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芬见锁在屋子里的陈小兰一个劲的喊, 就打开门走了进去,陈小兰吓的一个劲的往墙角缩,她是见识过张素芬的手段的。
张素芬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一步步朝墙角的陈小兰走去。
门外传出陈小兰的尖叫声, 以及张素芬的怒骂声。
“你个小杂种, 我让你叫,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
躺在床上的刘红梅听到了闺女的声音,挣扎着要下床被徐川给拦住了。
“你躺着, 我去看看。”
徐川来到灶房,透过窗户就见他大嫂正在打小兰。
“大嫂, 大嫂,你这是干啥啊?她还只是个孩子。”
徐川着急的拍打着门, 张素芬见状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川子, 你来干啥?她不听话一个劲的喊, 我看她就是成心的,成心想把人招进咱家,看咱家的笑话, 我教训教训她。”
“大嫂,你别打她了,红梅现在已经掉了孩子了, 正伤心着哪。”
徐川见小兰被她打的蜷缩在墙角,身上的衣裳都给扯破了,还有头发乱糟糟的,忍不住心疼的慌, 可他也不好说大嫂, 这毕竟是他大嫂。
“她孩子掉了怪谁啊, 只怪她没本事,不就打了她几下吗,说掉就掉了,叫我说,掉的好,一个丫头片子,要她干啥,到时候家里又添一张嘴,让她有本事,给你怀个男娃。”
张素芬耸拉个脸子,一脸的刻薄。
屋里的刘红梅听到张素芬说的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掉了娃,要做小月子的,都说月子里不能哭,可刘红梅实在是忍不住,她一动,身子就疼的厉害,刚爬下半张床,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子冷汗。
“你这是干啥啊?”
进屋的徐川连忙跑上前,把她又给按回了床上。
“川子,算我求求你了,别让大嫂再欺负小兰了。”
“你放心,有我看着哪,我不会让大嫂再动小兰一根手指头。”
刘红梅听到徐川这样的保证,面上没啥表情,因为这样的保证她已经听很多次了,那个张素芬还依旧打她闺女。
“妈,我要洗头发。”
院子里传来二丫的声音。
“行,妈让小兰那个死丫头给你烧水……小兰还不快去烧水,顺便把二丫和狗蛋的衣裳给我洗了,洗不完,晚上不准吃饭。”
……
刘红梅见张素芬她们拿自己的闺女小兰当佣人,就忍不住心酸,她瞅了一眼徐川,见他除了一脸的歉意和愧疚,就啥也没有了,也不说去外面说说他那个大嫂。
林城。
姜苗正在家里看沈三儿给她寄来的信,上面说了一堆见不得人的话,她看着脸都忍不住红了。
写了整整三张纸,连他晚上做啥梦了都要写在上面,他还在信里抱怨姜苗不给他写信,也不给他发电报啥的。
信里一个劲的问她,想不想他……
他每次来电报或者写信,都要问姜苗这句话,姜苗把信收了起来,想着等晚上给他写一封信,省的他总抱怨她不给他写信。
沈三儿写信写的勤快的很,一个月里好几封,有的时候隔的时间长了,寄过来厚厚的一沓,姜苗看一整天才能看完。
“小苗,三儿在那边总是记挂你,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记挂过一个人,果然人成家了就不一样了。”
王妈忍不住打趣道,她正在归整着三儿随着信,一块寄过来的大包裹。
“王妈,他以前也是话这么多的人吗,去京城之前,感觉还没这样哪,这信每次都这么长,絮絮叨叨的。”
姜苗忍不住发牢骚,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笑。
她现在都习惯看沈三儿寄来的信了,看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吃了啥,干了啥之类的。如果突然有一天,信纸少了,只有一张啥的,恐怕她还不习惯。
原来看一个人向你分享他的生活和琐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在信中,沈三儿就向姜苗诉苦,说她送他的那只钢笔,有些不好用,总是卡墨水……
“没有,三儿以前不爱说话,人总是很沉默,还是这两年,情况好了一点,但他可不是话多的人。
不过对你话多,那就对了。”
王妈说着不知道想起了啥,脸上恍惚了一阵。
“王妈,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啊?”
姜苗觉得王妈年轻的时候长的肯定很好,现在虽然年纪大了,可眉眼还是很清秀,她很好奇,她为啥一直没嫁人。
“有啥喜欢的人啊……”
王妈的脸突然有些红了,整个人害羞了起来,姜苗这下更想知道了,摇着王妈的胳膊,
“王妈,说说嘛……”
王妈被姜苗缠的没法,只好说了,
“我以前是小姐身边的佣人,大伙都喊我阿秋,那是梅雨时节的一个早上,空气中还飘着一股子栀子花的香味,我穿着一身旗袍,那旗袍是小姐穿旧的,给我的,料子还是古香缎的哪。
它是小姐给我的那些衣裳中最不张扬的,我那天穿着它,去外面巷子里给小姐买她爱吃的鸭血粉丝汤……不料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旁边一个也在等鸭血粉丝汤的教书先生,他把自己的伞给了我,自己抱着几本书,淋着雨跑回去了。
后面,我才知道他是教国文的老师,他不嫌弃我的出身,说要把我赎出去,后面小姐知道了我们的事,她很支持我们,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教书先生大多清贫,有点钱好过日子。”
王妈提起往事,提起小姐,还是一脸的动容。
“你不知道,小姐她对我们这些下人很好,尤其是对我,我小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湖里,还是小姐把我救了起来。
小姐是一个很好的人,在十里洋场,人家都很客气的称呼她为许三小姐。
后面我和教书先生的事也多亏了三小姐。
他说,等他把他母亲从老家接过来,我们就成婚,可后来,我一直等他,小姐也派人去他乡下找了他,可一直没找到他……”
王妈说到这,眼圈都红了,小姐还在的时候,也劝她忘了那个人,找个对她好的人过日子,可她不想那样做,最后成了自梳女。
王妈从一个俏生生的阿秋成为了现在的王妈,如果当年没有遇到那个教国文的先生,她现在或许已经儿孙满堂了。
姜苗听的都愣住了,她对她口中的许三小姐充满了好奇,还有王妈,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从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穿旗袍,如同栀子花似的俏阿秋,她心里很难受,原本她以为这样的故事和感情只会出现在书中。
“王妈……”
姜苗有些不知道说啥了。
“这些往事都过去了,就好像一眨眼的时间,我都这么老了,有的时候做梦还会梦到小姐,还有他,这时间过的真快啊……”
王妈感慨了一声。
姜苗心中有些不是味,正要说什么,被院子里的声音给打断了。
“姜苗……”
姜苗扭头一看见是江云,这才想起来,她和王妈刚刚把包裹抬进来的时候,忘记从里面挂上门了。
她站了起来,没让江云进屋,王妈连忙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江云歪着身子,看了一眼姜苗身后堂屋里地上摆的那些东西,眼睛闪了闪,还想继续看,被姜苗用身子挡住了视线。
“你来干啥?”
江云收回了目光,看向姜苗,
“姜苗,妈病了,你带妈去医院看看吧,妈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
自打她上次从姜家回来,她妈就病了,病到现在,整天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还总是说自己心口疼,原来以前天不亮就出去拉煤,晚上才回来,回来还给她洗衣裳做饭啥的,吃野菜也没事。
可现在煤球也拉不成了,每天都要她去替她拉,现在搞的她天不亮就要起床,累死累活的,回来还要给她洗衣裳,做饭,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一吃野菜就吐,压根吃不下去。
她没法子,只能把家里去粮食站买回来的粮食都紧着她吃,她自个吃野菜。并且,一到晚上,她就说自己浑身疼,她不给她按按全身,她就疼的睡不着。
她在外面拉一整天的煤球已经够累的了,晚上回来,洗完衣服做好饭好不容易能歇歇了,可还要给她捏背敲腿的,她本来就吃不饱,又累的浑身没劲。
这些天,她过的都不知道啥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她都熬崩溃了。
只见江云被宋婷折磨的已经没个人样了,整个人无精打采了,站都有点站不稳,说话都提不起来劲,脸上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此时蜡黄粗糙的很,仿佛老了十几岁。
“病就病呗,找我干啥,你不是她的好闺女吗,你为啥不带她去看?”
姜苗没想到才短短一段时间,江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的指甲缝里都是洗不掉的煤灰,身上的衣裳透着一股子汗臭味,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我没钱,我要是有钱,我早就带她去看病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亲妈,你不能不管她,她现在病得很重。”
家里的钱,听她妈说已经花完了,她是没法子才来找姜苗的,她现在对她妈快没耐心了,她昨天晚上甚至还吼了她,事后她又很后悔,一直给她妈赔不是。
可她今年才二十二岁啊,她还那么年轻,她为啥要过这样的日子,整天不是拉煤球,就是在家伺候她妈,她现在感觉生不如死。
昨天晚上,她妈把她推醒,说她尿床了,她当时看到床上一片濡湿,整个人都傻了……她今天早上把床上的东西洗了一遍才出门,原本休息不好,又这么累,吃野菜汤,现在还要给她妈洗尿湿的床单和衣裳,她快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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