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厂长不厂长的, 即使是厂长,也是拿粮票排队去买粮,他的粮票虽然比着旁人多点, 但那是他的。”
姜苗有些反感对方这样说。
也不怪别人酸她, 要知道厂长和普通工人每个月定量的粮票标准不一样, 就拿酒厂来说吧,一级工每个月能领到四十五斤的粮食,二级工能领到五十斤的粮食……根据这些人的级别来定量。
像沈文清这样的厂长,估计每个月能领到□□十斤粮食。
“小姜说得对, 再说了,现在好多手里攒着粮票买不到粮的人哪。”
杨嫂子家里买了十八斤的粮食, 她家有三口人,分摊下来, 一个人才六斤的粮食, 这点粮食压根就不够吃的, 几天就能给造没了,尤其她家那个还是个小子,能吃着哪。
“多挖点野菜吧, 晚上回家,掺上棒子面,往锅里一蒸, 撒点盐,拌上蒜泥,味道也不赖,主要的是能省点粮食。”
孙大娘蹲下来, 开始挖了起来, 专门捡那嫩的挖, 姜苗压根不认识野菜,虽然她在疙瘩村住过一段时间,但没挖过野菜,原主在的时候,也没挖过,像挖野菜这样的轻松活计都是徐老太去。
姜苗见她们挖啥样的,她也跟着挖,没一会儿,就挖了满满一篮子了。
“杨嫂子,你们下次去挖,还叫着我啊,有这野菜吃总比饿肚子强。”
姜苗在这几个人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了和她们一样粮食不够吃的样子,这样,能不被人惦记。
“行,下次还喊着你。”
杨嫂子爽快的应了下来,在她心里,她觉得这个小姜虽然嫁到了厂长家,但可能和那边关系不太好,因为都这么多天了,她没见她婆家那边给她送粮食啥的。
整的她也像她们这些人一样出来挖野菜吃,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同情这个小姜。
叫她说,这女人攀啥高枝啊,都不如找个踏实人家过日子强。
姜苗不知道杨嫂子可怜她,她回到家后,钻进灶房,把昨个晚上蒸的一锅大馒头,拿出来两个,热了一下,锅里煮了两个咸鸭蛋,又烫了一盘青菜,蒸了一盘子烟熏肠。
现在小傻狗已经很上道了,只要看到姜苗做饭,就跳到灶台前面的凳子上,蹲着,等烧锅。
姜苗不知道的是,她家里的馒头的香味,还有烟熏肠的味,已经飘遍整个槐花胡同了,她是住在胡同左边的第五家。
左边住的一家是三世同堂,家里有个赵大娘,她儿子是在手套厂上班,家里有一个孙子,两个孙女,孙子是她的宝贝疙瘩,叫赵金蛋。
右边住的是一个寡妇,家里有四个孩子。
姜苗蒸腊肠的香味,首先飘到了这两家。
赵家那个赵金蛋闻到了腊肠味,把手里的玉米饼子扔在了地上,他妈眼一瞪,就要打他,赵大娘一把把孙子金蛋儿护在了怀里,骂着儿媳,
“他把饼子扔在地上,你捡起来不就完了,干啥要打他,我就这一个宝贝孙子,你给我打坏了咋办?”
“娘,他都八岁了,你再这样惯他,会把他给惯坏的。”
赵家儿媳王小蛾见婆婆这样护着儿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啥惯坏了?我看你就是心狠,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不疼的慌,呸……”
赵大娘拉着一张死人脸,朝着儿媳的脸吐了一口唾沫。
王小蛾不敢吭声,只能默默的用袖子擦掉脸上婆婆吐的口水。
“金蛋儿,你说你娘坏不坏?”
赵大娘抱着孙子,指着一旁的王小蛾。
“坏,娘坏。”
赵金蛋的话把赵大娘听的高兴的不行,抱着赵金蛋的脸一个劲的亲香。
“真不愧是奶奶的好孙子,等啥时候奶奶给你换个好娘,行不行啊?”
“行,要好娘。”
赵金蛋按理说八岁了,也不小了,有些事也懂了,他的话就像刀子似的往王小蛾心上扎。
“银花,铜花?死哪去了,还不快过来……”
听到奶奶的声音,从屋里跑出来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奶,你喊我们?”
“不喊你们,你们还不知道出来?整天就知道在家吃白食,没看到你们弟弟的饼子扔到地上了吗,还不快帮他捡起来,哄他吃饭。
整天就知道光顾着自己吃,一点都不操弟弟的心,你们是饿死鬼脱胎吗?以后你们弟弟没吃完饭,你们俩不准吃。”
赵大娘冷着一张脸,眼中满是对两个孙女的不待见。
银花,铜花不敢吭声,把饼子从地上捡了起来,要哄弟弟吃饭,不料饼子又被赵金蛋给扔到了地上。
“我不要吃饼子,我要吃肉,我闻见肉味了,奶奶我要吃肉……”
赵金蛋抱着赵大娘的腿,撒着泼。
“乖孙子……这哪有啥肉味啊?好像还真有……”
赵大娘吸了吸鼻子,走到了和姜苗家一墙之隔的地方。
“难不成是那个小姜的女娃子在吃肉?这真香的味啊,真是败家娘们,长的跟个狐狸精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啥会过日子的人。”
赵家去供销社也抢到了一条半个手掌宽的猪肉,可被赵大娘用盐腌了起来,放在坛子里,不让家里人碰,这往后的日子难熬着哪,这点肉要留到以后吃·。
“奶,我要吃肉,金蛋要吃肉……”
赵金蛋闹个不停,赵大娘没法子,只能去坛子里割了一小条子肉,有多小哪,只有一个手指那么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她是过苦日子过来的,苦日子有苦日子的过法,她拎着和筷子一般粗,有手指一般长的肉条,交给儿媳,让她做给孙子吃。
王小蛾没法子,只能把这条肉,放到了碗里蒸。
……
“妈,咋这么香啊?”
张寡妇家,算上四个孩子,一共五口人,她们围坐在一张掉了漆的方桌子旁,桌子上摆着一个搪瓷盆,盆里是下的挂面,连个卤都没有打。
张寡妇站了起来,从家里的破棉袄上揪下来几团棉花,递给他们。
“把鼻子塞住就闻不到了。”
那个大点的男孩,把棉花扔到地上,
“我不塞,凭啥别人家能吃肉,咱家不能?我也要吃肉。”
“咱家没抢到肉,有这挂面吃就不错了,咱胡同里,旁人家吃的都是野菜窝窝头还有粗粮饼子,咱现在吃的可是细粮。”
张寡妇见儿子这样不懂事,好声好气的劝他。
“这挂面有啥好吃的?我不吃。”
男孩把盛着面条的搪瓷碗扔到了地上,然后跑回房间,把自己关在屋里,生起了闷气。
剩下的三个孩子都面面相觑。
张寡妇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而是把自己碗里的面分给了三个孩子吃,然后把他们赶出去玩后,张寡妇跪在地上,把那些被儿子打落在地上的挂面都一根根的捡到了盆子里,用水冲了冲,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用家里仅剩不多的鸡蛋,给大儿子蒸了一碗鸡蛋羹,还滴了一滴芝麻油,端到门外,求着儿子打开门,吃点东西。
可是无论她怎么哄,怎么求,大儿子在里面始终不开门,她没法子,只能把鸡蛋羹放到了门口,等她一走,门就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把鸡蛋羹拿了进去。
……
姜苗已经后悔蒸熏肠了,她把灶房的门关上,这味还是会飘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在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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