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的正午,太阳高高悬挂在苍穹之上。
初春时节,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并不让人觉得刺痛。
林土土在书斋里吃过饭后,戴上一顶四周垂有纱布的蓑帽后便骑上马径直奔向铸铁村。她选择直接绕近路骑马跑去铸铁村。
这条近路需要翻阅一座山林,沿途上,山路颠婆,震得她屁股生疼。
比起一开始穿越而来,她的马术又再精进许多。此刻,翻越颠婆的山路于她而言只是小事一件。风不断迎面追来,她蓑帽上的麻布也随之往后扬起,本十分飒爽激昂的场面一下子便被这扬起的麻布坏了气氛。
说起来,这条路还是她第二次来。
山林深处格外凛冽。一路上,时不时能听到清泉流动的声音。
有时飞鸟突然在林间窜动,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
突然,林土土看到远离清泉旁向阳处生长的野草感觉有些眼熟,她右手一拉,“吁”一声马儿便乖乖停下。
“阿姐,怎么了?”
身后的矢二见状下马上前问道,她以为林土土是哪里身体不适才选择下马。
“我没事,只是看这草有些眼熟。”
林土土说着,随手拔了一株草上前仔细观看。
这株草好像是含有青蒿素的黄花蒿。这种微微泛黄的绿色还有形状诸如羽扇的细碎绿叶……应该是黄花蒿没错。
“矢二,把这野草拿好咯,等会回去帮我种到御事屋院子里。”
林土土说着,把这株带土的黄花蒿递给矢二。
矢二接过黄花蒿,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问道,“阿姐,我看着野草长得也不好看啊!真的要把它种院子里吗?”
她说着,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嗯哼,种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林土土回着,也没有解释太多。毕竟这只是有备无患,这个世界指不定不会爆发疟疾。解释太多的话可能会不小心暴露自己穿越的事实。
矢二抿嘴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阿姐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想着,人命的接过这株有她膝盖那般高的带土野草。
不过这味道还挺好闻的。
风轻轻吹来了,这是今天站在土地上时林土土吹到的第一阵风。她无法想象一天追不到风的日子。
三个人继续驾马前行,下山的路途十分快,马儿就着重力的劲头,不断向下飞冲着。
风呼啸而过,这感觉,彷佛是坐过山车不断往下俯冲,足够刺激!林土土想着,脸上笑容轻轻勾起,举起马鞭为身下马儿加速。
身后矢一、矢二见状捏了一把冷汗,他们从小骑马骑到大都不敢这么玩!所幸最后林土土平安飞奔到平地上。
翻过这个山,再往前穿过一条林间小路便可以到达铸铁村。
一路上,刚走到林间小路的一半,便可以听到此起彼伏的打铁声。
门口的学徒宏宇正在擦拭铁具,他听到马儿踏步的声音,便知道是林土土来了。他认得这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林土土来了,一脸惊喜!
林土土来了,就意味着又有活干了,更意味着他的爱马也来了!
没错,于宏宇而言,林土土的马也是他的爱马,他甚至偷偷给这批马取了个名字叫“马大王”,他觉得这匹马就是马中的大王!
“小子,浣铁兄呢?”
林土土见宏宇看着他的马双眼放光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好笑之余又有些得意。这马可是她的!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些男的爱车如命了。车马犹如一个人的战袍!
“在里面打铁呢,我去叫我师父。”
宏宇答着,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铁具,飞奔着跑去最里面的打铁间呼唤他的师父岑浣铁。
不一会儿,一个黝黑健壮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此人便是岑浣铁。因为打铁的缘故,他的手上和脸上都沾上了不少灰尘,乌黑黑一片。
“郡守,你来啦!之前交待的铁具都打得差不多了。”
他开口爽朗说道,声音十分宏亮,虽说他现在说周国话已说得十分流利,只是仍带着些楚国口音。
“郡守你先去屋子里坐着休息一下。”他说着,让宏宇领着林土土、矢一、矢二三人前去打铁间对面的屋子里休息。
他自己则先去换套干净衣服,把脸和手都清洗干净。林土土是他们的贵客,而且是地位高的“大人”,即使她几次说了不用如此讲究,但等级尊卑秩序已经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林土土也意识到了这点,便也不再纠正。毕竟等级尊卑秩序的价值观从小便被古人内化于心中,是他们认识世界、建构世界的基础,要改变如此牢固的价值认知,非一时之事。
宏宇带着这几个人进去屋子里后,又自觉主动跑去给林土土煮茶倒水。这里打铁间的人渴了都只喝水,林土土是这里唯一一个喝茶的人。灶房里的茶便是心细的岑浣筠特意买来的。
不一会儿,一泡滚烫的热茶便冲泡好。宏宇端着这壶热茶小心翼翼地跑到屋子里间。
“小子,这么自觉吗?”
林土土笑着说道,她早就猜出了宏宇内心的小九九。倒也没有多折磨他,“你可以玩一会儿我的马!”
宏宇闻言,兴奋地提起双腿立马就要冲出去!
“但是!必须是在矢二的陪伴下。”
一旁的矢二叹了口气,哀怨的看向林土土,“阿姐,我不想陪宏宇玩。”
林土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为大哥,照顾一下自己的小弟嘛!”
宏宇和矢二离开后不久,岑浣筠和岑浣铁兄妹便赶来了屋子里头。
“郡守,您今日来是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岑浣筠一走进屋子里便开口问道。一般而言,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林土土都是交待给旁人做。只有重要之事,她才会亲自来。
林土土点点头,她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们的铁原料是不是剩不多了?”
铁原料的事情岑浣铁更清楚,他今天早上刚去仓库里清点过,“确实不多了,郡守,我们现在剩的只够打两三千把。”
闻言,林土土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些许警惕看向矢一。矢一收到林土土带有威胁意味的眼神,内心有些不解。
“咳……那个,浣铁兄,我知道你们最近是在为韩将军打造一批新武器对吧?”
岑浣铁点点头,对林土土突然提到这件事有些摸不着头脑,“是韩将军说了我们这批武器打得不够好吗?”
不应该啊,他们每道工序都精益求精,毕竟武器不比铁农具,造的不好是要丧命的。
“倒也不是。是那个……”林土土顿了一下,“我要一千把铁铲,长u形的,是很紧急的一批农具。所以可能需要把韩将军要打的武器先放一放。”
毕竟和平第一嘛。
矢一听完林土土的话后总算知道,她刚刚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向自己了……原来是怕他告状。
“可是……”
岑浣筠听完林土土的话后,有些为难,韩将军那批武器也是加急的。不过说到底,郡守才是一手操办铸铁所的人。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吗?”
林土土在一旁见岑浣筠欲言又止便开口主动问道。
“没事。”
岑浣筠有些勉强地笑着答道。
矢一在一旁微微眯着眼看向林土土,一脸我已经看透你了的表情。
厚脸皮如林土土也有些尴尬,她知道韩宇为了定制这批武器花了很多心血。但是没办法,她现在急需粮食安抚岭南的雁胥士兵们。
“哦,对了,这一千把铁铲记得把编号打上去。”
每一个打铁匠的技艺不同,为了让坏掉、破损的铁制品可以得到更好的修理,林土土特意学习现代奢侈品的模式,创造古代的编号制度。
现在铸铁村里有一百一十个打铁匠,每个打铁匠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编号。
岑浣铁点点头,“郡守,我们会尽快把这一千个铁铲打出来的。”
“嗯!”
林土土用力点点头,岑浣铁办事,她信得过!
“对了,精铁这方面提炼的如何?”
这个时代的炼铁术还是很不发达,但关于如何提高生铁的硬度、精度这方面林土土却是无能为力。当时学历史的时候,她对这方面兴趣不大。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摸索了。
岑浣铁摇摇头,“还是弄不出来。”
“没事慢慢来,”林土土一边起身一边说道,“那这一千把铁铲就交给你们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岑浣铁也是老实人,见林土土要走也没有多留,直接起身相送。还是岑浣筠贴心些,“郡守不留下来一起吃饭吗?刚刚已经让岑伯煮您的份了。”岑浣铁见他妹开口后,才想起这茬,连忙补充道,“对!郡守要不留下来一起吃饭?”
“不了,等下还有别的事要干,你们忙你们的。”
林土土回着,人已经走到屋子门口了。
岑浣铁看了他妹一眼,又看了矢一一眼后,见他们不在挽留,自己也就没有再开口多说话。
“嘿,回去了!”
林土土走出屋子,远远便望见矢二正在牵着“马大王”,宏宇则坐在上面左右摇晃,他坐得十分不稳当,感觉随时都会从上面摔下来。
矢二听到林土土这么说后,开心地直接上手把宏宇从马上抱下来。
宏宇还没得及挣扎就从马上被抱了下来。他耷拉着个脸,整个人好不开心。
他还没玩够呢!
“你们这么快就走吗?”宏宇不死心地问道。
这边林土土和矢一已经小跑着冲了过来。
“嗯哼,下次,或者你有时间自己跑去书斋给你玩个够。”
“真的?”
宏宇一下来了精神,抬头看着林土土,双眼放着期待的光芒。
“当然!”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宏宇不解,他没读过多少书。
“就是我不会骗你的意思。”
得到确切的承诺后,宏宇开开心心跑回去继续干活了。
宏宇走后,矢二看着林土土有些疑惑地问道,“阿姐,君子不是男的吗?”
“君子也可以是女的。”
林土土翻身骑马,转过头看着矢二答道。
远处,是一座座有待攀登的高山。
风不断沿着高山,一阵一阵的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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