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东侧的一处小院落,院落中一座二层的小楼坐落于其中,小楼名叫“花谢语”,正是王家大小姐王嫣蓉的闺阁。院中的小亭子中,四名小丫鬟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作为嫣蓉的侍女,她们每天的工作其实很轻松,王家虽贵为名门望族,家规繁多,但是对下人们还是颇为优待的。
有些婴儿肥的十四五岁的小丫鬟燕儿,正在绘声绘色的向同伴们讲述项志翻墙的经过:“那项公子就那么轻飘飘的落在草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是那面墙,得有一丈多高呢,给梯子我都爬不上去,你们别不信,当时香儿姐姐也在的,是不是香儿姐,呃……”
果儿轻咳了一声,训斥道:“你们都没事做了是吧!主人们的舌头也敢嚼……”
四名小丫鬟见果儿过来,立即作鸟兽散,她们不怕小姐王嫣蓉,却有些畏惧这位小姐的大丫鬟果儿姐。
果儿被项志的那一瞥,惊出一身的冷汗,这种气场她只在家主王根老爷那见识过,那不怒自威的神情确实令她感到害怕,但是她不知道这种气场为什么会出现在项志那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神色复杂的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开着的窗子,那是小姐的闺房,项志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了,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他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那可是青州刺史啊……
二楼闺房中,项志仍旧左手环抱着嫣蓉,右手拿着调羹舀着案几上的粟米粥,一勺一勺的喂给身畔的美女。
王嫣蓉脸色通红喝了几口粟米粥,小声道:“我自己吃,总可以了吧,辰远求你了……”
项志不再戏弄,放开她:“那好吧,我要看着你吃完!”
嫣蓉有些无奈,默默的吃了半个馍馍又喝了一碗粟米粥后,便放下碗筷不再吃了。项志知道她这几天基本没怎么吃东西,突然暴食反而对身体不好,也就不再强迫于她。
吃过饭的嫣蓉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定了定神正色道:“辰远,你说的局势真的危机到这种程度了吗?”
项志叹了一口气:“崖山炭厂信息部传回来的消息,应该可靠,估计王老应该是因为这件事而出去的。”
“这么做,曹嶷那边真的能同意吗?”
“应该没有问题,他看中的不过是你琅琊王氏的身份,或者说东晋,呃,大晋朝王导和王敦的权势罢了……这些事你不要操心,交给我就行了,下回可不许再做这么莽撞的事情,好在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嗯”,嫣蓉羞怯的低下头:“你和我,呃,素娘那边……”
项志烦躁的挠挠头,曹嶷这边的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羯人平定徐州后,一定会来攻打青州的。他并不清楚这段历史的具体时间脉络,但是也知道五胡乱华时期,山东地界并没有幸免于难。这地方先后被羯族后赵占领,后来又被慕容鲜卑的前燕占据,后来氐族人苻坚统一北方这里又成了前秦的统治区域。按现在的形势看,羯族后赵攻打青州,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年之后,青州土皇帝曹嶷还能不能活着都两说,所以他应对曹嶷与嫣蓉的婚事,其实就是一个字“拖”,拖个半年甚至三个月就可以了,原因更简单,就说她得为前夫守孝三年,也就到年底了。到那时项志早就离开青州了,从接到羯人攻打徐州开始,项志就已经布局金蝉脱身的办法,只不过队伍中多了王家父女二人而已。而曹嶷一定不会拒绝,他要娶的是琅琊王氏的身份,又不是真的垂涎于嫣蓉的美色。
只是素娘那里却是不太好交代的,虽然这时代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作为现代人他心里总有些过不去,觉得对不起杨、王二女:“呃,素娘那边我去解释,就是要委屈嫣蓉你了……”
“妾身并不在乎什么身份的,妾身本就是个不祥之人,夫婿在结婚当日就离开参军去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是妾身的命格太硬,克死了夫婿,呜呜……”说着嫣蓉又哭了起来。
项志赶紧又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不要胡说,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就在二人你依我侬的时候,房门被推开,大丫鬟果儿走了进来:“小姐,老爷回来了,呃……”
项、王二人迅速分开,嫣蓉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项志整理一下衣冠正襟危坐,好像什么事都未发生一样。心中腹诽这波狗粮撒的,还让别人看见了,笑着对果儿说道:“果儿姐姐是说王老回府了吗?”
果儿满脸通红,倒是好像她做了坏事一般:“呃,是,是老爷刚刚回来……”
“呵呵,王老终于回来了,想必会有些结果,小子要过去讨教一番。”项志站起身来,回身看了一眼仍然处于当机状态的嫣蓉,伸出手要去牵她的小手,却被她躲开了。
项志哈哈一笑,便往外行去。嫣蓉红着脸跟着项志往外走,路过大丫鬟果儿的时候,妙目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果儿吐了吐舌头,走过去收拾案几上的碗筷,显然小姐吃了一些早餐,心中对于项志的怨恨减轻了不少。
清风斋中,王根满脸风尘,显然多日来的奔波,让这个年近耳顺的老人疲倦之姿甚为严重。
项志有些后悔这个时候过来打扰王老,应该让其休息一两日的。但是老人显然并不在乎这些,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面色潮红有些忸怩姿态的小女儿,问道:“嫣蓉可是身体不适?还是为父离开的这几日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说完还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项志,嫣蓉支支吾吾的开始由杨素娘被绑架讲起,只是她这时心绪紊乱,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王根越听越疑惑,项志叹了口气,将话接了过去,开始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待讲到曹嶷趁人之危,接了王嫣蓉的“问名”时,不由得紧锁双眉,双拳紧握,显然是气得不轻,但是仍旧未打断项志的叙述。直到项志讲完,用拖字诀解决这门婚事,并且想带着王家父女一块离开时。王根老爷子才慢慢舒展开眉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着项志。
“嫣蓉,你先回去吧,为父有话要与辰远谈谈……”
嫣蓉犹豫道:“爹爹,你莫怪辰远,他……”
王根慈爱的看着小女儿,笑着说道“放心吧,为父不会难为你的情郎的!”
“爹爹,你说什么呢……”嫣蓉红着脸跑出清风斋。
王根并没有着急说话,闭目养神了片刻,项志自然而然的接过侍女手中的茶壶,开始项氏茶艺的表演。
自从喝了项志的清茶后,老爷子现在已经离不开这种简单而又香醇的茶水了。待到项志冲泡完毕后,王根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青涩的少年,并未纠结于刚刚的话题,而是问道:“辰远,可知老朽这几日离开是为了什么?”
项志正色道:“小子其实不该妄言的,如果小子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为了彭城、下邳之事……”
王根端着茶杯的手轻颤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他却浑然未觉,目光严厉的盯着项志:“你怎么知道?”
项志笑道:“小子在崖山炭厂增设了信息一部,卖木炭的销售人员皆是小子的耳目,已经遍布青州全境,当然也包括徐州的东莞郡和兖州的泰山郡。王老走的第二天,小子就接到城阳郡的消息,羯寇彭城、下邳,徐州刺史卞敦与征北将军王邃退保盱眙。当日小子想找王老商量此事,却由嫣蓉那里得知,前一日王老访友去了。小子便推测王老很有可能是为了此事奔走去了,不知可有结果?”
王根哈哈大笑,却并不回答项志的话:“哈哈哈……老朽果然没有看错人,辰远好手段,这才是你办崖山炭厂真正的目的吧。这种信息网一旦搭建完成,遍布大晋朝,其作用难以估量啊,甚至要大于军中的斥候!”
项志含笑道:“王老谬赞了,这也只不过是小子顺手而为罢了,想要真正能发挥斥候作用,还早的很呢……”
王根正色道:“有些话老朽本来不想提及,不是老朽狂妄,这些年来能入老朽法眼的人不多。年轻一辈里更是一个没有,逸少那孩子倒是有几分才学,但是性子不够沉稳,有些跳脱,而且又与王处仲那老匹夫走的过近,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项志认真听着并未插话,心中暗自嘀咕:逸少是何人?呃,逸少,王逸少……靠,书圣王羲之字逸少啊,这老头果然来头极大,但是自己前世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王根这个人呢?不应该啊!
就听老头继续说道“但是几个月来与辰远相交,老朽敢说在这天下年轻一辈中,辰远说是魁首,也不遑多让了!”
项志赶紧道:“王老过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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