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心打扮是女孩子出门前的正常流程,谢淮则能够理解。江槐絮并没有说是参加谁的婚礼,他便也没有问,只按着她提供的地点驱车前往。
婚礼定在星渡港夜酒店,二人刚在地下停车场停车,江槐絮率先下了车,出乎意料地碰见了从对面车位走出来的人,看五官,似乎有点眼熟。
一男一女停下来,和江槐絮打了个照面。
江槐絮也向他们打招呼:“好久不见。”
“没想到你会来参加弛哥的婚礼。”沈昊见是江槐絮,不禁有些惊诧。
江槐絮脸上挂着淡却得体的笑:“最近刚回潼川,有空就过来了。”
沈昊恍然大悟。
唐念估计是很久没见过江槐絮了,语气充满了怀念:“槐絮,你在渝南过得还好吧?”
江槐絮点了点头,“其实在哪都差不多,凑合过呗。”
这时,谢淮则缓缓走了过来,修长的指骨轻巧地提着她的包,神色稍许无奈。
“谢谢。”江槐絮接过,惶然道:“我说怎么少了点东西,原来走得快忘拿了。”
沈昊看了看两人,试探的问:“絮姐,你男朋友?”
江槐絮迅速摇了摇头,回道:“打住,我俩不是,顶多算是给他开过家长会的那种关系?”
沈昊一下没反应过来,唐念笑了笑,朝着谢淮则说:“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传闻中的弟弟。”
谢淮则的薄唇抿得很直,声线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嗯,你们好。”
“别站在这说啊,都先上去吧。”沈昊打破了叙旧的局面。
江槐絮笑着应和。
那两人走在前面,江槐絮和谢淮则落在后边,她侧眸望去,谢淮则神情寡淡。她眼睫微颤,快走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形成向前倒行的走姿,缓缓注视着他开口:“弟弟?”
冬日晚风吹过,留下一片冰凉。江槐絮在他面前招了招手,“电梯到了。”
谢淮则仍旧停留在她上一句叫他的话语当中,当下只是下意识颔首,跟上她的脚步。
或许对江槐絮而言,那个称呼只是顺口而出,也表明了她坦荡且自然而然的态度。可对谢淮则来说,这两个字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听到的那一瞬间,脑海就不可避免地掠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谢淮则高三那年,学校要求开家长会,班主任知道他家里的一些情况,于是特地来找过他,说是如果不方便,可以不用他的家长到场。
在谢淮则看来,家长会无非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形式,原本就没打算叫谁来参加,毕竟无论是江叔叔还是夏阿姨,好像都不太合适。但班主任问出来后,他忽然就反悔了,他当时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可以叫姐姐来。
于是就有了那通叫江槐絮帮忙的电话。大概是从没以家长的身份参加过家长会,江槐絮觉得新奇有趣,所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当天江槐絮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她本可以自己直接去教室,但谢淮则非要出去领她进来。
见到她的时候,江槐絮原地转了两圈给他展示,言语间颇为自豪:“怎么样,有点大人的范儿了吧?”
那天,江槐絮穿了一条有着丝滑垂感的黑色长裤,一件卡其色的西服外套,款式有点宽大,衬得她越发纤瘦。她双手微张,外套敞开,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小背心,背心很短,露出腹部细腻平滑的腹部。
谢淮则视线打量,落在了她的半截腰上,下一秒便不太自在的转移目光,冰凉的字音从嗓而出:“难看。”
其实当时是江槐絮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她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嘴里碎碎念念:“我还怕别人觉得咱俩是同龄,特地穿成熟点,难道这不性感不好看吗?”
谢淮则没有回她,两人走到了楼道口,班上的家长会快开始了,这会儿并没有人经过。
他低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无奈,口气微哄:“姐姐,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江槐絮怔了一下,眼神不解,随后就见谢淮则手伸了过来。外套上只有两个扣子,他愣是一丝不苟的把扣子齐齐扣好,才说道:“现在可以走了。”
“……”江槐絮只觉她的小心思白费了。
两人进到教室的时候,引发了一阵轰动,江槐絮美而自知,自认为他俩是高颜值姐弟cp,引人瞩目是正常现象。但实际上大家只是在对她的发色进行议论。
同时也不乏学生对她产生钦羡。
有人在群聊里艾特谢淮则说:【淮哥,那真是你姐?】
栗妹:【呜呜呜,姐姐好帅好美我好爱。】
娜娜:【我也!!她走进来的一刹那,我就觉得我心动了。】
强哥:【怎么都是女的,男同胞没有点看法?】
丞子:【咳……姐姐挺好的,但我喜欢萝莉。】
薇薇:【食物链的顶端才是姐姐!你懂个球。】
大轩:【我附议,她真的好有气质。谢淮则,则,想不到你还有姐姐,怎么都不跟大伙介绍一下。】
谢淮则看着清一色的夸奖,有点自豪又有点不耐,快速敲字:【介绍什么,她是我的姐姐。】
栗妹:【姐妹们,划重点了,“我的”。】
大轩:【则哥是咱班的,四舍五入也是我们的姐姐。】
……理解能力满分。
家长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班里一个男同学自请表演一首歌曲献给各位家长。班主任便叫站在走廊的学生进来,一起听歌。一个班的学生们蜂拥而入,教室的空间立即变得逼仄。
那位表演的学生坐在椅子上,手指在吉他上划动,伴奏徐徐流淌。
江槐絮听出来了,是陈奕迅的《单车》。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谁要下车……”
他的粤语发音很标准,带着故事感的歌词渐渐引人落入裹着浓厚情愫的氛围。
这首歌颇为打动人心,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教室窗明几净,在场的人都跟着一起唱,不会粤语的便小声的轻哼着。
曲毕,男生鞠了个躬说:“不只是歌词里讲述的父爱,同样献给所有的家长,感谢你们一直以来无声的陪伴和关怀。”
潮水般的掌声久不停歇。
有人趁这个机会向父母倾诉,尤其是女孩子更受影响,落泪在所难免。
江槐絮毕竟也比这群孩子大不了多少,听到副歌的时候情绪就开始有些翻涌,但她碍于面子,一直强忍着,也不好意思说是听到这首曲子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等话音一落,她情不自禁地转身抱住了谢淮则。
此举不为别的,只是想寻找一个依靠点,可以挡住她的神色。
很少矫情的人埋在他肩头,带了点鼻音,难得换了个称呼叫他:“弟弟。”
谢淮则很配合:“嗯?”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江槐絮的粉发已经有点褪色的迹象,阳光下显出淡淡的金色。头发自然披散着,看起来好像很柔软。
“姐姐会一直对你好的。”
江槐絮语气诚恳,双手环在他的肩后。
谢淮则猜不出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刹那间也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滋味,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什么炸开了一样。感性终究战胜了理智,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上移,虚拥在她的背后,另一只手生疏地抚在她的发尾上,动作的力度和幅度都控制得极小。
他记得午后阳光正好,窗帘被风掀开,靠窗的位置被光线照亮,心上那片空荡暗沉得不见天日的荒芜原野,忽地被骄阳光顾了一下。
……
直到婚宴现场,谢淮则才发现不是普通朋友的婚礼,男方正是江槐絮的前任。
几人被安排在同学的一桌,附近坐的都是年纪相仿的人。也许是太久未见,尚未落座便迎来了新一轮的寒暄。
江槐絮从容地应对着。
当然也不乏误认错两人关系的,谢淮则一直沉默的看着江槐絮,她担心谢淮则会感到尴尬,逢人便解释,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婚宴整体是莫兰迪雾霾蓝色调,美观又显奢华,低调又不失高级。从一个摄影师的角度来看,江槐絮挺喜欢这个布景。
婚礼正式开始的时候,新郎新娘入场,江槐絮才注意到陆弛。在她的印象里,陆弛是一个瘦削却硬朗的男生,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生活的缘故还是什么,他的棱角已经被磨平磨润,但从脸上洋溢的笑容里可以看出来,他应该挺幸福的。
新娘长得很美,是属于耐看的类型,笑起来的时候两颊的梨涡轻漾,看上去是个很好相与的姑娘。
整桌人都知道江槐絮和陆弛曾经的那段故事,如今更是站在吃瓜前排,纷纷以旁观者的身份默默观察她,妄图从她平静淡然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谢淮则一改原本比较慵懒的坐姿,直起身来,为她遮挡住一些来意不善的视线。他只能看见江槐絮的侧脸,她眸光一转不转,静静地望着那段录像。
饶是谢淮则,也不禁担心她的状态。
但江槐絮一直没再说话。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时长五分钟的vcr,记录的是新人从相识到相爱的日常。
江槐絮皱着眉极其认真地观看录像,看起来挺用心的,但有些构图实在让她不知该如何吐槽。
台上已经开始煽情,这对新人互相告白诉衷情。最后宣誓完毕,到了扔捧花的环节。附近的人全站了起来,蓄势待发。
江槐絮也跟着站了起来,权当是凑个热闹。
最初新娘做了一个扔捧花的假动作,大伙都俯身去接,却没料到接了个寂寞。
在叹息之际,新娘把捧花向后一扔,动作之快,就连等在正中央的人也没反应过来,捧花就这么斜斜坠到席间。
江槐絮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也没怎么反应过来,捧花朝她面前飞来的一刻,她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却直接接住了那捧蓝白相间的花束。
新郎新娘齐齐看过来,新娘笑容未变,倒是陆弛的笑僵了一瞬,神色闪过一丝讶然,同一桌的人神情都有点微妙。
——毕竟接到前任婚礼的手捧花,好像是有点小小的尴尬。
主持人走出来,用声音打破尴尬:“那么想问一下这位接到捧花的女士,有没有什么话想对这对新人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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