音节节上扬,饱含着一股怒意,友枝彻底发作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被这么对待,谁又会好受。
他太傲慢了。
恁着气,她直勾勾看着那人。
友枝向来不是什么脾气多好的人,也不是能纵着别人的恶劣行为的人,能把钟宇按在楼梯上胖揍一顿,她自然也敢和祁凛正面batte。
大不了打一架吧,还能怎么样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出手了。
“砰”少年趴着的桌子被踹的后退,很清晰的一声响,班里所有人的动作一滞,随后战战兢兢地朝这边看过来。
他还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这一下,人直接就清醒了。
祁凛趴着没动,修长的指尖却在桌面上轻点着,不紧不慢,一下,两下。
班里已是一片死寂似的沉默,连接水的人动作都停止了,水流从饮水机的接槽里溢出来,流到地面上。
半晌,祁凛直起身,揉了揉脖子,掀起一双丹凤眼,随后他动作缓慢地站了起来。
高非见状,吓得连忙抱住他的腰不敢撒手,“凛哥,别气啊别气,咱、咱不跟女孩子一般见识,别冲动”他说着一边跟高秋佳使眼色,让她把友枝赶紧拉走。
毕竟身边这哥疯起来可真不是盖的。
其实祁凛平常也这样,被吵的了厉害,脾气上来了犯浑,但这种次数过少,多数时间他只瞪一眼,别人便不敢了。
自己妹妹确实是吵了点,但这次也正碰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不过秋佳被吓成这样,他心里也多少对祁凛有点不满的。
不过,友枝这姑娘胆子也真够大的,直接一脚踹回来丝毫不带含糊,够猛,方才他都被她吓的一哆嗦。
反应过来的高秋佳想拉友枝走,友枝没动,反而冲她摇摇头,“不用。”
祁凛甩开高非的手,用舌尖抵了抵脸颊,黑漆漆的瞳孔玩味,带了点危险,唇微勾着,目光直勾勾的,就这么看着那个少女。
这是他脾气发作前的征兆,并不暴怒或者激动怒骂,而是平静到可怕。
完了。
全班见状,不由得开始为友枝默哀。
友枝无比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吗”
祁凛垂下眼,插兜凑近几步,然后仔细地打量她。
她的脸庞红着,乌黑的发丝微乱,桃花眼都睁大了,瞳孔竖起满是警惕,像只炸了毛弓着背咕噜咕噜准备挠人的猫,又像是跳脚企图咬人一口的红眼睛小兔子。
要是他敢做什么,下一秒她就能跳起来跟他拼了命。
他一时又有些想笑,心里一松,便失去了发作的心思,拿起桌上的一只笔随意玩弄着,懒洋洋地开口“跟我道歉,就放过你。”
“那你为什么不跟秋佳道歉”友枝反问。
祁凛一听眯了眯眼,声音带了几分阴鸷的冷意“你说什么”
高非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眼神疯狂暗示友枝别说了,全班也都跟着提心吊胆。
“被吵到了你可以跟我好好说,我们会小声的,你非踹倒人椅子干什么”友枝直视着少年黑漆漆的双眼,这么说。
她很生气。
被认为善良的少年,不应该是这样的。
让所有人都惧怕。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她说。
少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说话,他的眼神平静到让人发毛。
薄唇的弧度线条,薄情又冷漠。
友枝的脊骨隐约泛着冷意,却依旧不加掩饰地和他对视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出自中庸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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