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逢宁先是一愣,仔细琢磨着:“女孩子的故事啊……”
“嗯!”钟令熙兴奋地等着。
张逢宁笑了笑,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其实我初中的时候比较自卑,因为我发育比较晚,初中的时候很矮很矮,就一米四几,不敢去打篮球,也不怎么跟女生说话,到了高二的时候才开始注意收拾自己……”
“是因为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是发现有女孩子开始在意我了。”
钟令熙好积极:“怎么发现的?”
“她会主动跟我说话,给我买吃的。”
钟令熙还在等待下文,对话空白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完了。年少的情窦初开就像这句话一样简单又朦胧,她只是开始喜欢和这个少年说话,只是不由自主地给他带一份零食,而他最终也只是知道了她的心意,没有然后。
张逢宁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也没想过什么,就该干嘛干嘛,后来到了高三她好像有男朋友了。”
“然后呢,大学去了哪里?”
“不清楚,好像是北方。”
最后竟然连去向都不在意了。
“好吧,”钟令熙给这段剧情打板杀青,接着问,“然后,到本科!”
“本科……”张逢宁迟了迟,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其实大一有注意到一个女生,但是她有男朋友,所以就没怎么样,后来她分手的时候,我也没什么想法了。”
“怎么注意到的?”
“就,比较好看……”张逢宁小心翼翼地试探,拿不准什么可以说,“同班同学,就比较容易注意到。”
出乎张逢宁意料的是,钟令熙对此并无兴趣,她又问:“那有没有对你明确表示的女孩子?”
“有,”张逢宁大方承认,“有几个吧,没什么印象了,我不喜欢就不会理。”
“就没有觉得还不错想试试的吗?”
见她如此冷静,张逢宁也坦然了许多:“有一个,跟我一起保研到京大的,但是不在光华,知道一起保研之后她就来找我聊,但是我观察了一段时间,就还是没什么感觉。”
似乎是故事听得无趣,钟令熙竟还有些失望了:“那你就没有正经喜欢过的女孩子吗?”
“没有。”张逢宁很笃定,他几番叹息,欲言又止,钟令熙就这么等着,等到他勇敢地开了口:“所以我一直以为我可能没什么感情,甚至都不确定有没有喜欢过谁,因为我已经搞不清喜欢的定义是什么了,有时候觉得一个女生还不错,我就以为我应该是喜欢她的……”
电话里静了几秒,才重新传来他有力的声音:“直到遇到你,看到你的那种感觉,以前从来都没有过,我才终于知道,我心动了。”
钟令熙猝不及防,听傻了。“哦。”除了这一个字,她再没有力气说话。
“那你呢?”换他问,“有喜欢过别人吗?”
“有啊,”钟令熙很干脆,“我初三的时候喜欢我们校草,喜欢了好几年吧,忘了。”
张逢宁的心跟着坐了个过山车,刚刚心惊于她的“几年”,转瞬她却说忘了,甚至竟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啊?”
“他在我隔壁班,初一二好像没长开吧,初三有一天穿了件白衬衫,我在操场上看了一眼,居然感觉是第一次见他,而且男孩子初一二都比较矮嘛,到了初三我才发现他突然长那么高了,”钟令熙跟说段子似的随意,“真的,太神奇了,我们初一就认识了,我完全没注意他,但就是那一天他穿了白衬衫,我就感觉,这人咋整的好像刚出现的呢哈哈哈哈……”
她不知不觉冒出了东北口,张逢宁都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她继续说:“因为本来就认识,所以我们很快关系就很好啊,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但其实他把我当成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他喜欢他们班一个女生,就是那种中学时候,短头发,瘦瘦白白的,文文静静的,你懂吧?”
张逢宁并不是很懂,钟令熙简单总结:“就是男生都喜欢但女生都讨厌的绿茶。这真不是我说,我跟那个女生关系还蛮好的,她相机被偷了所有人都不敢跟她说话,我拉着她的手带她去学校找监控,去报警。”
张逢宁笑了:“初中就这么聪明了。”
“嚯,你猜怎么着,后来她看到有个女生的相机和她的一样,就冲过去说是她偷的,结果人家有商场小票呢。”
“这……”
“而且我还帮少年追她来着,简直可以说他俩能在一起就是我一手促成。嚯,你又猜怎么着,后来她知道大家都觉得我和少年才是一对,就在背后捅我刀子说我坏话,”钟令熙的语气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般看戏,“真的,我之前不理解为什么所有女生都讨厌她,还觉得她挺可怜的,后来才发现,绿茶真的不冤。”
张逢宁没有忘记:“后来呢?为什么喜欢很多年?”
“就一直到高中也没有忘记,但是少年后来劈腿跟别的女生了,我就有点脱粉了,我还以为他有多喜欢那个绿茶呢,力排众议不离不弃,好家伙……”
“后来我发现他也是个绿茶,他劈腿之后就被所有人嫌弃,他就来找我了,他觉得全世界都会嫌弃他就我不会,我当时年轻不懂事沉迷了一段时间,但其实慢慢发现真的已经没感觉了,他怎么样都关我屁事,所以就忘了呀。很久之后我想起来这件事,我好好一个美女为什么要给人当备胎,真的是有大病。”
好好的青春疼痛文学却被她说成了东北二人转,张逢宁都忍不住笑了。短暂的空白过后,张逢宁又问:“他很帅吗?”
哦天呀,他还在琢磨她说的每一个字,没忘记她说了“校草”。“蛮帅的,”钟令熙也不隐瞒,“然后发现他篮球打得也好,高中和大学一直是主力,而且比较成熟,很孝顺,在那会儿大家都叛逆的年纪,他跟我说一定要对妈妈好。”
“我一直就很孝顺。”
他听起来好着急,钟令熙会心一笑:“好啦,我知道啦。”
张逢宁还在琢磨:“篮球队主力吗?他打什么位置?”
“我不知道啊,我一点也不懂篮球,就是看他好像负责投篮得分吧。”
张逢宁迟了一会儿才说:“那可能是得分后卫或者小前锋吧……我也打这个位置。”
他听起来有点不甘心,钟令熙认真又无奈地哄他:“我不懂,我以前从来不了解,我对篮球的了解是从麦迪开始的。”
“为什么?”张逢宁还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他出现在了一个笨蛋哥哥的头像上了啊。”
张逢宁结结实实愣了一把,才迟钝地笑了出来,精神得像一只瘪了又重新膨胀的气球:“这样啊。”
喜悦持续了片刻,张逢宁又说:“但我确实不够成熟。”
哦天,他还在拆解她的话——打篮球,成熟,孝顺,每一点都要对比。
“你是个笨蛋。”明明是贬义词却被她说得好亲昵。
“唉,怎么办,我是个笨蛋。”他好像真的很苦恼。
那也是我喜欢的笨蛋。钟令熙在心里说,但她不打算告诉他。
“明明叫你保持距离,你却马上跑来找我,你打算怎么跟你那个狗头兄弟交代?”钟令熙很像在看戏。
“他其实很支持啦,就是他叫我去买手链的,”张逢宁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笨,可又不得不为好兄弟拉回印象,“他学校就在你隔壁嘛,还说来请我们吃饭。”
虽然很想见他的朋友同学,但这位,钟令熙很难保证见了面不撕他。她的声音温柔却透着火药味:“好啊,他敢的话。”
张逢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钟令熙立马就说:“你快睡吧,明天早起上班,我下午才答辩呢。”
过了很久才听到他不舍的答应:“嗯,好。”
“上一次这么晚睡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去年复习司考的时候吧。”
真是个严格的哥哥,没有目的绝不熬夜。
“晚安哦。”她说。
“……晚安。”他又延迟了很久。
见他久久舍不得挂,钟令熙先按了挂断。
月色明媚,蔷薇盛放,晚风轻柔,她看惯了四年的景色,从今天开始比昨天可爱了。爱情没有大过天,只是让世间变得更可爱了而已。
答辩按学号顺序进行,学号按姓氏排列,钟姓令熙当然排在最末,怎么着也得到下午。本想一觉睡到中午,却被小腹一阵绞痛弄醒,她心知肚明地爬起来去卫生间,果然来了姨妈。
钟令熙打水吃止痛药的时候,姜菲回来了。
“我答完了,痛经就先回来了,走的时候到百合。”姜菲脸色也很差,直接走过来朝她伸了手。
钟令熙给了她一颗药,说:“那咱们今晚不吃火锅了吧。”
之前宿舍里很早说好了,答辩结束一起吃火锅的。姜菲坏笑一下:“咱们今晚吃不了饭了。”
“啊为什么?”
“今天520,有约会,”姜菲冲她挑眉,“你也来不了啊,这么会选日子表白,刚好卡前一天,以后周年纪念和520连着收礼物。”
钟令熙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哦,她现在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了,520这种节日她是要过的。
“我们这么塑料吗?”钟令熙不打算替自己开脱,“直接鸽了?”
“噢宝贝,那就去怪那个把答辩定在520的老师吧。”
药下了肚,钟令熙才有心思看手机。张逢宁向她道了早安,从今天起,他要开始执行男朋友的早安打卡义务了。
钟令熙突然想起来,张逢宁还没有她的手机号,她却从第一天就偷到了他的。她将他微信名片上的手机号复制到拨号键盘,手指在移向“新建联系人”的一瞬却停滞了——不,她不要存,她要背下来。
钟令熙拨了出去,几声嘟嘟后接听,张逢宁沉厚的嗓音传了过来:“喂?你好。”
钟令熙忍不住笑了,原来他跟别人说话是这么客气恭敬啊。她细软绵绵地出了声:“你好呀。”
“……哦——哦!”张逢宁在瞬间变回了笨蛋,“这是你的手机?”
“嗯。”发第一声。
“好……起床了吗?”
“刚起呢。好啦,你上班吧。”
“好,我中午打给你。”
挂了电话,回头一看,姜菲惹了一身激灵,说:“很难不把人间嗲精拱手相让。”
“我也觉得,”钟令熙无实物表演了擦粉,顺杆爬着说,“我早两年谈恋爱人间嗲精就没你什么事了。”
本来想化个妆美美地去答辩,痛经让钟令熙打消了这个念头。止痛药下肚虽然褪去痛觉,但消不掉烦躁。
中午张逢宁打来电话,却没提520,钟令熙只好先开口:“今天……”
“嗯?”
她刹住了嘴:“没事。”
她决定去深州,就在答辩结束后,悄悄去等他下班。
所以,钟令熙主动和排前的同学换了号,三点就结束了答辩。
飞奔去高铁站的路上,她紧张又着急地算计着时间:他最早会在6点去吃饭,那么她一定要赶在6点前到,这趟车5:05到福田,还来得及——哦老天,今天520,她得给他带个礼物!
张逢宁那张干燥掉皮的嘴唇突然涌了出来——好,给他买支唇膏。她记得香奈儿有男士唇膏——她当然知道香奈儿不好用,但第一次给他送礼物,当然不能送便宜但好用的。
——可恶,平安明明是市中心,周边商场竟没有一家香奈儿!最近得到华强北!
钟令熙紧张地查看路线,到了福田转地铁去华强北再回来,好像来不及了……可她必须买香奈儿,那支男士唇膏通体黑壳,很有质感,只有香奈儿适合他。
钟令熙早早到车门等候,门一开就冲了出去,出月台,过闸机,在偌大的福田站里奋力奔跑。然后进地铁,下月台,哪怕屏幕显示距离列车进站只有一分钟也没能安抚她的心急如焚。
跑出华强北地铁站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下雨了。深州的雨不大,滋滋啦啦的,但足够把人淋湿。时间来到5:25,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冲进雨里向商场跑去。柜姐慢条斯理的招待让她差点爆粗,离开商场时又过去了十分钟。
——打车!钟令熙打开滴滴,可女大学生哪里知道下班高峰期的恐怖——等号一百多位,全程路段都是拥堵的红色!
5:40,钟令熙站在商场门口,有点想哭。而手机里,张逢宁刚刚告诉她深州下雨了,她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只能重新坐地铁了,虽然从福田站出去到平安还有好几百米,不就是淋雨吗?冲!
一路狂奔,上了地铁后她靠着车厢大口喘气,从玻璃里看见扎好的丸子头还很争气地坚挺着,额前碎发已淋湿成一束一束贴着脑门。
5:51,出地铁。
钟令熙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平安,乌云阴雨将她大半遮住,她看不到他的72楼了。但她知道他就在那里,这让她毫无犹豫地冲进了雨里。
去见你的路上,我一定是跑着去的。
5:58,钟令熙站在了平安的马路对面。她怕张逢宁已经下楼,赶紧拿出手机颤抖着打字——【叮,您的外卖小妹已到达。】附上定位——平安金融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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