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面,一个混沌的声音问:“你是不是迷恋阿z?”
“……那是因为我对他知之甚少。一般来说,所有人都会喜欢这种人——只为厉害的身手和神秘感。”
梦里面那个声音接着问:“那么,阿植呢?”
“这……我不知道……”
“有个很简单的实验,闭上眼,想起谁,你会知道答案。”
武笛闭眼想半天,谁也没想起——她进入不了状态。
然后,她睁眼,就醒了。
那个闭眼的说法,是她在某本书上见过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依据。
这天,终于排到武笛的号,武笛去见了心理医生:“申医生,我还没有做过眼科检查的,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夜盲症,反正光线一暗就看不清楚。我父母都没有这种症状,据说我小时候也没表现过夜盲症状,后来有记忆起——不记得几岁了,我才注意到自己这个毛病。”
坐在武笛对面的医生,低头看一眼来访者信息登记表——“没关系,我有个眼科的朋友,如果在心理方面诊断为正常,我可以叫他帮你看看。”
武笛:“……”
这还带推荐客户的。医生与医生交朋友真好,还可以带带生意。
“眼睛曾受过刺激吗?”
“物理刺激还是精神刺激啊?”
“任何一种。”
“哦,小时候见过暴力场面。不过那不是在晚上,而是在傍晚时间,黄昏,天色将暗未暗。”
医生点头,记下,“发现自己夜盲症状的时间与那个时间接近吗?”
“记不清,但应该在那两年内。”
申医生又做了一系列的问诊,通过专业的分析,诊断结果是——心理健康状况:健康。
那可不是,武笛可健康了。她不健康,每天哪来那么多精力参与别人的人生?助人为乐无法成为一位病患的日常。
心理医生约了眼科医生朋友,给武笛诊断夜盲症。
眼科医生做了信息登记后,领武笛走入光线昏暗的室内,让武笛深呼吸,放平心态,什么也不想,检查视力。
漆黑一片,武笛看不见,只觉得隐约有东西晃动。她下意识想抓一个人的胳膊,却发现什么也抓不住,医生站得远,声音冷静地问:
“看见什么了吗?”
“不确定……”
“再专注一点,看,是不是有一个圆形的黑影在动?说出它的方向。”
武笛深呼吸,聚精会神地去识别,仍然无法抓取任何物体,黑影只是时现时不现。她尝试着让自己放空,深呼吸,一呼,一吸……渐渐地,眼皮子犯困,一不小心把眼闭了上——霎时间,有个熟悉的穿白衬衫的人影浮现,把她吓了一跳。
她猛地退后,转头,对医生喊:
“真的看不见……”
ok,所以生理上是真的夜盲,不过没白看病,至少心上的夜盲被治好。
回家途中,武笛独自走在盘山公路上,有路灯,仍然开着手机电筒。
她想起了几年前,有个人在回家途中与她谈到夜盲相关话题,随口甩给她的一句话——“看不清楚就看不清楚吧,反正我在你身边。”
当时,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句,那时候没有记在心头,此刻却毫无预警地想起。
他真的做到了。
每当阿z在暗夜里出没时。
夜晚的枫叶街,两边站满火红枫树,没有任何行人,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树叶簌簌作响、季节迅速更迭、日升月落,走过那么久的路,确定世上没有哪一种依赖可以更久。
可是……
红着眼眶的武笛,在一阵疾风的吹拂中,突然地回头。
此时,席卷而来的漫天落叶中,可远远分辨出,这寂静的街尾,一个人怔住的身形。
为什么你还在我身边。
第二天下午,武笛把日记本翻出来,撕掉了见过阿z的那些日子。在当天2019年11月11日一页,写下“正植”两个大字。
她起身,出了门去。
室友们看见她都愣住了,包苞尖叫:“救命——”
“救命!武笛穿裙子啦!”
操场附近,一抹果绿色身影经过。
有队内男生口嗨:“啊,会长怎么突然变成了女人?不过……裙子好像不太合身,是不是宽松了点……”
t大的武术学院,不是没有女孩子,但专业队确实只有武笛一个女生。其实武笛身材很好:健康型,有适量腹肌,马甲线优美,但这不是男生们认为的好。
男生们嬉笑着走了。或者说被拳头恐吓走了。
幸好是在学校,要是在家里,武笛肯定遭到全武馆的揶揄。尤其老妈,上次她多看一眼老妈头上的墨绿色发卡,人就激动成那个样子,要是看见她穿裙子,还不知会不会开心到疯。
武笛出了校门,往g大走去,在图书馆门口堵住正植。
彼时,正植在跟几个同学谈话,听声音像是在聊什么轻松的事——咦?上次的“罪犯之子”一事没过几天就平息了吗……武笛对人们的健忘感到欣慰。
那几个同学朝正植递了个眼色。
大家走了。正植回头,看见穿一身连衣裙的武笛站在面前,“阿植,我有话跟你说。”
小时候,两人掉下山卡在山坡上那天,武笛就是穿的绿裙子。
正植坐在餐桌对面,看看武笛,又看看桌上的两份牛杂。她的牛杂是五香味,他的牛杂是原味。
武笛见他愣着,想起他的饮食习惯,赶紧说:“哦,阿植你不想吃太多油盐的话,可以点别的,我给你吃掉。”
正植的筷子已经拿起了。
两人沉默地吃了几口,武笛抬眸,又低眸,又抬眸,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越过桌面,戳了戳他手臂上的肌肉,飞速把手指收回来。
正植盯着她。
武笛讪笑,“不会影响体脂率吗?我最近体脂率都上去了,因为输比赛后老妈总是给我做大鱼大肉。”
“你不算输,还有复活赛。”
武笛忽略他的别有所指,一时没吭声,想了想,又转个话题:“那天,你对西野出的拳,是什么拳?”
“龙家拳。”
“我都没有见过。”
他头也不抬,懒声道:“因为不外传。我要是没加入龙门,也学不到。”
“龙家拳……”武笛喃喃念着,怎么好像在别处见识过,上次,在公园里边老乞丐不就……
吃完饭,送武笛回寝室的路上,正植出声打断了她一路的遐思:“……心里不介意吗?我的亲生父亲竟然曾经是一个罪犯。而且,还不是一个普通的罪犯。”
武笛正视他,“我不会介意与我无关的事,也不会介意与你无关的事。”
“……不讨厌我吗?关于身份一直以来的隐瞒。”
“确实是有点讨厌哦,不过看在你那么多次暗中相助的份上,也考虑到龙门对保密的要求,原谅你。”
两人走到寝室楼下了。
武笛放慢脚步,转动着眼珠,“在对打西野之前,我很久没看到过老爸认真比武了,他出拳那种洒脱,一点也不像是会生出我这种纠结性子的女儿。”
“你是直性子,怎么会纠结。”
“因为遇到了摇摆不定的事啊。比如说,后知后觉喜欢上一个人。”
他的视线猛然对过来。
正植眯紧眼,盯了她一会,“……你会喜欢上人?像彗星撞地球那样的概率?”
“会啊,不然高中时帮你扔那些情书怎么会扔得那么痛快!我自己都没发觉。”武笛咽了咽口水,挺直背,在他逼问一句“你说什么”后,硬生生地凑向他耳边,破罐子破摔用粤语把话通通说出去——“我讲,我钟意你啊。”
正植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眼形偏圆,但内外眼角略尖,微笑时有点小鹿眼的味道。
风在树叶间停歇下来。
不知过多久,他脸上的线条以很缓慢的速度软下来。
他轻扯嘴角,伸手,揉揉她头顶的头发,垂下柔和的视线来,“我也是。”
表白大战,就这么结束了?
作为有礼貌的武者,武笛每次比武结束的场合下,无论是输是赢,大赛或小赛,武笛都会拥抱一下对手、拍拍对手的肩膀以示尊敬和安慰。此刻,她在别扭的氛围中,下意识也想这么做——
但她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动作,也憋不出一句话,甚至连僵局都解不开。
还好,阿植先开口了:“晚安。”
“……晚安。”
武笛上楼时一直在回想,之前阿植送她双截棍作生日礼物,那时候她很惊喜,自然而然就扑上去飞快地抱过他一下。而现在,已经是这样坦白的……关系了,要抱一下反而还别扭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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