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清风斋中,王根与项志对坐于房中,项志一脸恭敬的看着王根,一副聆听状……

    王根笑着说道:“辰远,你也不用谦虚,老朽活了快六十年了,看人还是有几分本领的……”

    项志刚要插言,王根挥挥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只是嫣蓉这丫头……老朽年近四旬才得来小女,但是这丫头是个薄命的人啊,成亲那天,夫婿就出征走了,再也没能回来……也怪老朽未能给女儿选个如意的郎君。今日得知你与嫣蓉竟然能够两情相悦,也甚为欣慰,老朽并非冥顽不灵之人,可以答应将嫣蓉许与你,只是你与杨氏已有婚约在身,辰远你想过怎么处理这件事吗?”

    项志沉吟了片刻:“王老,呃,素娘虽是一村妇,但是小子也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如让小子休妻,恕难从命。对于嫣蓉,小子有些莽撞了,琅琊王氏之女,段无给人做妾的道理。呃,虽无法与嫣蓉小姐结为连理,往后余生,小子也会尽力守护嫣蓉的……”

    王根大笑道:“哈哈哈,老朽果然没有看错人,如果你今天要是说出休妻求荣的话,老朽断不会将小女许配与你!今天你能为了嫣蓉休了杨氏,日后也能为了其他女子休了嫣蓉……

    但是,我王氏女当然不会与人做妾,辰远可效仿古之齐君的做法,抬嫣蓉为平妻,与杨氏对房!”

    项志心中暗喜,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话不能由他说出来,赶紧跪拜道:“多谢王老成全,小子会真心待嫣蓉,用一生的时间疼爱于他……”

    王根用手虚空点了点项志:“你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吧,非得诓骗老朽说出来,你这刁民啊!唉,嫣蓉虽为寡妇,却仍是完璧之身,辰远莫要看轻于她!至于曹嶷那边,嫣蓉做的确实有些欠妥,现在也别无他法,只能依着辰远的计策,采取一个‘拖’字诀……老朽明日便与曹嶷分说,只是这样老朽可能无法等到你们成婚的那天了!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能够放下了,想必以辰远的手段,相信定能护得小女周全!老朽就算是死,也再无憾事了……”

    项志心中暗惊,这老头看来已存死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王根看了看项志,笑道:“你我本是忘年之交,没想到会结为翁婿之好,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呵呵,辰远,你可知琅琊王氏一门的渊源?”

    “源于秦朝大将王翦!”

    “呵呵,没错,琅琊王氏与太原王氏本是同源,皆为大将军王翦的后裔……老朽远曾祖父乃是大汉朝青州刺史王仁,祖父王祥乃是大晋朝太保,进封睢陵公。家父乃是大晋上洛太守王馥!”

    项志心中波涛翻滚,二十四孝卧冰求鲤的王祥的嫡孙啊,难怪了……

    王根看了看项志,继续说道:“辰远莫要惊讶,家父仙逝以后老朽接任睢陵公,官拜散骑郎,驻守于睢陵国……”

    说到这王老神情有些恍惚,陷入沉思,良久……

    王根长出一口气,脸上呈现凄然之色:“老朽这一生未做过亏心事,但是有一件憾事,却令老朽半生耿耿于怀!十七年前,也就是永兴三年,东莱郡惤县县令刘柏根叛乱,自称惤公,进攻临淄。青州都督司马略以刘暾为大都督、镇军将军,率军征讨刘伯根,但被刘伯根击败。不久,安北将军王浚率军讨伐,刘柏根兵败战死沙场。

    次年,永嘉元年,刘伯根手下将领王弥收敛叛军卷土重来,大肆在青州和徐州掳掠,自称征东大将军。太傅司马越派鞠羡任东莱太守以讨伐王弥,反被王弥所杀。兖州刺史苟晞率兵进攻并大败王弥。

    永嘉二年,王弥再次收集残余部众,聚有数万之众,再度起兵,苟晞再攻王弥亦不能取胜。王弥分别攻掠泰山、鲁国、谯、梁、陈、汝南、颍川、襄城诸郡。就是在这一战中,老朽未能抵挡住王弥那个狗贼,丢了睢陵!在王福的保护下逃出睢陵,后来隐居于临淄!”

    项志神色复杂的看着王根,却并没有说话。王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哀叹道:“当时,虽然是被王福打晕后逃离睢陵,何尝又不是老朽心中有所恐惧啊!”

    “王老,您……”

    王根脸上出现了一抹痛苦之色:“随后,王弥恶贼进逼洛阳,京师大震,城门昼夜紧闭。老朽本家的兄长司徒王衍领兵抵抗,在七里涧大败王弥军。呵呵,这也许是老朽这个口中雌黄的兄长,这辈子干过唯一的一件正经事吧……

    这狗贼随后却投靠了匈奴人刘渊,随刘曜进攻河内,又与石勒进攻邺城。

    永嘉五年,王弥奉匈奴皇帝刘聪的命令,领兵与呼延晏、刘曜及石勒等一同进攻洛阳。当时洛阳闹饥荒啊,王弥与刘曜攻入洛阳,攻入太极殿,放纵士兵大肆掳掠,将晋怀帝幽禁在端门,侮辱羊皇后,杀皇太子,盗取坟墓,焚烧宫庙,府室全部抢掠一空。杀死百官及男女三万余人,怀帝司马炽与王公大臣等被俘,掳往平阳,可恨那司马越与王衍误国啊……”

    王根挥了挥手,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我本为军神王翦后人,世代镇守蓬莱一地,这一次老朽绝不退让半步,誓与青州百姓共存亡!”

    项志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根豁达一笑:“原本老朽最放不下的是嫣蓉那个丫头,如今有辰远在,老朽也就再无牵挂了!辰远也不用劝说老朽,老朽心意已决!如今青州一地上,我琅琊王氏一脉只留老朽这一支。王导、王敦他们早年间已经随琅琊王司马睿去往江南,老朽也无甚牵挂了。”

    “王老,何不留下有用之躯去往江南,为我汉人天下贡献一份力量!”

    “哈哈哈,老朽已经老了,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汉人的脊梁不能弯!”

    项志心中闪过一个词,“卫道”!当年的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又何尝不是这种心境呢,他知道已经无法改变老人的想法,如果强行带老人离开,老人的余生势必要在痛苦中煎熬……

    王根犹豫了一下道:“这些事,辰远先不要与嫣蓉提及,她虽然年长你几岁,但是老朽看的出来,你却是将她当妹妹一样的看待!迫不得已之时,你可对嫣蓉行非常之事,你可明白?”

    项志用力的点点头:“王老,请您放心,小子定会带嫣蓉安然离开,拼上小子的性命也一定护得嫣蓉周全!”

    王根高兴的点点头:“我知辰远早就有离开青州南下晋朝的心思,过后,老朽会修书一封与王导,相信以辰远的才能定能在大晋朝有所作为的。

    今后的几个月里,老朽会把这些年在青州经营的一些明的暗的交付与你,也算老朽留给嫣蓉的嫁妆吧……”

    项志心中一惊,赶紧鞠躬拜谢!

    王根笑道:“不用多礼,你现在也算是老朽的女婿,呵呵呵……现在老朽要与你说说这天下的局势,也许对你日后有些用处!”

    项志看着满脸疲态的老人,不由说道:“王老,您多日来的颠簸,想必疲惫异常,要不等过些时日,小子再来聆听您老人家的教诲……”

    “无妨,老夫只是身体有些疲倦,精神上还好的很呢!这些年来,总算能在临终之时,能够找到传承老朽衣钵的人,老朽高兴啊,哈哈哈……”

    王根顿了顿,神情严肃了很多:“当前天下已经陷入乱局当中,关中有匈奴人称王称霸,兖豫之地有羯族人作乱,辽东平州一地的鲜卑各部也不太平,凉州的张骏素无大志,成都平原的巴氐人李雄也经营多年了,而淮南的大晋朝也在王敦那个老匹夫的叛乱中,国力衰弱至极……”

    项志忍着心中惊骇,开口道:“王老,恕小子无知,能否将这段历史详细分说一二?”

    王根颔首道:“辰远你不问,老朽也会详细告知与你。

    先来说说盘踞于关中平原的匈奴人,这一脉原本是汉光武帝时期内迁的南匈奴。光武帝为了分化整合长期困扰在汉人北方的胡人,实施民族融合政策,内附的南匈奴便定居于河套平原。光武帝的做法不失为开万世太平的民族政策,但是他却远远低估了汉匈两族的世代仇恨。汉人根本就瞧不起茹毛饮血般的匈奴野人,甚至认为他们与牲畜无异,所以南匈奴在汉地仍旧过着部落群居的生活,呵,这也宣告了光武帝民族政策的失败,也为当时异族祸乱埋下了伏笔!

    而不服管教的北匈奴被迫北迁不知去向……”

    项志心中暗道:还能去哪了!人类在寒冷的西伯利亚冰原上根本就无法生存,这些匈奴人只能西迁,历经磨难来到了欧洲,成为欧洲人噩梦般的存在,直接导致罗马帝国的覆灭,被西方人称为“上帝之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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