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转到影视城后, 就进入到了如火如荼的拍摄当中了。
这段日子天气十分燥热,影视城就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里面的人被滚滚热气包裹着,忙碌中又分外的燥动。
不像在金禾村的时候, 即使天气同样炎热, 却又有绿林翠竹洗刷着燥热, 漫山野花挥洒着芬芳, 幽幽微风中还带着几分凉意。
这天下午,宋涟终于下了戏。这两天他的戏份很重, 他在剧中饰演的是两个双生子,虽然同为蜈蚣精,同样身处恶劣的环境。哥哥却坏得彻底,而弟弟却始终向往着光明。
两个角色戏份都挺重,宋涟已经累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酒店,觉得自己必须得好好休息一下了,要不然他觉得自己都要直接猝死了。
这会儿刚好四点过,他让酒店的人送了份饭菜,就着白开水吃了。
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他将所有大灯都关了,又拉好了窗帘。这才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 拿着剧本慢悠悠背着台词。
房间里很安静,旁边舒缓的音乐悠悠地流转着,催人入眠。床头灯光散发着微弱的晕黄光芒,显得温馨又恬静。
宋涟眼皮逐渐耷拉了下去, 手上的剧本也从指尖滑了下去,静静躺在他的胸口。
他仰躺在身后的靠枕上, 薄唇微微轻启, 鼻腔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忽地一道摇滚乐猛地响起, 将舒缓的音乐彻底盖了下去,整个房间的恬静尽数被破坏。
宋涟猛地惊醒,心口咕咚一声,整个人都仿佛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按着噗通直跳的胸口,伸手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拿了起来。
待他看清楚了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正是“小齐”后,嘴里低骂了一声,把电话接通了。
“喂?干什么呢?大晚上的……”
“什么大晚上,现在才五点过呢!涟哥,你下戏了吗?”那边的声音透着几分激动。
宋涟皱了皱眉,疲倦地捏着眉心,扫了眼厚实的窗帘,看来自己真是睡糊涂了。
他有些好奇问,“已经下戏了,干嘛呢?有什么事儿那么高兴啊?”
“哥,我跟你说,好机会来了!你快点出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到底什么事啊?我最近都累死了,实在不想动,刚还在睡觉呢都被你给吵醒了!”宋涟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浸出了几丝水意。
“我的哥呀,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吗?我跟你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说不定咱们就火了呢!”
齐芮语气激动,听他急促的呼吸就知道他此刻有多高兴了。
“今天晚上柳导生日,他们在远香别苑举办生日宴会。据我所知,刘导和陈导都会去,还有非哥和白姐呢!徐制片人也会去。我跟你说,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两个名额,弟弟可没忘了你,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了……”
宋涟眨眨眼,猛地坐直了身体,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柳导的生日会?你怎么搞到名额的?”
“小弟我自有妙计!”对面得意地哼笑了一声,又着急道:“涟哥,你搞快点开车过来,宴会晚上8点开始,咱们去了,说不定还能谈搭上一点人脉,往后接戏也多一条路子!”
宋涟深吸一口气,“那你等着我,我先收拾一下!”
“那你快点!”
“行,兄弟,哥这回谢谢你了!”
“跟我还那么客气,咱两谁跟谁啊!”齐芮豪气干云地说道。
宋涟哼笑一声,“那我去洗漱换身衣服,到了跟你打电话!”
“行!”
两人说完,齐芮就挂断了电话。
他立刻翻身下床,从行李箱里挑了一身合适的衣裳穿上,又去浴室弄了弄头发,沾了点发蜡做了个造型。
仔细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形象,这才满意地匆匆出了浴室,抓起手机,车钥匙就准备出门了。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还没拉开,就听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他下意识抬起来瞅了一眼,浑身忽地就是一僵,连瞳孔都不由得放大了几分。
只见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5月26日,晚6点,不宜出门”的备忘录提醒。
房间里依然那么安静,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手机不间断的传来的嗡嗡声仿佛放大了无数倍,不断刺激着他的耳膜。
震荡感通过右手臂接连不断的传达至他的后脑勺,让他全身都不由自主麻痹起来,泛起一丝丝凉意。
宋涟僵在原地,他突然想起了那天离开金禾村时,那个小孩子的提醒。
“大哥哥,5月26号晚上不要出门哦,会被警察叔叔关起来,会被关很久哦!”
孩童稚嫩的言语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宋涟深吸一口气,猛地退后了一步,离开了近在咫尺的房门。一双眼有些惊惶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只要他跨出去,就会将他吞噬殆尽。
他竟然忘了!
这几日连轴转的拍戏,再加上燥热的天气,他竟一下子忘了那孩子的提醒。
所幸他一开始就设置了备忘录。
差一点,他就真的出门了。
如果没有星君的提醒,他今天就会前往柳导的生日宴。莫非星君说的就是这件事吗?难道柳导的生日宴会出什么问题吗?
他忽地瞪大眼睛,小齐!小齐也要去那边!
他慌忙打开手机又拨打了小齐的电话。
无机质的嘟嘟声仿佛一个小鼓,不断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不由自主加急了呼吸。
“喂……涟哥你出来了吗?我马上就……”
“小齐,你别去柳导的生日会!”宋涟焦急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听我说,快点回来,别去柳导的生日会!”
小齐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涟哥,出啥事了?怎么突然就说不去了?”
“小齐你听我说,你现在先回去,千万别去柳导的生日会……”
“不是,涟哥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啊,说让我回去就回去,你知道我拿到这个名额有多不容易吗?”小齐有些不乐意。
宋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小齐,哥还会害你吗?总之你听我的,千万不能去远香别苑,不然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对面一阵沉默后,小齐有些低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啊?是不是柳导生日宴要出什么事啊?”
宋涟微微一滞,他不知道什么内幕,但星君的提醒不断在他脑海里回响,让他没办法忽视。
他心里头压抑着一股隐隐的不安,让他感到格外的烦躁,却也没办法说出口来。
“你别问那么多,听我的,快回家去就对了!”
或许是宋涟的声音太过严肃急切,小齐“哦”了一声,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之后,宋涟就一直处在躁动不安的状态,不是思索着柳导的生日宴,就是回忆着周星海的话。
他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又给小齐打了电话,确定他已经回了家,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他来到剧组,宋嘉和卢咏庭就找了过来。
“怎么样,昨晚没出门吧?”宋嘉拍着他的肩膀问。
宋涟想到昨天差点出了门,一时竟有些愣忡。
这却让宋嘉误会了。
他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了?难道你昨晚出门了?你怎么回事?不管这事儿靠不靠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当回事吗?”
“没有没有!”宋涟回神,急忙摇摇头说:“我设置了备忘录,所以没有出门,只是……”
他脸色有点难看,把昨晚差点去了柳导生日宴的事情说了出来。
卢咏庭和宋嘉都有些不敢置信,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看到了惊诧。
柳导在圈内的地位也是极高的,捧出了好几个影帝影后,虽然现在很少拍电影了,但江湖地位还在的。
几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莫非星君的预言就应验在他的生日宴上吗?
“先看看吧,以后就知道了!”宋嘉一锤定音,几人专心准备着拍戏的事情。
只是闲暇之时,却都开始不约而同捧着手机查看最近的消息。
但网上一直风平浪静,私下里也没听到什么风声。时间一长,几人心里的躁动也就淡了下去。
宋涟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许柳导的生日宴根本没有问题,甚至那个5月26晚上不能出门的提醒,也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笑话罢了!
他心里隐隐浮起了几分后悔,错过了柳导的生日宴,这得损失了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这天,宋涟,宋嘉和柳咏庭三人下戏后,约到了一起吃烧烤。
三人正吃得起劲儿的时候,宋涟的手机忽地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心口莫名咕咚了一下。
他慌忙咽下嘴里的肉,接通了电话。
“喂,小齐……”
“涟哥,出事儿了!”小齐焦急又带着后怕的声音通过手机的喇叭传了过来。
宋涟脸色一下就白了几分,仿佛心中那个藏在最深处的东西终于浮上了水面。
“怎么了?”他问道。
“涟哥,我听到了一个非常隐秘的消息,柳导的生日宴出了问题,好像被人举报xd,现场的人都被抓了起来,非哥和刘导尿检查出了问题,已经被控制了……”
“涟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我的天啦,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我听你的话没去,不然我就惨了,别说搭上线了,现在拍的戏都保不住了……”
宋涟有些愣神地听着宋芮的话,心里头却在想,原来星君的话真的应验了啊!
宋嘉和卢咏庭看他脸色不对,对视了一眼,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涟呆呆地说:“柳导的生日宴真的出问题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
卢咏庭忽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僵着手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灌了一口。宋涟的提示应验了,那么他呢?
难道他明年真的要火了吗?他要熬出头了?
而宋嘉脸色却沉了下去,心口莫名地开始紧张,他心里暗暗想着,往后接剧本一定不能接带“天”字的剧本!
青天万里,碧空如洗,火辣辣的太阳挂在高空,刺目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田野间的青草都有些焉哒哒地垂下了头。
自从剧组离开后,金禾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周文斌最近又开始忙碌起他的养鸡大业。天天抱着他的养鸡专业书看得脸色发青,手脚发软。
这天,他终于放下了他那本硬壳书,跑去找村长商谈后山那片地的承包价格。
而周道文也出去干农活了。
家里就只剩下了于婆婆一个人。
沈宜百无聊赖地蹲在堂屋板凳上,一边吹着凉爽的空调,一边眯着眼睛看着院子外面。
这会儿正值午时,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院坝的水泥地面被太阳烤得发白,反射着刺目的白光。
于婆婆捧着一盆干玉米站在了院子里。
她撅着嘴“咕咕”唤了几声,四散在树荫下的鸡群们立刻捣腾着爪子飞也似的奔了过来。张开的翅膀扑腾起漫天尘灰,翻卷在燥热的空气中。
光是瞧着,就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憋闷感。
“咕咕咕……”
于婆婆一边扁着嘴呼唤着鸡群们,一边将盆子里的玉米粒挥洒在院子里。满院子的鸡群们咕咕叫着追逐着翻滚的玉米粒。
其中以秃毛鸡最为霸道。他带着黑白双煞以一种横扫千军的姿态霸占了于婆婆附近的有利地形,安安稳稳地啄着净白的玉米粒。
旁边的鸡只能在外围咕咕叫着啄食玉米。谁要是敢越过来叼上一口,他就会立刻竖起脖子,炸开羽毛追着人家叼。
沈宜哼笑一声,这秃毛鸡,自打上回差点成为盘中餐后,很是萎靡了一阵。之后他仿佛明白了有沈宜给他撑腰后,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并且还仿佛恨上了周文斌,每次见到周文斌,他就跟都个斗战将军似的,炸着一身的羽毛追着周文斌叼。恨不得直接挂在他身上为之前差点被抹了脖子的事情报仇雪恨。
周文斌被他烦的不行,刚开始的时候还尽量忍耐躲着,但自从他看出了星君根本不搭理他和这只秃毛鸡的恩怨情仇后,就开始了反击。
一人一鸡就跟那冤家似的,你叼我一口,我踹你一脚,谁也不服谁。
沈宜抖了抖羽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日子可真是无聊。要不要找周文斌买个电脑呢?
他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爪子,没办法用手机,敲敲键盘还是可以的嘛!
很快,于婆婆就撒完了玉米,她端着盆子走进了堂屋坐在了沈宜旁边。
“咕,你也吃点玉米!”她将盆放在了沈宜面前。
沈宜这才发现,盆子里的玉米还没有撒完,盆地还铺着一层白白净净的玉米粒。
沈宜瞅了她一眼,好吧,既然都送到面前让他吃了,他要是拒绝,那多不给她面子啊!
沈宜低头,将一颗晒得透透的玉米粒啄进了嘴里,喉咙一动,那颗小小的玉米粒就滑进了胃囊。
他半眯着眼睛咂咂嘴,也没感觉出有什么问题。而且奇怪的是,吃进胃里后,却并没有梗塞的感觉。
他吃了几颗感受了一番,就抬起爪子推了推盆子,示意于婆婆自己不想再吃了。
于婆婆笑呵呵地拿开了盆子,将大公鸡抱起来放进了怀里。
沈宜最近的日子已经越长越壮实了。连星星都抱不动他了。
于婆婆手臂受过伤,显然也有些吃力。抱起沈宜的时候,右手臂微微顿了一下,十分勉强的将大公鸡放在了腿上。
然后才用左手轻轻抚摸着大公鸡的羽毛。
“咕啊,我都不中用咯,一点活计都干不了啊,以后可怎么办哦……”
沈宜扬起脖子看了她一眼。于婆婆没什么肉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尤其是她此刻抿着的唇,一层层皱纹堆在两侧嘴角,显得苍老苦涩。
她手臂上的绷带其实早就已经拆了,伤好的也差不多了,只是依然干不了重活,一用力,手臂就会隐隐的酸痛。
就连站在灶台前炒菜,手臂挥舞锅铲久了也会用不上劲。
村里农活多,杂事也多。如果她的手臂没办法用力,家里许多活计她就干不了。
这对于一个常年累月都在忙活计的农村老太太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
为此,于婆婆这几日就沉默了许多。
沈宜却并不这么想,年纪这么大了,干不了活计就别干了呗,是时候享福了!
“咕咕咕……”
沈宜抬起翅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操心那么多干什么,还能饿着你不成?年纪这么大了,就该享福了!
于婆婆弯起眼睛亲昵地看着大公鸡,随后抬起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哟,咋这么晚了,都11点过了,该煮饭了,星星等会上学回来要吃饭呢!”
她将沈宜放在了凳子上,就打算进厨房做饭了。
“咕咕咕……”
沈宜站在凳子上看着她瘦小的背影,不是手不方便吗?咋还去做饭呢?等周文斌回来做吧!
于婆婆仿佛听懂了似的,偏过头来呵呵笑着:“帮不了啥子忙了,也就能烧烧饭,烧火用不着多少力气……”
她嘴里嘀嘀咕咕说着,慢腾腾走进了厨房里,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淘米的声音。
沈宜眨眨眼,跳下了凳子,踩着爪子往屋外走出去。
他站在屋檐下,还能感受到屋子里的凉气冲刷着他的后背。
不远处的马路上,一辆熟悉的黑色摩托车从远方驶过来,最后稳稳当当停在了路口处。
周星海小小的个子熟练地从摩托后座跳了下来。
接着,又有一辆摩托车从后面驶过来,停在了路口旁边。摩托上也下来了两个人。
周文斌仿佛与那两人在一起说了什么,随后几人就相携着一起下了田埂,朝着院子走过来。
沈宜眯着眼打量着那群人,心里有几分奇怪。这两人是谁啊,他怎么没有见过?莫不是周文斌的朋友?
只是随着几人走近,他很快就看清了跟在周文斌身后的两人皆是一脸的憔悴。
尤其是后面的女士,黑眼圈浓重,眼眶通红泛着血丝,连头发也是松散凌乱。仿佛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了一样疲惫。
这实在不是一个上门做客该有的状态。
沈宜立刻抖了抖羽毛,看来又有生意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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