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后,两个人在凉亭上坐了下来讨论农铁部的事情。
林土土没有把编号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把郡农长一事告知韩宇。
自从翁择明回京以后,这南方三郡里可以商量事情的人又少了一个。林土土突然有些想念这个神神叨叨的朋友了。
“他们明天上午便出发了?”
韩宇皱着眉头问道,总觉得有些匆促。
一旁,格桑为两个人递来茶水。
她低着头,全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是眼底却深埋着对韩宇的恨意。
两个人都在忙着农铁部的事,没有人注意到格桑一闪而过的,眼神的变化。
“今天中午用过饭便出发,不然我怕赶不上春播。”
林土土回着,但她总内心总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昨夜里拟好了十份诏令,到时他们可以凭着诏令上任。马车也为他们备好了,钱财的话,只要不超出额度,一切有官府。”
事情准备得很完美,该有的应有具有。
“对!沿途保护他们的士兵也调派好了!”
韩宇听着林土土的话,在内心思索了一番,也觉得一切都准备的很妥当。
“一路上也会有官府护送。京城那边,很平静。”
他收到他姐的来信,信上提到周敬民大病一场后鲜少外出。少了周敬民的帮衬,那些旧贵族也没有力量可以兴风作浪。加之如今林土土的声望如此之高,这些郡农长和林土土是一派,应该也不会遭到地方百姓的反对。
“那些人应该不会出手。”
却不知,反改革一派为强弩之末,最是看不清形势。
林土土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总怕改革的火烧到自己头上,只能说希望他们要针对也去针对沈革、翁择明、周始民,别来搞她就成。
但年前,周始民才刚解决掉一批反对派,他们应不会如此撞在枪口上。
“对了,”韩宇坐在凉亭远远望去,发现院子种的花草旁新长出了几株高大的野草,有些碍眼,不解地开口朝着林土土问道,“你这野草怎么也不叫人拔掉?”
林土土顺着韩宇的眼神看向那些黄花蒿,无奈摇头道,“那不是野草!是一种好看的草。”
这样的对话,她不知重复多少遍了。几乎御事屋里每个人都会跑来问她。她又不能解释说那是可以治疟疾的黄花蒿。
害,真是穿越者的悲哀。
一旁的韩宇耸着肩膀,不置可否。于他而言,花花草草都不如高大的树木赏心悦目。
“你是不是也要去书斋?”
“去。不过你去书斋干嘛?”
“我去一箭武馆。”
一箭武馆便在无涯书斋隔壁。当初林土土说自己打算建一个书斋时,便问了韩宇要不要顺便再搞一个练武的场所,于是一箭武馆便由此诞生。
他近日在那操演一种新的阵法。
言及此,两个人一起骑着马飞奔前去书斋。
御事屋马厩里的每一匹马,都是经过马夫细心挑选的好马。但林土土最爱的还是她的“马大王”,健壮优雅听话,又不失自己的小个性。
只见林土土拍了拍马大王的脊背,又抚摸了它的脸颊后,顺势一跃轻轻松松便上了马背。
“你的马术怎么如此精绝了?”
韩宇在其旁收紧马鞭问道。从刚刚林土土起马、甩鞭一气呵成,他便看出林土土的马术已然精进了许多。不像此前第一次上马还得呵呵哈伊一番。
“因为我天赋异禀!”
林土土回着,她本来想说因为她不怕摔倒,但想了想她确实害怕摔倒。
闻言,韩宇笑着摇摇头,突然“驾”了一声,冲向前!
马儿或许感知到了韩宇的心思,十分配合的加速往前冲。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林土土,笑容由嘴角蔓延到眼底,渐渐地,他好像连发丝都带着笑意。
林土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如此意气风发,如此鲜活。
身边一切,如白驹过隙。
或许是被此刻初春焕发的生机影响,两人一路相互比试着、一路飞奔到书斋。
比起往日,快了足足两刻钟头。
“吁!”
两人齐刷刷夹紧马背,拉起马绳。
马儿也心有灵犀的扬起健壮优雅的脖颈,四脚一震稳稳当地落下马蹄。
“那我直接去书斋了。”
韩宇点头,两人暂时别过。
书斋里,同样也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一进书斋,林土土便感觉到一股昂扬向上的能量在蓄积着,等待爆发的那一天。
书斋里的竹林依然青翠,在阳光下尽情挺立。
绕过竹林,走进课室,程阳、昌意一众人等一眼便看见脸带笑容的林土土。
课室里,十一个人已经打包好行李,坐着自己原本的座位上等着林土土来为他们送别。今天过后,这里的三十个人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聚。或许,在他们余下的一生里,想要再次聚齐三十个人成了一份不可能的奢望。
此刻,比起感伤,这些人更多的还是兴奋、雀跃,准备大展宏图的豪情壮志。而留下的十九个人也并不嫉妒,又或者说,祝贺他们的心情远多于嫉妒之心。
林土土注意到,昌意的桌子旁也放了两个布袋,看来程阳确实说服她了。思及此,她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欣慰。
“老师!”
课室里的人招手向着林土土笑着道,满怀期待。
林土土也同样兴奋,她三步作两步冲上前去问道,“怎么样?看来大家心情都很不错嘛。”
他们彼此之间互相看了一眼,七嘴八舌地答道,“心情自然是极好的。”
一屋子人的人难得在没有上课的时候遇上了林土土,他们纷纷叽叽喳喳的凑上前同她聊天,想和她再亲近些。
林土土感觉自己像众星捧月的大领导般,感觉内心开心之余又有些不得劲。今日的主角可不是她,她只是一个来送行的陪衬。于是她又把话题引向即将上任的十一个人。
要他们聊聊自己的抱负、自己的理想。不管哪个时代、哪个地方的人都一样,人一多,话题便自然而然地极具跳跃性且不受控制。
聊着聊着大家突然聊到了家庭与生死,轮回与未来。
“我却是不信人有下辈子的,死了便是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昌意。昌意一贯在所有的讨论中都喜欢保持沉默,衷心的当一名优秀的倾听者,没想到这次不仅开了金口,还语不惊人死不休。
至少在这屋子里的大部分人或许不像鬼怪一类杂谈,但总归是信轮回的。否则,这世上许多事情都得不到解释。
“为何如此说?”
程阳虽也不信,但他有些好奇,好奇为什么昌意也不信。
“如果有轮回,便有投胎。那又是依据什么决定你投胎往何处?”
昌意看着程阳,不紧不慢地说着,神情仍带着怯,但眼神却是十分坚定,“若是根据人的品行决定,那为何作恶的却是那些不愁吃喝的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均陷入沉默中。
在这里的三十个人,几乎全是穷苦出身。他们能感受到昌意隐忍的克制的对世界的不满。
“我也持有此看法。”
半响后,林土土开口打破了沉默。
“所以人活着,便是要尽兴!管他三七二十一,做总比不做来得好!”
“老师说得对!”
呈亢在一旁激动的起身附和着。
一屋子人又恢复了热闹景象。
白驹过隙,时间的流逝永远是个亘古的谜题。
待到中午之时,一行人用过午饭,待要出发之时,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属实有些扫兴。
书斋门口,十辆马车早已备好,蓄势待发。
这十辆马车每辆马车配置有四匹马,每匹马均是精心挑选而出的上等良马。马车前配有两个马夫。此行路途遥远,以备不时之需。
马车车厢的梁子上左右各挂有一个銮铃,行驶之时,会发出响亮清脆的铃声以提醒来往路人。车厢后座配备有路上所需的粮水。
一切都准备得万无一失。
“我想我们是时候就此别过了!”
程阳双手作揖,转身对着一众送别的人轻笑着说道。特别地,他看向了林土土,这个在某种意义上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眼神里除了感激外还带有一股不辱使命的决绝。
阳光透过竹林树梢,轻轻地映照在林土土的脸上。
她的脸上,带着阳光的印记。
林土土只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又或者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几日的阳光格外的好,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她抬起头,望着即将远行的十一个人,望着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望着风吹过他们的头发、衣摆,听着树叶竹林飒飒作响。
他们转身离开,紧接着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左摇右晃,山路有些颠婆。
没来由的,这样送别的场景忽然唤起了她的记忆。
遥远的另一个的时光里,她想起在她上大学时,那是她的爸妈或许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望着她吧。
马车渐行渐远,铃声一阵轻一阵重,慢慢的有些听不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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