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朝冷笑出声:“你连压制那个疯子都做不到, 如何使他消失?”
华真道长低垂着头,眼神乱转,没敢应声。
而燕云朝沉默片刻, 突然明白了什么,语调愈发凉薄:“你是说让朕消失。”
不能融合, 也不能压制那个疯子,岂不是只剩下了这一种可能?
华真道长身体抖得更加厉害,连连说道:“贫道绝无此意!陛下万金之躯, 乃是这天下之主, 受万民景仰,您怎么能消失呢?”
燕云朝道:“他和朕是一样的身份。”
不管燕云朝愿不愿意承认,他都必须说, 那个疯子和自己是一样的。若说从前他还颇为鄙夷,认为那人不过是一缕残魂, 但现在,华真道长说他已经恢复完整了。
那人不仅拥有了与他同等力量的神魂,还拥有明恬的爱。
燕云朝嘲弄地勾了勾唇。
事到如今, 仿佛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华真道长颤声说道:“贫道观两位陛下……神魂都颇为强劲, 并无所谓强弱之分,若强行争夺, 只怕会两败俱伤……既然事已至此, 倒不如约法三章,和睦相处……陛下若实在想让另一位消、消失, 或许只能想方设法……让他自己放弃。”
燕云朝眉目微冷:“他素来厌恶于朕,连融合都不愿意, 又怎么会甘愿消失?”
华真道长脑子里思绪转得飞快, 脱口而出:“突破口自然是皇后娘娘!”
燕云朝倏地抬目, 眸中寒光乍现,透着阴涔涔的冷意,射向华真道长。
华真道长道:“另、另一位陛下如此看重皇后娘娘,那只需从娘娘身上下文章,若是娘娘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甘愿消失,才能救娘娘呢?”
燕云朝眯起眼睛,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华真道长在这样的目光里,浑身更是瑟瑟,小声补充:“就像去年春猎的时候,您以娘娘为饵,诱他重伤一样。”
啪得一声。
燕云朝扫落了手边咫尺距离的瓷杯。
“滚。”燕云朝道。
华真道长手忙脚乱地爬出去,立时有宫人识趣地收拾好地上狼藉,躬身告退,只留皇帝一人在殿中静思。
燕云朝闭上了眼。
当一年前,他选择在春猎时对那个疯子动手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一年后的今天,他会后悔。
他竟然用明恬作饵,引那疯子上钩。
而燕云朝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如果是那个疯子,无论他想对自己做什么,都不会置明恬的安危于不顾的。
一年前他比不上那人。他卑鄙,下作,不择手段。
可现在呢?他还要继续这样无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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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恬乘步辇来到甘露殿外。
福忠远远瞧见她,忙不迭迎过来行礼,含笑道:“皇后娘娘万安,娘娘是来找陛下的?”
明恬面色沉静地点了点头,扶着宫人的手步下轿辇,一边往殿中走,一边问道:“陛下在书房么?”
福忠应道:“正是呢,娘娘随奴婢来。”
明恬便慢悠悠地跟着福忠转到书房,她也没让福忠上前通传,而是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燕云朝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道奏报翻看,目光却有些出神,像是心思根本就不在折子上面。
明恬走上前去,直到离燕云朝身前的桌案不过两步的距离的时候,燕云朝才转目看见了她。
他顿时一怔,口中下意识唤了句:“恬恬。”
明恬盯着他,语气轻飘飘地询问:“陛下这会儿不装成朝朝了?”
燕云朝眸光一暗,没有回答。
明恬道:“你太过分了,不该这样欺骗我。”
他明知道她有多想念朝朝,还这样哄骗她,让她以为朝朝回来了。若不是昨夜朝朝真的出现,恐怕她会一直这样被眼前的皇帝欺瞒下去。
明恬感到无尽的愤怒与恐慌。
愤怒来自于蒙骗,而恐慌则是因为她发现她真的分辨不出来。
燕云朝本该如往常一般,嘲弄地说是她自己把他们认错了,但不知为何,他今日歇了这般讽刺她的心思,平静道:“所以呢,昨夜他与你说了什么?”
明恬瞬间瞪大眼睛,口中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燕云朝淡淡一哂,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只是在心里慢慢地想着,那个疯子真的出现了,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明恬见他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怒火,一时心中更加恼怒,转身就快步离开了书房。
燕云朝等她离开,才把福忠叫进来问:“皇后走了?”
福忠垂首道:“娘娘去偏殿看小公主和小皇子了。”
燕云朝搭在案上的手微微一顿,思绪活络起来。
福忠道:“娘娘刚刚差人说,想把小公主和小皇子带到清宁宫去。”
燕云朝道:“不许,让她搬回甘露殿来。”
福忠迟疑着看了眼皇帝,垂下头低声应是。
明恬既然知道了皇帝从前假扮朝朝的事,那她心里就一直别扭好多天,当然不肯回甘露殿去。
而燕云朝总记挂着让她搬回来住,一时也只能借着她来看孩子的功夫,站在旁边看她一会儿。
帝后大婚没过两日,就又到了春猎的时候。
明恬每想起去年这时候朝朝受伤的事,心里就颇不是滋味儿,因此便有些兴致缺缺,不想出行。
朝朝却执意要带她去游玩散心,还颇为遗憾去年没能带她好好跑马围猎。
明恬只好答应。
但她忍不住叮嘱朝朝,安排人做好防护,同时自己也精神紧绷了好些天,随时提防着可能有心怀不轨之人,如此过了几日,依然一派风平浪静,明恬才放下心。
傍晚时分,广明殿设下晚宴,宴请朝臣,皇帝派人来请皇后出席。
明恬下午围猎半日,正是疲累的时候,况且心中对那个皇帝还有些生气,当下也没想去搭理他,随口让宫人回绝了。
等明恬悠闲地用着餐后点心的时候,燕云朝来了。
她抬眸看着推开房门,大步向她而来的皇帝,下意识在心里算了下时辰。
差不多是朝朝该出现的时候,但不急,她还要观察片刻。
燕云朝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撩袍落座,看到她充满打量和审视的神色,毫不留情地讽笑出声:“你们如今倒是谨慎。”
明恬瞬间收回目光,垂下头道:“原来是陛下。”
燕云朝眸色微暗,姿态随性地拿过明恬放在桌上的白瓷杯,就着上面她饮过的痕迹,低头抿了一口。
明恬眸光闪了闪。
“他快出来了,”燕云朝挑眉道,“朕在这里等着。恬恬,我贴心么?”
明恬感觉到一阵无言,她只能想皇帝是不是因为最近朝朝出现的事,被刺激地有些疯癫了,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胡话?
明恬道:“陛下不必如此的。”
但燕云朝不置可否,压根不想理会她这等言语。而明恬坐在那里,心神不宁地等了片刻,朝朝就出现了。
出乎明恬意料的是,这次她没有想象中的期待和开心。
或许是因为那个讨厌的狗皇帝提前来搅合一通的缘故,明恬心里乱糟糟的,就连被朝朝抱在怀里的时候,都还会看着远处出神,恍惚地想,现在抱着她的朝朝,究竟是不是朝朝。
“阿姊在想什么?”燕云朝咬着她的耳朵,亲密地问。
明恬身上酥酥麻麻的,难耐得摇了摇头。
她是不会在朝朝面前承认说她在想另一个皇帝的。
虽然她这个想并没有什么深层的含义,只是因为见到朝朝之前被他打扰的那片刻,让她思绪混乱到了现在。
燕云朝没有过多纠结,只是抱着她,在她耳边温柔地呢语:“阿姊这几日在行宫可还快活?再过几日就要回京,等明日下午,朝朝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说这话时,眉眼间还有些期待的神色。
而明恬还在想着旁事 这才思绪回拢,点头嗯了一声。
夜色绵绵,春日的晚风吹散弥漫在弯弯明月上的浮云,月光从窗柩处照射进来,清清冷冷,无端给室内添了几分料峭的春寒。
床榻上的两人很快又纠缠在一处,起起伏伏,亲密地互相抱着,熟睡直到天明。
燕云朝这次却没有提前离开。
明恬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还躺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不由立时惊住,抬头看向燕云朝。
只见燕云朝凝望着她,缓慢地勾了勾唇角。
“恬恬昨夜睡得还好么?”
明恬脸色微变:“朝朝……他今晨没有提前走么?”
燕云朝眉梢轻挑,笑道:“你就这么确定,是他今晨没有提前离开,而不是我,在昨夜就已经出现了吗?”
作者有话说:
狗皇:我是真的狗
在收尾中,准备完结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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