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带我去的地方，你自己都去过？”
“……好像是。”
“要不要咱们去一些你没去过的地方？”
江楠辰嘟哝了一句，“我都来三四次了，哪有什么没去过的地方？”
路知非问道，“你以前和谁一起来的？”
“和……”江楠辰垂下眼，岔开话，“对了，你帮我找路啊，我们已经原地转了两圈了。”
那家店似乎搬迁了，地图上还标注着旧地址，路知非坦率地承认这个忙帮不了，“我不认识这里的字。”
“都是汉字，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江楠辰越发觉得可疑。
路知非勉强地笑了笑，“说真的，我们去一些你没看过的景点吧，不然你多无聊。”
他从来没想过，照片上特别有距离感的江父，刚才笑起来的样子像个年轻人，满眼温柔，只不过是对着旁人。
如果这一幕给江楠辰看见了，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又被打击一次。路知非凝视着忙着找路的背影，和那天瘫倒在墙角的烂泥完全不同。
“找到了！”江楠辰抚掌。
他们面前是一间极小的店铺，挂着深蓝色的布幔，走进去，只有围着厨房的两条长凳，这个现在不是饭点，店里空空的没有其他客人。
“啊……”路知非无语，就这，还人均一百元？
江楠辰推荐他选了店里招牌的叉烧拉面，自己点了一碗素面。
扎着头巾的伙计端上两碗面来的时候，路知非心中叹气，这面的卖相真不怎么样，比路母的小面馆差远了。
绿香菜，红辣油，白萝卜，再放上几块半筋半瘦的牛肉，真应该带江楠辰去见识一下正宗手擀面。
一想起刚才在金阁寺里看见的，他心中还有点不安，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眼神倏地一怔，抓着江楠辰的肩膀，“你，问一问他们的汤料里放了什么！“
奶白色的猪骨汤浓而不腻，吃不出任何味精的添加剂，就是一股子鲜甜。
江楠辰嘲笑他，“怎么，你要回去开面馆啊。“
“问一下嘛。“路知非悻悻然。
江楠辰举起手，用英文问了，对方笑眯眯地告诉他，“这是个秘密。“
这个单词路知非还是能听懂的，撇撇嘴，“小气。“一边用筷子捞起面条，吸溜吸溜吃完了，面虽然劲道，但不如面汤令人回味。
店家见唯一一桌客人喜欢，又送上来一碟免费小菜，路知非眼馋地看着后厨的几口锅，白汤在锅里扑腾扑腾翻滚着，发自内心地说了声，“好吃。”
江楠辰失笑，“还要吗？”
“饱了。”路知非拒绝再花一百多元钱买一碗面，再好吃，也就是一碗面而已。
“那走吧，我们去岚山。”
路知非犹豫了一下，“那地方是不是很多人？”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地方这么小，兜兜转转，很容易再一次撞到江父，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些冷门的景点。
“啊，这个时间游客已经不算多了。”江楠辰纳闷。
“都是你去过的，再去一次多没意思，去新的地方吧。”
“迪士尼？”
“小孩才去那种地方吧。”路知非丝毫没有兴趣。
“要不，动漫博物馆？”
路知非一脑门子黑线，摸了摸鼻子，“你喜欢看漫画？”他家只有路知飞那个不爱看书的家伙，才会天天捧着漫画看。
江楠辰皱起眉，“你不喜欢动漫你为什么选了那个头像？”
“哪个头像？”
“你……那不是新番的动画片吗？”江楠辰错愕，亏得他专门换了路知非头像的好朋友。
“哦，那是我随便在网上下的。”无辜地。
江楠辰直勾勾地看着他，“你随便下的？”
“怎么？”
“那换一个吧……”江楠辰去抢他的手机，太丢人了，自己顶着一个丑八怪的头像，已经被好几个同学鄙视了。
两人嘻笑打闹间，好像撞到了一个行人，“啊，不好意思。”江楠辰扶了一下歪掉的眼镜，手腕猛然一紧，被路知非拉着跑出去老远。
步子迈得飞快，路边的行人不满地看着两个冒失鬼。
“你到底怎么了？”江楠辰终于觉得不对劲了，路知非这样子，简直就像被鬼追着跑一样。
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路知非从旁边一把摘掉他的眼镜，“你眼镜几度，借我戴一下……”
江楠辰拦住他的手，脸色一凛然，“你怎么了？”
像路知非这种天生不会撒谎的人，忽然间变成话痨，实在很不正常。
路知非支吾了半天，眼神在江楠辰背后的小巷一转，“那个，那个是不是，伎……”
江楠辰抢回眼镜戴上，顺势一回头，笑了起来，“这地方咱俩可能进不去……”
面前那条花间小道上，走着几个衣着华丽，一步三摇的舞妓，打着红色的油纸伞，脖子后面涂成大块的白色。
见他分了神，路知非擦了把冷汗，“我看好多人站在这里拍照，还以为有什么……”
江楠辰想了想，路知非在这里撞见熟人的概率的确不大，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你想拍照吗？”
“啊，不用不用，看见了就好。”路知非推着他，赶紧离开了这条街，心中犯愁，这下要去哪里才安全啊。
“我们去打游戏吧。”郑重其事地。
路边有一间小店，印着“电玩城”的招牌，门口摆了一排扭蛋机和抓娃娃机。
路知非心想，两个老男人总不会去这种地方玩。
“你想去这里？”江楠辰再三确认，他小学之后就不进这种地方了。
“去看看呗。”路知非拖着他走了进去。
十分钟不到，两个人又走了出来，路知非唉声叹气，怎么这里面都是三四十岁的大叔啊！
江楠辰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不想走路了？”
路知非点头如捣蒜，心想快点说他们回旅店好了。
“那包硬币你带了吗？”江楠辰问。
“带了……”眉头蹙了起来。
“走，我们去坐巴士吧。”江楠辰的脸色微霁，拖起路知非的手，朝着最近一个公交车站台走了过去。
他每次来这里也是以游客身份去一些知名的景点打卡，并没有放慢节奏，漫无目的地闲逛。
路知非张了张嘴，又闭上，这样好像也能逃过江父他们的路线，而且他再找借口的话，江楠辰就会动用严刑逼供了。
“你看过一个动画片吗，有龙猫巴士那个？”等车的时候，江楠辰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哦，我好像看过海报。”路知非紧张地看着四周。
一辆墨绿色的双层观光巴士缓缓进站，在他们面前打开了前门。
路知非瞪大眼睛，他一直很想坐这种没有顶篷的公交车，乐得咧开了嘴，直接就往二层走上去，江楠辰像影子一样跟了上去。
今天的风比较大，二层几乎没有乘客，他俩随意地找位子坐下，车子就开动了。
“我们去一些你没去过的地方呗。”路知非抿着嘴，笑得很开心。
江楠辰淡淡地望着他，举起三根手指，“这话，你说了三次了。”
“啊，因为，去新的地方，你就可以和我一起经历第一次。”认真地，“不然你总是带着我，也很无聊吧。”
江楠辰别过脸，耳朵可疑地红了起来，“好啊，那我们随便在某一个站下车，随便走走吧。”
路知非点点头，刚才在车站的时候偷偷查了交通路线图，这辆车是开往乡下的郊区。
一路上每经过人头攒动的景点，路知非就会开始东扯西拉，说到口水都快干了。转角处见到了一个小教堂，路知非兴奋地拍了拍江楠辰，“教堂。”
江楠辰点头，这次没有接他的话。
“你是不是会进教堂去祷告？”
“是。”他家是虔诚的教徒，有时间就去参加周末的礼拜堂。
“下次带我进去看一看？”
路知非说的是他们所在城市里那座巨大的教堂，位于老租界，哥特式的尖顶，名气很大，他还没有找到由头去看一看里面。
“不用去了吧。”口气有些冷淡。
罗马书里说，“男和男行可羞耻的事，就在自己身上受这妄为当得的报应。”那个地方是不会给他们这种人祝福的，他不想和路知非走进那里。
“唔，好。”路知非微笑着，似乎没有被他的语气惹得不快。
眼看车子前方又出现一个站台，江楠辰脸色一紧，“咱们下车吧，再远，我怕回程的时间就不够了。”
路知非同意了，按下下车铃，巴士稳稳地停了下来。
江楠辰等着他数完硬币，投入钱箱，拉着他从车子后门走了下去，空荡荡的巴士发动，继续朝着远方驶去。
乡间的空气里飘过青草的香气，路知非深深一呼吸，伸了个懒腰，突然抽了抽鼻子，眼睛亮了。
“好香。”
有油炸肉丸子的香味，他肯定不会闻错。然后果然看见一间小铺子，玻璃橱窗里摆着一些炸成金黄色的食物，旁边贴着价目表。
对比便利店里的泡面价格，这里实在太便宜了。
给江楠辰选了一份素菜天妇罗，他要了炸猪排，两人拿着纸袋边吃边走，沿着一条小溪一路前行，走了十几分钟，看见了一座古寺，石头砌筑的院墙，墙后露出满树红叶。
“这是哪里？”
江楠辰耸肩，“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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