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苗一脚踹开张素芬屋子的门, 看着坐在床上刚刚还在骂她的张素芬。
“呦,怎么不装你的好大嫂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昨天你就是故意的……”
张素芬想起昨晚这个黑心肠的小妖精一勺一勺的把她加了料的蒸鸡蛋喂给儿子狗蛋, 她就气的忍不住浑身发抖。
“我故意什么啦?大嫂,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姜苗一脸的委屈。
“你……你……你还在这给我装蒜……”
张素芬见她这个委屈巴巴的样子, 眼前就一阵发黑, 这世上咋会有这样的人啊。
“我装什么了?”
姜苗前一秒还一副委屈无害的神情,下一秒脸色一变, 一巴掌把张素芬的脸扇的偏向了一旁。
张素芬不敢置信的看向这个再一次打了她的小妖精,她再也忍不住了。
“我今个非要打死你这个黑心肠的贱货……我不动手, 你以为我好欺负是吧……”
张素芬一脸狰狞的神情, 连鞋子都没有穿,下了床, 就要去薅姜苗的头发, 去抓对方的脸。
“打……人……啦……救命啊……”
姜苗见状,脸上满是畏惧, 转身就往外跑。
张素芬被气昏了头,她现在满脑子就是抓住那个贱人,好好的扇她几个大嘴巴子, 然后抓花那个小妖精的脸, 让她再欺负她, 让她再嘚瑟,让她再装……她非要把她那层皮扒下来不可。
“你个黑心肠的小妖精,看我不打死你……”
张素芬光着脚, 披散着头发, 身上还穿着睡觉穿的碎花旧背心, 下面穿着大裤衩子, 脸上神色扭曲,就仿佛那失去了神智的疯婆子似的。
姜苗在前面跑,张素芬在后面追,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大嘴姐,救命啊……”
昨个临走的时候,张大嘴和姜苗约好,今天吃完早上饭一起去村口那棵上了年份的樱桃树上去摘樱桃,张大嘴见姜苗一直没有来,就专门跑过来看看。
“呀,这是咋了?”
张大嘴刚到老徐家大门口前,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姜苗妹子一脸慌张害怕的跑了出来。
“大嘴姐,嫂子要打我……我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她……”
姜苗见到张大嘴就仿佛见到了救星似的,连忙躲在了她的身后。
张大嘴见一脸凶样,疯婆子似的张素芬,连忙张开了胳膊,把身后的姜苗护住。
“狗蛋他妈,你这是干啥哪?为啥要打姜苗妹子。”
这还是张大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张素芬,平时张素芬看着是多软和的一个人啊,虽说一脸苦相,整天给人一种可怜兮兮,仿佛别人都欺负了她似的样子,但从来没有在村子里和人红过眼。
“你给我闪开,我今天非要打死这个小妖精……”
张素芬见姜苗躲在了张大嘴身后,说着就要从张大嘴身后抓人,她被气的已经失去了理智。
张大嘴说啥也不让她抓住姜苗,这一幕就像是老鹰抓小鸡,张大嘴是护着小鸡的老母鸡,张素芬是老鹰。
“这是咋了?”
正要去上工的蓸婶子几人正好看到这一幕,看到往日张素芬挺体面的一个人,现在竟然披头散发的穿着背心裤衩,光着脚就出门了。
村子里不务正业,打光棍的二流子们,正在色眯眯的盯着张素芬露在外面的腿。
张素芬被人指指点点的,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狗蛋他娘,这才五月份,你咋就穿这么凉快就出门了?”
蓸婶儿话中的“凉快”说的好听,但在场的妇女都知道,张素芬这一身明明就是女人家夜里睡觉穿的衣裳。
“真是不害臊,一个寡妇家穿成这样出来招男人。”
“就是,之前她还瞧不起我那寡妇再嫁的妹妹,我妹妹再不好,也没有像她这样,穿个背心裤衩就出门招摇……”
“呸……”
人群中有那妇女见自家男人一个劲的盯着张素芬瞅,不敢骂自家男人,只能用眼睛剜不知羞的张素芬。
张素芬也显然听到了人群中对她的议论声,她一双手都不知道捂哪里好,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她死死的盯着躲在张大嘴身后的姜苗,又不想这样轻易的放过她,反正她已经这样子了,张素芬也不怕丢人了。
只见她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
“蓸婶儿啊,你们都看看,我这脸都是被老三媳妇打的啊……我不知道哪里就招了她了,进了我屋子里就给了我这个嫂子一巴掌啊……”
张素芬说着,撩开了挡着脸的头发,露出了有些微红的左脸,她的脸不像小姑娘那样,甩上一巴掌就显得刺目,常年的风吹日晒,早就把她的脸吹成了暗红粗糙的颜色,即使发红也不咋显眼,说到底还是皮糙肉厚。
蓸婶子她们没有看出张素芬脸上被打的痕迹,只看到了她脖子上好长时间不洗澡积攒的灰垢,以及那穿的已经暗黄脏兮兮的背心。
背心上原本亮丽的图案都显得灰扑扑的,看不清原来的样子,挨着她脖子位置的部分更是惨不忍睹,向来爱干净的蓸婶儿离老远好像都能闻到那衣服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似的。
张素芬只顾着哭诉,没有注意到蓸婶儿看着她,一脸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
狗蛋他娘平时看着挺好的一个人啊,外面穿的衣裳向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谁能想到这衣裳下面穿的背心能脏成这个样子。
不仅蓸婶子这样想,在场的大娘嫂子,平时和张素芬走的近的人,都没想到张素芬竟然这样埋汰。
最后还是姜苗的声音把大家伙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嫂子,我啥时候打你了……你咋能这样冤枉我……我知道,自打我和川子结婚,你就看我不顺眼,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整天看着我和川子,所以心里憋屈,平时你说我骂我,我都忍了,可你怎么能说我打你?”
姜苗满脸的委屈。
要知道,外表看着瘦弱文静,连质问张素芬的声音都是软软的姜苗,在众人眼里,那就是小白兔一样的。
而一旁的张素芬本就骨架大,再加上她吃的也不瘦,显得膀圆腰粗屁股大的,要说张素芬打了姜苗,蓸婶子她们信,但要说跟个兔子一样的姜苗打了她张素芬,蓸婶子她们真的就有点难以相信了。
“狗蛋他娘,你咋睁眼说瞎话哪,我刚刚来的时候,没看见姜苗妹子打你,反而见你要打姜苗妹子,还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张大嘴忍不住开口说道。
“真的,真的是她打了我……”
张素芬即使长了一张嘴,可见大家伙脸上一副怀疑的表情,她就像是说不清似的。
“大嫂,我知道你想嫁给王麻子,可是婆婆不愿意,你咋能把怨气发泄在我身上……”
随着姜苗的话一说出来,大伙脸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张素芬听到姜苗这样说,血压一下子上去了,被气的失去了理智,她这几天最在意的就是外面说她和王麻子的那些闲言碎语,偏偏姜苗还专挑她的痛处下脚。
她眼睛被气的都发红了,趁张大嘴不注意,朝姜苗扑了过来。
“我撕了你这个小妖精的烂嘴,我让你胡说,我让你编排我……”
姜苗在见到张素芬扑过来的瞬间,就急忙往旁边一闪。
只听嘭的一声,地上的尘土都飞了起来,而张素芬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露出腰间的一坨肥肉。
“狗蛋他娘,你没事吧?”
蓸婶子她们急忙围了上来,想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可手还没碰到她哪,瞅着她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背心,和冲鼻子的味道,蓸婶子的手说啥也下不去。
几个大娘嫂子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还是赶来的江桂枝把人扶了起来,只见张素芬的嘴巴以扭曲的姿态张着,嘴里啊啊啊个不停,鼻血更是直接喷了出来。
张素芬刚刚扑人,先落地的不是额头而是下巴,再随后是鼻子。
“这是磕着下巴,下巴脱臼了,赶紧找辆板车,把狗蛋娘拉去卫生所。”
和江桂枝一起赶来的生产大队队长徐福贵,也就是徐川的二叔,他急忙招呼着。
张素芬摔的脑子蒙蒙的,目光浑浊四散,等看到躲在人群后面一脸笑嘻嘻的看着她的姜苗,她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她,嘴里啊啊啊个不停,手一个劲的拍打着二叔徐福贵的胳膊。
等徐福贵顺着狗蛋娘的目光看去,只见他家老大媳妇正拉着川子媳妇俩人说着悄悄话。他脸子有些说不出的难看,这几天发生的事,他都听他屋里的说了,这个川子媳妇,最近也太不像话了。
……
“姜苗妹子,幸好你刚刚闪得快,要不然就被狗蛋娘给扑倒了。”
张大嘴庆幸道,她也是没有想到狗蛋娘会突然扑过来。
姜苗感激的看着张大嘴,
“大嘴姐,多亏你来的及时,要不然我就……”
姜苗这幅小可怜的样子,让张大嘴一个女的都忍不住心里疼得慌。
“妹子,没事了,你别害怕了。”
“没想到狗蛋娘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之前在背后说你的不是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把气撒在你身上,你性子就是太软了,才会被她一个劲的欺负,要是我,早就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张大嘴很是愤懑不平。
“川子媳妇,以前只知道你腼腆,但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这自打结婚来,恐怕你没少被那个狗蛋娘欺负吧。”
说话的是村子里的一个嫂子,她为人泼辣,就看不惯旁人这样软弱。
“嫂子,川子说,大嫂没了丈夫,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所以无论嫂子对我做啥,都叫我不要和嫂子计较,我听我家川子的,他让我咋做我就咋做。”
不知道的还以为眼前的姜苗不是什么下乡女知青而是旧时代地主家的童养媳,她一副小媳妇,啥事都听丈夫的做派,让在场的妇女都忍不住心梗。
“你咋这么不争气,这么软弱,凭啥都听川子的,你被人欺负成啥样了。怪不得那个狗蛋娘敢这样欺负你……”
姜苗的话让大家纷纷为她打抱不平,心里更加觉得这个张素芬平时肯定没少欺负她。
“现在都是新时代,讲究男女平等,你又是文化人……你和嫂子说句实话,你在家是不是不听川子的,他就动手打你啊?”
除了这个原因外,说话的嫂子是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了,能让一个有文化的女知青变成一个啥都听丈夫话的小媳妇,除了拳头还能是啥?
姜苗一脸慌乱害怕的解释道,
“没有没有,他不打我……”
姜苗不说还好,越说众人越觉得川子动手经常打她,看把她打的害怕成啥样了。
“没想到川子那样顶呱呱的好人,竟然也会动手打媳妇……”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嘴,但说出了在场人心中的话。
……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张大嘴把已经吓得腿软走不动道的姜苗搀扶进了屋里。
“大嘴姐,昨个还有今个真是多亏了你了,要不是有你护着我,我真是没活路了。”
姜苗说着,从床上拿出一件九成新,灯绒芯做的褂子,递给张大嘴。
“大嘴姐,这衣裳是我当初下乡是带过来的,其他的都被川子给二丫穿了,就剩下这件,我平时舍不得穿,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家给你家草儿穿吧。”
“这咋好意思啊,昨个和今个,我就是看不惯她们欺负人,那值当啥,妹子,你赶快收起来。”、
张大嘴连忙摆摆手,可拗不过一直坚持的姜苗。
要知道,在村子里大家穿的衣裳都是用自己织的布做的衣裳,有的甚至打满了补丁,这样的灯芯绒褂子,是县城里才有的,这放在村子里,那是顶顶的稀罕物。
张大嘴喜得嘴巴都合不上,低头看着手上的褂子,别提多高兴了,她家草儿刚好年龄也大了,她婆婆是个偏心眼子,眼里瞅不见她闺女,她的草儿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件体面衣裳穿。
她看着手里的衣裳,忽然想起了刚刚姜苗说的话了,
“妹子,你的衣裳咋会被川子给二丫穿啊?”
“川子说,二丫小,只要是我这个婶子的好东西,就应该给二丫,二丫没了父亲,只有他这个三叔,不仅是我好点的衣裳,还有雪花膏,肥皂……凡是二丫想要的,川子都让我给二丫,说这样,我才是个好三婶……”
姜苗的话还没说完,张大嘴气的就坐不住了。
“呸,川子咋这么不要脸啊,那可是你的东西,关二丫啥事,还好三婶,哪有这样个好法,又不是你生的亲闺女……你在这个家都被欺负成啥样了啊……
以前我就瞅二丫那闺女嘴巴刻薄的很,自打你进门,我就没见过她喊过你一声婶子,在外面,她还扯谎说你懒,在家睡大觉,她就不是一个好东西,真的是有啥样的妈,就有啥样的闺女……
那张素芬,真是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只怪她平时装的太好了……”
“大嘴姐,你别这样说,被川子听到,他该不高兴了……”
姜苗的话,让张大嘴对徐川的不满更加严重了,等张大嘴出了徐家的大门,在村子里逢人就说徐川做的那些事,还有二丫张素芬……
此时在地里上工的徐川,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名声在村子里已经渐渐的变了……
……
徐老太的屋子在徐家最里面,她喝了治头痛的药,睡了一觉醒来后见老三媳妇还没过来给她这个婆婆端屎盆子,她脸色发黑的冲屋外喊,
“老三媳妇,老三媳妇……”
(。手机版阅读网址: