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染这样说, 王大娘依旧觉得没必要这样做。
“她要是心里能明白,这些年早就明白了,至于到现在还这样浑浑噩噩吗?”
王大娘忧心忡忡,只觉得时染是年纪太小, 光是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做事, 完全不考虑后果。
时染摊摊手:“那她要是还一门心思不改, 那我就不用她呗。”
时染心里有杆秤, 帮人是她看不过去这一家男人联合他亲妈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她可以拉一把,但是真要是拉不起来就算了。
冯大嫂要是在戳破了不孕的真相之后还是醒不过来, 她也不可能雇她。
她招杂工是冲着长久去的, 总不能放个这样的在眼前气死自己。
王大娘还是觉得不妥:“你看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就算她明白过来了,后面也有的闹, 你一个小姑娘,不怕啊?”
时染拉着王大娘的手臂晃一晃:“我就试试,合同先不签的,去过医院之后再说。要她还是糊涂,我也不管啦。”
至于麻烦,也不是她自夸, 她家里那只祖宗很是有点邪门。
前些天她晚上摆摊时候, 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食客常来光顾, 吃饭时候故意找人打听她, 结果打听出来没打听出来不知道,只知道没几天人就因为入室盗窃被抓了。
想到砦泠后来悄悄跟着那几个人窜了几次……
时染心想,家里有个这样的非人类在, 什么鬼祟都上不了门吧。
日子过的飞快, 转眼就是周末, 王大娘心里还念着时染这边的事情,早早就带着壮壮在时染家等着。
时染现在除了砦泠,最信任的就是王大娘,家里的钥匙也给王大娘留了一把。防着自己哪天出门忘记带钥匙了或者有事情需要王大娘照看一下。
壮壮最喜欢到时染家玩,以前是能吃好吃的,后来是以为小染姐姐家有猫咪和小狗!
壮壮蹲在地上,对着阳光下晒太阳的砦泠撸了又撸。
白色的猫咪,毛发长还不打结,摸上去油光水滑的,壮壮撅着小屁股,小胖手从上到下,把躺倒在地上的猫咪摸了个遍。
砦泠一边被挠的舒服的只打呼噜,一边在心里吐槽,平时他揍两下小二时染都会说他并且要扣他零食,现在他要是敢把这个小胖子挠了,估计时染要回来揍他。
试图伸出去的爪子缩了缩。
算了,看在这个小胖子顺毛顺的还算可以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当逗逗小孩了。
结果撸到一半,那边小二从二门的门槛上爬过来了。
小二是幼犬,这个岁数的小奶狗,除了吃就是睡,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半晌午,小二睡醒了,摇着尾巴就翻门槛过来。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精心照顾之后,小二翻门槛总算是熟练了,不需要砦泠去帮忙都能自己翻过二十厘米高的门槛。
对壮壮来说,带着奶膘的小狗,肥肥短短的,吸引力可比高冷大白猫多多了。
壮壮小胖手抻着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着小奶狗的眼神里全是渴望。
砦泠:……
你们人类真的太讨厌啦!连小豆丁都是这么讨厌!
砦泠甩甩尾巴,决定自己再也不要理这个小豆丁了。
壮壮抱着尾巴旋的快要起飞的小二,一溜烟儿跑到王大娘身边。
王大娘正要敷衍一两句,只听见壮壮奶声奶气说道:“弟弟,你看,小狗。”
王大娘顺着看过去,得,这小胖子还念着自己的榆树弟弟呢。
快到中午的时候,时染才回到家。
一进家门,就看见院子里王大娘、壮壮、砦泠、小二,都歪着脑袋看过来。
时染:“……”
王大娘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了?”
时染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天她带着冯大嫂去体检,特意把预约的妇科检查当做重中之重。
冯大嫂没怎么去过医院,再加上结婚之后也没有出去工作过,不晓得入职体检到底是哪些项目。
时染就干脆给她把妇科的项目安排的格外仔细,顺手还给她挂了一个妇科的号。
冯大嫂心里有点难受,也担心时染是知道自己不孕所以才安排她查的这么仔细。
妇科的结果出来的快,冯大嫂拿到完全健康的结果时候还懵着。
医生翻看了她的报告,顺嘴嘱咐了几句就说没什么大毛病,平时不要太累就行了,说完就准备叫下一个号。
冯大嫂只觉得晕晕乎乎:“医生,我没有大毛病?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上了年纪的女医生觉得奇怪:“这有什么看错的?妇科这几项结果都正常的呀,还是说你有什么症状刚才没说?”
冯大嫂想起自己偷偷去过的小诊所,觉得嘴里都是苦的:“我……我不孕的,之前检查还说我是什么激素水平不正常,这辈子都要不了孩子。”
医生瞬间严肃了脸色,拿过她的报告单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不可能,有关于激素水平的几项都在正常数值内。而且仅凭激素就判断你不能生是不科学的。你之前做过这几项检查吗?”
冯大嫂嗫嚅了半晌,做什么检查?她在去诊所之前就已经确定了大半,去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这些检查都是她头一次做。
妇科医生见多了这样的,安慰了她几句:“孩子这种事急不来,再说你现在三十多岁,想要还是能要上的,就是高龄需要注意下。有空也让你爱人过来做个检查,问题不在你这里,那大概就是他那边的毛病。早治早好。”
冯大嫂如遭雷劈。
她这些年像是背负着大山,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错,结果现在对方说是不是她的问题!
医生还在絮絮说着:“看你年纪,爱人应该岁数不小了吧?怎么早不来看呢?早点检查出毛病,早点治好你们也不用赶到现在这个岁数再要……”
怎么早不来看?
冯大嫂被这句话砸的眼冒金星。
是啊,怎么早不来看?
最初的时候俩人结婚两年没孩子,她那时候也劝过男人一块来医院看的。
后来是为什么呢?
冯大嫂脑子木木的,想不起来当初是为了什么没来医院。
时染赶紧拉了冯大嫂出门,跟医生道了谢。
刚出医院门,冯大嫂就木木呆呆的说道:“小老板,你先回去吧,我去交个费用,看今天能不能把其他几项检查结果加急出来。”
时染有点犹豫,冯大嫂没有直接指着医生的鼻子说不相信结果,这已经算是她预想中比较好的情况了。但是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时染也担心她再犯另一种傻。
冯大嫂嘴角勉强扯了一个笑容:“没事的……我就是想看看所有结果。”
她心里有一个恐怖的猜测,以前的邻居街坊在她耳朵边上说过的话此刻全部浮现在脑海里。
“要不上孩子就应该两口子一块去看,谁知道毛病出在谁那边呢?”
“你婆婆对你……你该多长个心眼,平时也对自己好一点。”
“你男人怎么把工作辞了啊?他一个大老爷们真准备在家里闲着等你养活?”
“嫂子……你人挺好的,就是平时还是多长点心吧。”
……
时染看对方真的不想让自己陪,就把冯大嫂安置在医院的候诊厅。候诊厅里人多,而且很多护士和保安在。
安排完,时染就先回来了。
王大娘跺了跺脚:“你看你看,我就说吧。医生真是这么说的?”
时染点点头,这时候也有点后悔了:“唉,我光想着医生把这件事说出来,她就算不信,往后也能有个警惕。”
谁知道她低估了冯大嫂对于没孩子这件事的心结。
王大娘这会儿也觉得冯大嫂可怜了,她在这边住的久,自然知道冯大嫂那一家子是什么德性。
“早前我就觉得她糊涂,没孩子就没孩子呗,这都什么时代了,没孩子也不算什么事,领养一个也行。”
时染:“这也不一定就是她自己想的,你想啊,要是有个人一直在你耳朵边上说没孩子怎么怎么不好,说上十几年,任谁也得被洗脑了。”
说不准还要明示暗示些什么“因为你的原因我没孩子”,母子两个,红脸白脸一唱,确实是能把人吃的死死的。
王大娘叹口气,起身说道:“行了,她家这事要是闹开,十有八九还是街道来管。我去医院跟着她吧。壮壮今天放你这里。”
时染也松了一口气,王大娘去是最好不过了。冯大嫂对着她还有点保留,但对着王大娘兴许会敞开点。
有王大娘盯着,后面的事情也不用她来掺和。
冯大嫂一家的事情终于还是闹开了。
时染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只听到桥边闲磕牙的老太太眉飞色舞说起曾家的热闹。
“他们家那个老黄牛媳妇,突然不糊涂了。拿着医院的单子回家就闹。”
“说是拿着菜刀追着男人骂,把她那个平时趾高气扬的婆婆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啧啧,活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儿子不能生,骗人家嫁进来又把锅甩给媳妇。”
“那老婆子可丧德行了,说是故意带媳妇去的家里亲戚家的小诊所。一骗骗人家十来年。”
“那现在怎么办?”
“人家媳妇肯定是不依,说是要离婚,还要告她婆婆介绍的那家诊所呢。”
……
王大娘灌了两杯茉莉花茶才顶着沙哑的嗓子给时染转述:“我看你这人也招不上了,那头说是要告亲戚,要告离婚。忙起来估计没工夫来给你打工。”
说曹操曹操到,冯大嫂没一会儿也上了门。
比起以前总是唯唯诺诺样子的冯大嫂,现在的冯大嫂显然暴躁了许多,头发有点乱,眼睛里是哭久了泛出的血丝。
她一来就给时染鞠了个躬,把时染吓的跳了起来。
“这是干嘛!”
冯大嫂……不,应该说是冯娟,对着时染只有感激。
“要不是你,我估计还不知道……”
真相如同利刃,刮破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冯娟的眼泪溢出了眼眶,但这比起她前半生吃的苦也不算什么了。
街道来拉架的人多,有新考上编制的小姑娘给她擦眼泪。对方听她说了过去的事情,愤怒之余并没有劝她家和万事兴。而是提出可以给她联系公益律师。
“这种人就应该跟他离婚!这不明摆着就是坑你吗?”
小姑娘的领导在一边暗暗瞪了这口无遮拦的新人,但还是递过来一杯热水,问起她以后的打算。
冯娟十分坚定:“我要离婚!”
不光要离婚,她还要把这些年这母子两个算计她的东西都拿回来!
冯娟的诉求非常明确,家里的房子三间,她要两间,存款她要拿走三分之二。
不给,那就法庭见,还有连带之前的诊所一块告。
曾家母子傻了眼,他们本以为冯娟就算生气,总也不至于离婚的。她都这个年纪了,又没学历又没手艺的,就算再嫁想要个孩子都难。
与其到时候离了婚再找个二婚的,还不如闹一两场跟自己儿子过下去呢。
对此,冯娟的回应是把家里的窗户家具砸了一大半。
她心里烧着一团火。
如果不是时染让她去做体检,她也许到死都是头老黄牛。
现在真相大白,他们居然还指望让她跟过去一样什么都不改变。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冯娟做好了长期的准备,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她不能再接时染这边给她提供的活计了。
“我娘家那边有个亲戚,之前给我介绍过一个工作。说是在福利院当杂工的。包吃包住。我打算过去。你知道的,离婚官司一打就是两三年,我要是在这里,也给你添麻烦。”
冯娟不愿意给时染再添麻烦了,也不想再看见曾家母子的脸。
人一旦清醒过来,过去做过的蠢事总是会涌上心头。
冯娟现在再想起过去在时染这里帮忙时候说过的话,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那时候她居然能说出“卖剩的卤味拿回家”这种话呢?!
人家又不欠自己的!
时染闻言也替她高兴,说她是一时热血上头也罢,总归比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在坑里沉沦要好些。
冯娟笑的苦涩:“虽然我知道大家都说我想要孩子想的魔怔……但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喜欢孩子。”
福利院也好,索性她也不想再结婚了,去福利院工作也稳定。
等到尘埃落定了,有离婚分的财产,她往后的日子也总会越来越好。
时染把她送出去,看着冯娟的背影,她也松了一口气。
砦泠的猫眼滴溜溜转了两圈,在时染转身之后,悄无声息的跟着冯娟去了曾家。
唔,正好试试狸花瘦猫给的点子,看能不能试着把两个人的运气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冯娟走后的几天,时染还是没有等到那位穆丽丽的表哥。
时染只能遗憾的认识到对方或许是已经找到新工作了,再或者就是不愿意来她这里当个二厨。
一时之间时染只能在网上发了招聘信息。
二厨的信息挂上去就没有动静,而杂工倒是好找。没几天时染就敲定了一个家在附近胡同的大姐,叫李玲。
跟冯娟那种家庭困难一点的不同,这位玲姐显然家庭比较幸福。
四十多岁的年龄,脸上还有深深的笑纹。
“我之前是做保洁的,就在附近的那几个办公楼里。你别看我有点胖,但是我做事很麻利的。厨房杂活什么的,我样样行。”
时染也喜欢玲姐的爽朗大气,两边当场就签了合同。
玲姐中午时候端着一大碗鸡丝汤面,滑溜溜的汤面,面条是粗圆的手擀面,又劲道又光亮。时染那锅吊了好几次的鸡汤清汤注入面碗,上面来两勺干煸过又加了调料的鸡肉丝。
热腾腾的汤面入喉,鸡汤和菌子的鲜味瞬间占领了味蕾。
细嫩的小青菜用中间的嫩叶,随着汤面下肚,像是一个不染尘埃的小妖精,挥舞着自己的小手绢。
时染还有点抱歉:“先随便吃点,今天中午的饭没估量好分量,下午咱们包粽子吃。”
玲姐把碗里的鸡汤喝的干干净净,大嗓门格外响亮:“这还叫随便?小老板你这手艺,不赚大钱不可能的!”
时染虽然顶着十八岁的壳子,日常做事也十分的老道,但是哪个厨子能抵抗住别人的夸赞?
玲姐的嘴跟手脚一样利索,夸起人来简直是全方位无死角。
时染脸上不显,心里简直乐开花。
玲姐在的地方从不冷场,下午包粽子时候,没一会儿就跟来帮忙处理小龙虾的帮工们熟悉了,一群人分作两堆。
时染跟玲姐包粽子,另外一边在处理小龙虾。处理好的小龙虾,时染拿了一些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就炒出来一大锅麻辣味的小龙虾尾。
中午刚吃了一大碗鸡丝汤面的玲姐有点坐不住了。
好香,好香……
时染把小龙虾尾全剥了出来,端着一盆鲜红麻辣的小龙虾肉又坐回了小凳子上。
然后,她拿起一片粽叶,把粽叶折成一个三角形的小口袋,泡过的糯米加两勺,再把做好的小龙虾肉塞进去四五个,再加上一撮自己炒的猪肉松,浇上一勺小龙虾汤,再加两勺糯米封口。
玲姐咋舌:“乖乖,见过粽子包肉的,没见过包小龙虾的。”
时染在上面系上丝线,放到一边。
“吃个新奇罢了,我包一些,一会儿咱们都尝尝。”
时染自己平时并不排斥网红食谱,尤其小龙虾也就是这几十年才走上大众的餐桌,各种千奇百怪的吃法她都愿意去尝试一下。前几年还时兴一种透明的粽子,拿澄粉在馅料外面加一层透明外壳,时染也试过。怎么说呢,这种东西是真的吃颜值了。
但眼前这个肉松小龙虾馅的粽子还算可以,胜在新奇。
时染包了二十来个肉松小龙虾馅的粽子就转而开始包别的口味了。
之前腌好的咸鸭蛋取蛋黄,加上腌好的五花肉,包好之后是瓷实的一大个。
切好的腊肠加上干贝香菇,腊肠香菇肉粽
红豆加上金丝蜜枣,北方人最常见的甜粽子馅料。
上个月晒干的干笋,加上处理好的腊肉,腊肉干笋粽。
板栗仁剥出来,配上蛋黄……
时染的手指上下翻飞,不时的指点一下玲姐。
一个下午,两人包了足有三百个各种口味的粽子出来。
时染看着绑绳的颜色,挑了五六个小龙虾馅的先煮一锅。
小龙虾配上肉松,麻辣味道剥开粽叶就能闻到。白生生的糯米已经变成了红色,仅有外层一点没沾染上红色的麻辣酱汁。
时染料放的实在,一口下去就能吃到虾肉和肉松,混合着糯米香味,咸辣可口。
玲姐吃了一个还意犹未尽。
“你说这小玩意儿,怎么能这么好吃呢?”
之前玲姐是看不上小龙虾这种肉,总觉得没吃头,就尾巴上那一点肉,吃着不带劲。
现在放到粽子里,味道顷刻就俘虏了她。
香!辣!
偏偏这辣味并不像是直接吃那样的冲鼻子,而是有肉松在中间拦了一下。肉松的香味压住了辣油的猛烈,汇合成了一种香辣配上主食的满足感。
来帮着处理小龙虾的帮工也个个竖起大拇指。
时染点着包好的几百个粽子,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明天就是端午节了,明天她打算午餐里一人供应一个,等到晚上再把粽子拿出去卖。肉粽子一个八块,甜粽子一个五块,小龙虾馅的成本高,一个卖十五,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要……
时染正算着自己的收支,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
“你好,我想问下,是你这里招二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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